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玉華沖口說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有些后悔了，說起來真的并不太了解程娘子多，只憑著一莫名的直覺，覺得親切可信罷了，可此時聽到程娘子的笑聲，突然又安心了不。

程娘子甚至笑出了眼淚，等好不容易停了下來，先看了一眼面含期待的玉華，又斜眼瞟了一下東廳門口，便揮揮手對揚聲說道：“你回去吧”，玉華只愣了片刻，便聽話的走了。

程平重又斜倚回案幾上，默然看著東廳菱花窗外，一雙清冷眼眸中難得出些微的生機。

因大軍已開赴北疆，雖全朝仍都無時不在關注前線戰局，但崔澤厚還是明顯閑下來不，連著幾日他都是在府里用的晚膳，還告訴顧氏自己明日要休沐一天，正好可以和幾個義一起用個午膳。

顧氏聽了連忙吩咐下人去安排，想了想又問道：“郡公爺近來可見過太子殿下”

“朝上見過，殿下這陣子似乎有些忙碌，不過前天在紫宸殿前上時說等過幾日業哥兒周歲宴，他也會過來。”

崔澤厚說完這話，夫妻二人不由眼神一個匯，太子李濟民和崔澤厚的嫡長子崔正達從小就不怎麼投契，崔正達因胎里帶來的弱病，子并不開朗，李濟民也不是一個主與人好的脾氣，所以李濟民雖與娘娘及崔府關系親厚，但與年紀相仿的崔正達反而來往并不多。

兩人稍作沉默后，崔澤厚問道：“那日在宮里，殿下果然還是那樣明顯嗎”

們幾人進宮的形，崔澤厚雖已經大概知道，但還未來得及聽顧氏細說，此時顧氏聽他問起，沉了片刻才答道：“可不是嗎，阿直說是一看見五娘便很是關注，先問了歲數，見那孩子貪玩，還特意帶著們幾個去了煙渺池，前陣子給媛兒送小玩意兒的時候，也沒忘了給四娘五娘各帶了一套，可聽阿直說，太子那日從頭到尾連四娘看都沒看一眼。”

崔澤厚臉上喜怒不辨，想了想又說道：“那孩子究竟怎麼樣”

顧氏聽了一笑：“說來五弟還真是生了個好兒，那五娘竟是無一不好的，漂亮聰明不說，還很懂規矩，子也綿，聽阿梅說，課業是極努力的，幾個師傅也都很喜歡，連程平那樣的孤拐脾氣，也都能被服侍的哈哈大笑呢。”

顧氏說到程平也好，崔澤厚聽到程平的名字也好，兩人均是若無其事的樣子，顧氏接著往下說道：“最要的是，那孩子與五弟五弟妹也好，與安邑坊也罷，都沒一點分，年紀現在又還小，若是我們好生照管個幾年，想來今后應能與咱們親厚無間的。”

崔澤厚聽了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等業哥兒周歲那天，就們幾個也都出來吧，娘娘那里也已經放出話來夸贊過了，也是時候該讓別人見見真容了，除了五娘，其他幾個如今怎樣了”

顧氏掩一笑，頗有些得意的說道：“相貌自然也都是極好的，無非就是規矩舉止上差些意思罷了，不過現下別的不說，老實聽話還是沒問題的。”

等到兩人就寢前，崔澤厚又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對了，娘娘那天讓人帶話給我，說如今門下省右補闕一職正空缺，忠義侯嫡次子華與吏部尚書嫡長子遲長浩均是合適人選......”

顧氏正在替崔澤厚除，聽了這話還不太明白崔澤厚與說這些的意思，便仰頭著等他的下文。

“華與遲長浩二人的嫡長子，聽說都是極為出的年郎君，與林兒的年齡也是相當，你若有空閑，不妨與兩家夫人多走走......”

顧氏半響才反應過來丈夫在說什麼，瞪大眼睛問道：“真的嗎...老爺,你說的可是真的”，見崔澤厚點頭，顧氏眼眶一紅，便跪撲到了崔澤厚的上，將臉埋在了他兩之間，摟著他，不由嗚嗚哭泣出聲。

崔澤厚難得見妻子如此失態，心下也難免有些，他手了著顧氏的發髻，聲說道：“看你，不是早和你再三說過了嗎，娘娘自會安排妥當的，不會虧待林兒的，你又何苦擔憂至此呢”

顧氏趴在崔澤厚上又默默啜泣了好一陣子，才被崔澤厚輕輕拉起坐在了自己懷中，他拿出帕子一邊幫拭淚，一邊不由咧笑了起來，顧氏也覺得不好

意思，扯過帕子自己胡了兩把，又問道：“圣上龍如今可是大好了”

現下再問這個，崔澤厚自然不會再過多怪責，他默默點了點頭，說道：“太醫院金提點與兩位副使前陣子會診了一次，所出脈案俱稱圣上以往心悸與悶的病癥輕省了許多，如今圣上每日練功、制琴、品茶，氣與子確實是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了。”

顧氏不由拿手輕輕捋著自己口，心中了好幾年的一塊大石終于除去了，圣上的龍自隆慶之卓王戰死后，便一直衰相畢，彼時四皇子才剛剛兩歲，崔澤芳雖與太子李濟民關系猶如親生，但仍需更牢固的紐帶將李濟民與崔氏死死綁在一起，讓崔玉林做太子妃便了最順理章的選擇，可是隨著四皇子一天天長大，其早慧睿智顯無疑，不要說皇后崔澤芳，就連崔澤厚也難免了其他心思。

一個年的非親生太子，與一個年的皇后嫡子，對崔氏一門的好孰優孰略實在是太過明顯了，可圣上的龍時好時壞，到底能撐到四皇子長到幾歲，誰也無法預測，如今眼看李濟民已經十七歲，崔玉林也已十三歲，兩人婚事已然無法再拖下去了，娶或不娶，終要做個決斷。

崔玉林若了太子妃后，要是皇后娘娘就此熄了別的心思，只一心輔佐太子倒還好，可顧氏就怕娘娘最終卻又有了別的打算，那到時崔玉林哪怕保下命來又有何用呢，只怕要一輩子都要不見天日了，可顧氏并不敢對此事流出任何一點點的不滿，很清楚，為了崔氏一族的繁盛不衰，別說一個崔玉林，哪怕們母三個一起，崔澤厚兄妹也是舍得拋出去的。

今日娘娘終于下定了決心，顧氏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欣喜若狂，依在崔澤厚的前，半響才平息下來，突然又想起什麼，仰臉看著崔澤厚問道：“那五娘......”

崔澤厚臉變得有些慎重起來，想了想說道：“以眼下的形，恐怕是更需要這顆棋子了，不但林兒另嫁之事可以由此作，說不定還能順勢先毀一毀那人的名聲，反正今后也總是要出手的，就算現在不做什麼，若五娘今后真能進了太子府里，也算是多留一條退路吧，此事待我與人慎重議定后再與你說吧......”

顧氏默默點了點頭，心想太子李濟民這見不得人的癖好確實是一個大好的把柄，李濟民時便常來往于崔府，哪怕后來與元娘有了聯姻的默契，也不曾多避諱過什麼，他看起來對崔玉林也是頗為滿意的，相時猶如兄長般溫潤和氣，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惦記著元娘，可這兩年來，待七娘崔玉媛長到五六歲時，顧氏便覺得有些不對了。

太子殿下似乎對崔玉媛尤其喜，來府里總要特意了崔玉媛出來陪玩耍一陣，更別說是各種巧的玩意兒珍寶，更是源源不斷的送進來給，開始顧氏還只當這是屋及烏，一切不過是李濟民示好的手段而已，不過偶然一日間，顧氏看到李濟民含笑看著崔玉媛嬉戲時的樣子，心下才覺大大不妙。

顧氏輾轉煎熬了數余日后，還是壯著膽子將自己荒唐不經的猜測說與了崔澤厚，以崔澤厚這樣的見識，并未不分青紅皂白的責罵顧氏，他先是在一旁眼觀察李濟民與崔玉媛的相，又派人暗中查證了一番，查得李濟民曾借他人之手辦了一所濟慈院來專門收養棄兒、孤兒，尤其是為主，李濟民自己也常去那里走來往，雖明面上并沒有任何不妥，但崔澤厚仍是信了顧氏的猜測。

他自然不會放過這等天大的私，再加上本也打算要招攬些本族兒今后做聯姻之用，便暗暗辦起來，不過此事除了他夫婦二人與皇后崔澤芳曉得，別人自是毫不知，只是以常理推斷這些個小娘子今后應當會以崔氏貴的份與人聯姻而已。

顧氏今日得了丈夫此等大禮，此時又膩在他懷中，自然心甘愿的使出渾解數上下伺弄起來，主院里的燈今日便熄的格外早。

而與永嘉坊隔得不遠的永興坊墻外，有人卻是早做好打算要熬個通宵了，兩個人影鬼鬼祟祟在一棵大槐樹上，上卻穿的是錦衛的紫黑兩制服，一人輕聲說道：“就是東北這座院落了，那人應該是住在這里，而世子李綸卻是住在南院的，那這主院看來確實是一直空著，外面所傳倒也不假。”

另一人則手持炭筆在一張羊皮圖上一一標注著什麼，半響才說了一句：“二當家雖然六年沒回來了，倒是把這院子記得清清楚楚啊，連一塊石頭的位置也沒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