自從那日之后，程娘子每日里多留五娘一個時辰單獨教導就了慣例，第二次單獨留下的時候，兩人面對面坐下后，程娘子便從自己的腰封中出了三張信箋來，推到了玉華面前，玉華連忙撿起讀了起來，第一二張信箋上抄的都是減字譜，曲名是，后面一張卻是以險勁的歐小字的寫滿了一整頁，上面的容把玉華看的手一抖，險些就將那信箋丟在了地上。

“博陵崔氏，四姓五族之一，祖上有多人曾封相拜閣，家學淵源、家資雄厚、無奈子嗣不濟，因此被鄭太后選中聯盟，崔氏前族長老巨猾，一子一均深得其缽，扮豬吃老虎，忍多年，在鄭太后輔佐李盛登基后，卻暗結卓王終得以除掉鄭太后一黨，而后......”

這紙上寫的，分明是博陵崔氏的厚黑發家史，玉華雖聰穎早慧，卻于這些子朝堂史一無所知，初時看雖有些膽戰心驚，但很快便看的迷了，直到程娘子突然開口，又把嚇了一跳。

“你仔細看了、仔細記牢了，便于此燒掉，這琵琶曲譜是我自己所做的，現教授于你，但絕不可隨意流傳出去”，程娘子冷冷的說道。

玉華連忙應諾，將曲譜與那頁小字細細的看了，等一個時辰就要到了，便從斗柜上燭臺旁邊的鑲銀邊竹節筒里取出了火折子，將那兩頁紙放在銅盆里慢慢燒了，眼見那紙張就快要燒完的時候，程娘子突然纖手一，輕輕捉了那曲譜的一角殘骸出來，來回晃著熄了火苗，才又扔了回去。

“都記住了嗎”，程娘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問道。

“學生記住了。”，玉華連忙恭聲應道。

程娘子冷笑一聲說道：“明日我可要考校的，若是敢錯一點，別怪我的竹鞭不留。”

待玉華拜別程娘子出來，守在東廳門口的齊嬤嬤不由看了一眼，一張總是無甚表的丑臉上，似乎也出了些同之，還難得說了句早點回去休息的話來。

等程娘子也離開了東廳，齊嬤嬤在吩咐人進去收拾之前，自己特意先去檢視了一番，見銅盆里還有一角紙頭沒有燒盡，便撿起來揣在袖籠中拿走了。

不過程娘子也不是每日都有“曲譜”需要玉華背誦的，再隔天，開始教授起玉華的琵琶彈奏技藝，許是因為骨子里流著胡人，玉華于琵琶上確實頗有天分，指法學的極快，但因為人小手小，氣力也不夠，還并不能長時間學指法。程娘子見玉華居然小通音律，便嘗試著開始教譜曲，程娘子于此道極有造詣，那首確實是親自所作，倒不是純粹忽悠人的。

轉眼便到了業哥兒周歲宴的前一天，幾個小娘子的技藝都已經練得有模有樣，這天的課業自然也停了，齊嬤嬤派人取了已經做好的衫來給們最后試穿一下，因早前已經試過好幾番了，子的樣式和材質，都是顧氏親自看過才定下的，今日不過是怕哪里還有些什麼小瑕疵沒發現，并不會做大的改了，幾個小娘子在各自房里由人伺候著穿戴了，便一起到樓下正廳，由齊嬤嬤再給把把關。

服仍是一式五，玉華還是穿了石榴紅，四娘則穿了丁香，本適合更艷點的，不過因今天要唱，顧氏便特意讓穿的清淡淺些，兩人挽著手一起到了樓下時，蕓娘已經站在正廳里等著了，見到二人，便急忙討好的一笑，表因太過殷勤了些，讓人看著很不自在，自從崔云姿被解出來以后，便總是這幅樣子，見了誰都是怯生生的，四娘本還記仇，總想找茬辱一下，結果為難了幾次便也失去了興趣。

玉華和四娘腳步還沒站穩，背后樓梯上卻是咚咚咚一陣響，玉華與四娘被阿蠻和阿平兩個護著退了兩步，才沒被六娘撞倒，六娘穿著杏黃的衫子從幾人邊而過沖進了正廳，后幾個丫鬟婆子驚慌失措的追了下來。

未等廳眾人反應過來，啪的一聲脆響，六娘已經一個耳打在了蕓娘臉上，廳里先是一靜，而后便炸開了鍋，齊嬤嬤氣的臉鐵青，上前一把抓住了還要打人的六娘，蕓娘則是捂著臉呆了一瞬，便嚶嚶嚶哭了起來，其他丫鬟婆子有的去攔著六娘，有的去查看蕓娘的形，玉華幾個則是傻愣愣在了一旁。

“六娘，你是瘋魔了不”，齊嬤嬤此刻顯然已經被氣的有些失了冷靜，也不管別的，兩手掐著六娘的膀子，來

回晃著問道。

“你放開我 ，放開我，讓我打死這賤人，原是害我摔跤的，你們個個還都幫瞞著我，你個老奴才，快放開我”

原是因為這個，玉華和四娘對視一眼，都出恍然的神，蕓娘被足時，六娘正好傷在自己房里休養，齊嬤嬤事后又上下嚴厲叮囑過了，絕不可再于此事上多，尤其對六娘，所以六娘一直只當是自己倒霉才摔跤的，于后面的事并不清楚。

這邊還著，樓梯上又是一陣響，原來是琪娘急匆匆也下來了，臉蒼白的很，一路疾走來到齊嬤嬤和六娘兩人邊，沖齊嬤嬤簡單一禮，便說道：“嬤嬤，您別急，讓我來勸勸六娘吧。”

說完便俯摟住了還在齊嬤嬤手里來回掙扎扭的六娘，聲說道：“六娘千萬莫要來啊，萬事自有母親做主，你如此急躁，平白氣壞了自己，再惹得家里長輩不喜，可如何是好呢......”

六娘本就被氣的眼睛都紅了，此時被琪娘如此好言一勸，眼淚便撲簌簌的往下掉，嗚嗚的哭了起來，也沒力氣再鬧騰了，伺候的嬤嬤和丫鬟早就嚇的面青白，此時連忙一擁而上，將團團圍住了，齊嬤嬤眼見今日已經做不了正事，便命們先將六娘帶回房里。

“齊嬤嬤，我跟著一起去看看吧。”，琪娘又主說道，齊嬤嬤盯著看了一眼，沉著臉點了點頭，又命人領著其余幾個小娘子也回房去休息，蕓娘此時早已嚇得哭也不敢哭，只哆里哆嗦的被人扶著先走了。

“這六娘......明天是不是又去不了啊”，快到自己房門口的時候，四娘實在忍不住問了玉華一句，玉華也不由的默默搖了搖頭，心中暗想，難道人都說江山易改、本難移呢，六娘經歷了幾次事故后，行言語間看著比剛來時沉穩了許多，沒想到一遇到事，便又是立馬炸了炮仗。

到了第二日，這六娘再次被足，自然又無緣宴飲，玉華幾個則是一早被裝扮好了，于上午就被送到了正院里，因午宴前還要先辦”抓周禮”的，這午宴并沒有請外人，來的都是本家親戚，主客都要等晚上正宴才過來呢。

午宴也沒有設在其他地方，只分別在正院里外，圍著院中的山石花圃間設了桌椅，分頭招待男親眷，玉華們被饒嬤嬤領著四見禮，也得以頭一次拜見了永嘉坊的老祖宗，崔澤厚的老母親王氏。玉華們幾個進府后只聽說崔府老夫人王氏因為一心向佛，在自己住的松鶴園里建了庵堂，常年供著幾個年長的姑子陪自己說法念經，平日里輕易不出園子，也不許人去打擾，所以們進府這麼長時間也一直沒能去拜見，今日一見面，都難免有幾分驚訝。

那王氏并不是們想象中的銀發老嫗，氣紅潤，看著竟像是四十來歲的人一般，只在鬢角略見些花白頭發，不過老夫人似乎對什麼人都淡淡的，不但見了元娘、七娘兩個嫡親的孫沒什麼親熱的表示，連白胖的曾孫子業哥兒被抱到眼跟前，也只是呵呵笑著連說了幾句好。

玉華們只顧著看別人，卻不知道自己也正在被別人盯著上下打量，今天這樣的日子，安邑坊的三家嫡宗親戚自然也都來了，二娘崔玉珍與玉華們幾個就坐一桌，從剛才一見面后，二娘的眼睛就沒離了們幾個，不但二娘如此，玉華二伯家的兩個兒，庶出的三娘崔玉蓉和嫡出的八娘崔玉琇也是盯著們四人直瞧。

顧氏這些時日的心思顯然沒白費，如今玉華們舉止言談已與之前在各自家里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不管私下什麼脾氣，在人前這一舉手一投足，行禮落座，都已經全然是世家小姐的派頭了，且幾人的容貌在同一輩的小娘子里本就是最好的幾個，被顧氏花團錦簇的一打扮，四人坐在一起，那真是人比花，周如籠著一圈暈一般。

等到崔澤厚帶著長子崔正達、次子崔正楷進了院，這抓周禮便正式開始了，席前早已陳設了紅木大案，上擺著：印章、書卷，筆墨紙硯、算盤、元寶等，崔家大吳氏抱著業哥兒走了上來。

圓頭圓腦業哥兒一把握住了個印，眾人先是哄的一聲好，吉利話便源源不斷滾了出來，玉華們幾個自然沒資格上前去湊這個熱鬧，都只在自己位子上乖乖坐著看熱鬧，就連蕓娘，心中雖很想湊到姨母王氏邊借機去臉，但左臉頰上的還有些發痛，便也歇了多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