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魏津放下手裏的書卷，目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殿外邊：「太子妃還沒有回來嗎？」

「回稟殿下，奴才已經差人去宮門口守著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太子妃娘娘便回來了。」太子邊服侍的管事太監張德松連忙答道。

「算了，孤親自去接太子妃。」魏津坐不住了，直接從坐榻上下來。

「殿下，使不得啊。您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好，醫說過，見不得風。」張德松一臉憂慮地阻攔道。

「那些庸醫慣會危言聳聽。」魏津並沒有將張德松的勸阻放在心上，他輕哼了一聲，濃眉擰起，一臉的不悅之：「一群尸位素餐之輩，若是真有些本事，蓉兒的心悸之癥又怎會一直不見好。」

張德鬆間一哽，太子妃的心悸之癥並不如何嚴重，不過是後宮子爭寵的手段罷了，也只有太子殿下才會看不出來。當然，這些話張德松是不敢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兒說的。

「殿下，太子妃娘娘若是知道您出宮迎，定然會心疼的。」張德松連忙上前扶了魏津一把。

「混賬東西，還不去準備輦轎。」魏津擰眉心，一副疾言厲的語氣。

張德松害怕太子怒，只能差使小太監趕快去了。

結果魏津剛走出大殿，便見一個宮人飛速來報：「太子殿下，不好了……」

「穢氣的東西，太子殿下怎麼會不好？」張德松眉一挑，若不是他還扶著太子，立時便會給這個笨的宮一記窩心腳。

宮也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被衛軍副統領蔣大人扣在了承恩伯府……」

「怎麼回事？」魏津臉上溫文爾雅的神瞬間消失了，他眉目沉，薄吐出的話語彷彿帶著冰碴子，讓人陡然一個激靈。

「回稟太子殿下，是今日跟隨太子妃娘娘出宮的侍衛給奴婢遞的話，出了什麼事，侍衛沒有明說。不過……」宮語氣頓了頓，這才說道：「大抵是與雍和縣主有關。」

「又是謝家！」魏津的眉宇之間生出幾分煩躁之意。

自從謝晏和這個人回了京城，自己便諸事不順，太子妃更是幾次都因為謝晏和在父皇的跟前吃了瓜落兒。

魏津響起幾日前砸到自己腦袋上的硯臺，傷口頓時一陣作痛，他原本極善於忍，此刻卻忍不住在宮人面前吐了心跡：「父皇越來越糊塗了，一個外人罷了，為了外人卻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兒媳都要刁難。不行！孤不能看著太子妃就這麼委屈！」

魏津一把推開攙扶著他的張德松，大步流星地往大殿外走去。

張德松心中發苦：陛下對太子殿下已經很不滿了，若是太子殿下再為了太子妃的事鬧到陛下跟前去……

張德松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一涼，頓時不敢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不忍則大謀啊……」張德松心急如焚，小跑著追在魏津的後。

魏津負傷在，走得並不快。張德松雖然因為愣神耽誤了一會兒的功夫，仍是很快便跑到了魏津的前面去。

張德松張開雙臂，撲上去抱住魏津的大，哀求道：「太子殿下，陛下是君，您是臣，您可不能犯了糊塗啊……」

「糊塗？孤從未這麼清醒過。」

魏津的神一片冷。

他自嘲地說道：「孤以前就是太好脾氣了，才會幾次三番地忍讓一個臣。孤倒要問問父皇，在父皇心裏，孤這個親生兒子還比不過一個外臣之嗎？」

魏津說完，心中一陣悲哀。

最近一段時日，自己在父皇面前輒得咎，而父皇每一次對自己的責罰，事背後影影綽綽總是會有謝晏和的影子。

魏津心頭生出一茫然之。

誠然，自己的確對不住謝晏和。可之所至，自己的心儀之人自始至終都是表妹，的事自己本無法控制。

更何況……自己提出要給謝晏和補償，是拒絕了。此貪心不足，可笑父皇天縱英明，竟然會被謝晏和矇騙。

想到這裏，魏津神轉厲，他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死死抱住自己大的張德松，面沉：「孤最後問你一次，你讓不讓開？」

魏津的臉十分恐怖。可張德松卻對太子忠心耿耿，太子越是這樣，張德松越是不能放手。

「太子殿下，說不定太子妃娘娘一會兒便回來了。」張德松溫言勸說道。

「狗奴才！」魏津腳下蓄力，費力出自己的右腳，一腳將張德松踢開。

魏津這一腳的力道極重，張德松一個踉蹌，不由自主地鬆了手。

口傳來一陣銳痛，張德松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他咬住牙，正要繼續上前攔阻，卻見太子殿下已經不見了蹤影。

張德松了脹痛的口，一陣苦笑。太子妃娘娘也太不懂事了些。若不是總在太子殿下的面前煽風點火，太子殿下和陛下的關係也不會鬧得這樣僵。

天家無父子！太子妃娘娘這般肆意妄為，總有一日會害了太子殿下。可恨自己人微言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殿下走了岔路！

張德松忍不住心灰意冷。

魏津一路跑到乾元殿，他額頭上的傷口還沒有大好，上面還包著雪白的紗布，一路走來，忍不住著口氣，就連腦袋也是一陣陣的昏沉，可眼下魏津卻什麼都顧不得了。

「太子殿下，您怎麼過來了？」孔四全早就認出了太子的影，卻一直等到魏津走到跟前，這才上前迎接。

魏津乍然對上一張有些醜陋的馬臉，愣了愣神，問道：「你是誰？」

不怪魏津不認識孔四全。自從孔四全被陛下調到邊當差后，魏津便一直在足之中，後來有限的幾次來面見陛下，孔四全又恰好沒有在陛下跟前服侍。

但魏津這句話，還是讓孔四全打從心底里到了一被冒犯的不悅。自己一個堂堂的殿監事，陛下跟前的紅人，太子這一問，分明是沒有將自己放在眼中。

孔四全角的笑意收了起來，語氣不卑不地說道：「回稟太子殿下，奴才是乾元殿的宮殿監事，剛被陛下調到跟前服侍。」

孔四全的這番解釋魏津只是過了過耳，他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對著孔四全說道：「孔監事，煩請你幫孤通稟一聲，孤要求見父皇。」

魏津心急火燎，一心念著陳蓉的安危，唯恐陳蓉被父皇責罰了，所以，他沒有看到孔四全垂首之時，面有多難看。

「太子殿下，不是奴才不肯為您通稟，而是陛下現在不方便。」

都說太監因為缺了一樣事，心裏面不健全，久而久之，心量最是狹小，此話倒也不錯。而孔四全便是這些太監當中的佼佼者，自來心眼都沒有針鼻兒大。

太子將孔四全得罪狠了，孔四全當即便給太子下了一個大絆子，故而才會語焉不詳地說道，偏偏每一個字又都是在太子的心上頭火兒。

果然，魏津了孔四全的激將，他淡淡地「哦」了一聲，臉上不辨喜怒，一雙眼睛更是沉沉地盯著孔四全：「孔監事這是何意？是父皇不方便，還是你未曾將孤放在眼中，才會不幫孤通報？」

魏津一怒火而未發，氣勢人。若是旁人，在他這般寒浸浸的眼神之下，恐怕早就不住了。

可孔四全不同，他是在陛下跟前當差的，太子的威嚇，在孔四全心中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太子殿下容稟，奴才就是向天借了膽子也不敢欺瞞太子殿下啊。實在是陛下有令，奴才不敢不從。」孔四全科打諢地說道。他表面上笑嘻嘻，心裏面早就恨不得扎太子的小人兒了。

「若是孤執意要見父皇呢？」魏津語氣冷沉。

孔四全收了臉上的笑意，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那就要太子殿下勿怪奴才失禮了。」

孔四全說完，朝著門口的侍衛使了個眼。

魏津自然沒有錯過孔四全的眼神，盛怒之下，一腳踹在孔四全的上：「什麼時候兒子要見父親，還要你們這些奴才同意？！好你個狗奴才，竟敢離間天家父子！」

魏津的心中雖然怒火高漲，但他這一腳卻不像是踢張德松那般狠，是暗暗收了力的。孔四全雖然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但畢竟是自己父皇的人，魏津不敢做的太過分。

可讓魏津沒有想到的是，孔四全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像是一個滾地葫蘆一般，直地接連滾下四、五節臺階，這才停下來，「哎呦、哎呦」地趴在地上不了。

魏津雖然覺得有些古怪，但他並沒有在意。魏津著孔四全的慘狀，心中的暴之氣稍退了些許，他頗覺解氣地揚了揚眉，朝著大殿兩旁的侍衛喝道：「孤倒要看看，你們誰敢攔我！」

魏津凌然無懼地向擋在自己面前的刀鞘，雙臂用力，掀開兩個侍衛，直接推門而。

孔四全瞇眼向魏津進殿的影，冷笑了一聲，本就沉的面龐看上去更加瘮人。

「父皇！兒臣求見父皇！」魏津走進大殿。

外殿並不見皇帝的影，只有留守的宮和太監，見到太子闖，宮人們大驚失，連忙上前攔阻。

「太子殿下，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進殿打擾。」乾元殿的掌事姑姑曲玲瓏從屏風后現，面朝著太子的方向福一禮，不卑不地說道。

這位是從今上潛邸便跟過來的，服侍了陛下二十幾年，如今已經年過四十，比陛下還要大五歲，可以說是親眼看著太子長大的。

魏津對這位掌事姑姑一向尊重，他眉宇間的怒意降了些許，抿了一條直線，語氣冷：「曲姑姑，父皇有何要事，竟然連見我一面的時間都沒有。」

「太子殿下，陛下的心思，豈是奴婢可以揣測的。」曲玲瓏像是沒有聽出魏津華裏邊的諷刺之意，平心靜氣地說道。

「曲姑姑，我真的有要事求見父皇，姑姑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難道連這點忙也不肯幫我嗎？」魏津垂下眉宇，語氣里不由帶出了幾分失落和委屈。

太子語氣里的哀求之意讓曲玲瓏的邊不由溢出一聲嘆息，語重心長地說道：「太子殿下，奴婢大概能猜出來您是為了什麼事才會闖宮。奴婢奉勸太子殿下一句，事不可為，太子殿下您請回吧。」

曲玲瓏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雖然的態度表面上不偏不倚，暗地裏卻是循循善，只期太子能夠想明白。

但魏津註定要讓曲玲瓏失了。

「曲姑姑，原來你也知道太子妃被蔣六曲在了承恩伯府。」魏津自失地一笑，他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實在不知蓉兒有什麼錯，才會讓父皇一而再、再而三地針對。還是說……小人作梗！」

「太子殿下，您慎言！」曲玲瓏皺了皺眉，忍不住抬高了聲音。在宮中浸多年，七六慾從不上臉，這還是第一次在人前破了功。只能說這也算是魏津的本事了。

「曲姑姑怕什麼！孤又有何不能說的。」魏津有些癲狂地笑了兩聲，雙目之中閃過淚意，他低吼道：「孤這個太子當得太憋屈了！」

「你若是不想做這個太子，大可不做！」屏風後面傳來一道低沉、喑啞的嗓音，似是天邊的驚雷一般，瞬間炸在魏津的耳邊。

魏津剛剛的話雖說是有幾分自暴自棄之意，可是耳畔傳來的這道嗓音威嚴、冰冷，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道深邃地看不見盡頭的深淵，魏津心臟一抖，本能地生出一畏懼，「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父、父皇……」魏津聲說道，的每一個部位，包括他的指尖都在發抖。

「原來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魏昭毫無起伏的嗓音令人辨不出喜怒，深沉、淡漠，似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