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家給你下了請帖？」魏昭執起桌上的茶盞，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淡淡道：「陳巖青還算懂事。」

謝晏和被魏昭說的一愣，語氣里著不敢置信：「陳家這麼多年就沒有給我下過請帖，你就不覺得古怪？」

謝晏和一陣無語。不相信魏昭會連這麼淺顯的事都看不出來。

「陳巖青的夫人隨他一起外放多年，若要宴請京中的貴，你難道不該出現在名單上？」

魏昭看向謝晏和的墨眸微微含笑，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他語帶寵溺地說道：「陳家還算細緻，若是了我們眠眠，朕也饒不了他們。」

謝晏和長睫撲閃，濃的睫羽宛如灑了一層金的蝶翅，睜圓了一雙眼睛，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無事獻殷勤，非即盜。陳巖青難道會不知道我和陳家之間的齟齬？我看陳巖青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魏昭暗想：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為什麼他的小姑娘腦袋裏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而自己一個也猜不到。

魏昭無奈地掀了掀，溫聲說道：「以前是陳家不懂事，怠慢了你。朕也怕你去了陳家會不痛快，便沒有理會陳家的失禮。可現在陳家換了主事的人，承恩伯很是知趣，不敢對你不敬。」

謝晏和覺得魏昭是在自欺欺人：「承恩伯再是知趣，也是太子妃的叔父，難道還會向著我不？」

謝晏和眼珠一轉，瞇眼笑了起來，活潑、慧黠的神像是一隻了腥的小狐貍：「陛下，你是我的叔父，心裏不也向著我嗎？」

「胡鬧！」魏昭板起臉。

他和謝晏和之間真真切切地差了一個輩分，長子和長的年齡又都比謝晏和還要大。

現在魏昭最聽不得的，便是謝晏和的這一聲「叔父」，偏偏這丫頭總是不經意地提起他們之間的年齡差。

謝晏和著魏昭怫然不悅的模樣，不由呆了呆。有哪句話說錯了？

謝晏和撇了撇，出手在魏昭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質問道：「難道你心裏還向著陳蓉嗎？」

魏昭皺眉，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杵在大殿的馮會。

馮會一冷汗，他使勁垂下頭，不得找個地鑽進去。

魏昭語氣極淡：「退下。」

馮會頓時如蒙大赦，深一腳、淺一腳地退出養心殿。到了殿外，他才發現自己方才嚇得忘了呼吸，立刻了一大口氣，這才覺自己活了過來。

馮會咋舌：這雍和縣主膽子太大了，竟然敢對陛下手，惹不起、惹不起。

馮會走了之後，魏昭頗為無奈地說道：「你就不能給朕留點面子，人前也敢這麼放肆？」

謝晏和哼了一聲：「陛下剛剛吼我的時候，我就不要面子的嗎？」

「朕何時吼你了？」謝晏和的指責讓魏昭懵了一懵，隨即要笑不笑地說道：「難道不是你嫌棄朕年紀大了？」

明明是你小肚腸的在乎自己的年紀，如今還來倒打一耙！謝晏腹誹，但仍是下了炕，繞到魏昭那一邊，依偎到了魏昭懷裏。

謝晏和說道：「我才不會嫌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惠貴人的妹妹比我還要小上一歲，卻對你芳心暗許。你說，你有沒有對別的子心過？」

魏昭將謝晏和、馥郁的軀摟在懷裏面，鼻間縈繞著如茉莉花般清雅的發香，魏昭深深吸了一口，一雙墨眸像是溫的月,他喟嘆了一聲：「朕心裏，從來只有你一個。」

「那雍王妃呢？還有林貴妃，還有王的生母。陛下心裏有沒有們？」以前謝晏和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可是如今，靠在魏昭溫暖的懷抱里，謝晏和忍不住想道：魏昭從前有沒有像抱著自己一樣，抱過別人？

有了宮嬤嬤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謝晏和已經知道了夫妻間是怎麼一回事。並且……

謝晏和不自地咬住了櫻。自己和魏昭曾在乾元殿的寢殿裏那樣親過。甚至還記得，魏昭的落在上的，滾燙得像是燃了一團火，差一點以為自己會在魏昭的下融化掉……

謝晏和深深地嫉妒了。

魏昭被謝晏和的一連串質問弄得愣了愣。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

著小姑娘臉上變幻不定的神，一會兒嘟，一會兒皺眉，魏昭狹長、銳利的眉峰微微上挑，神里出顯而易見的錯愕：「眠眠，你在吃陳氏們的醋？」

他的小姑娘這是吃醋了？吃他以前的醋？

「不行嗎？們一個是你的正妻，一個是你的妾。還有王，他的生母只是一個奴，你還不是把收到了帳中！」謝晏和越想越氣。男人的話果然不該相信。

「對了，還有惠貴人，你若不喜歡，怎麼會和連生兩個公主！」

謝晏和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到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作了一團，心上又酸又痛，臆里積的憤怒更是讓不吐不快。

魏昭的一雙墨眸幽若寒潭，著謝晏和的目深邃、銳利，像是能夠把人穿。

謝晏和從來沒有在魏昭上看到過這種類似的眼神。他的淡漠、他的威嚴、他的犀利還有他的冷酷，從來都是對著別人的。

可是如今，當魏昭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謝晏和發現，本無法面對魏昭這樣的眼神。謝晏和的心頭陡然浮上一難以言喻的委屈，眼眶一酸，桃花眼裏落下豆大的淚珠。瞬間低下頭，只想逃開這個讓難以呼吸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眠眠，眠眠，傻孩子！」魏昭瞬間醒過神，連忙用帕子溫地給謝晏和著雪腮上的淚痕。

自己和陳氏是先帝賜下的婚事，其間經過了各方勢力的角逐，魏昭儘管不想接這樣一個妻子，可那時候他勢單力薄，只能選擇忍，接一個心有所屬的正妻。後來的林氏、崔氏，還有花雨，都是轄制陳氏的手段。當然，這些暗的東西，包括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魏昭並不想讓謝晏和知道。

他希自己在謝晏和的心中，始終是強大的、溫暖的，讓信任，對寵，對縱容。

「眠眠，朕心裏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魏昭在謝晏和不斷的睫羽上留下一個憐惜至極的吻。

如果可以，魏昭也希自己能夠和他心上的小姑娘一起長大，為他們彼此的唯一，可是上天跟魏昭開了一個玩笑。

魏昭以長輩的份看著小姑娘長大，看著漸漸長了一個活潑、明燦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的一顰一笑都印在了魏昭的心上面，讓他再也無法把自己擺在叔父的位置上。

「眠眠，你每次朕叔父，都像是在朕的心上面捅了一刀，朕不甘心將自己擺在叔父的位置上，可是又不敢輕舉妄。朕經過了一番掙扎，才敢在你面前袒心跡，那些朕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求而不得，還有如今的患得患失，你都讓朕一一會了……」

魏昭捉住謝晏和的荑，不顧的掙扎，按在自己的心臟上：「這裏，一直只有你，沒有別人。你覺得朕薄也好、冷也好，陳氏們，喜也好、悲也罷，都與朕無關。你的一顰一笑，每一句話，都在牽著朕的心……」

謝晏和抬起一雙模糊的淚眼，目怔怔地看向魏昭，男人俊逸的面龐上，深刻到近乎銳利的五線條變得溫、纏綿，那雙威嚴、深邃的墨眸里，只剩下一片宛如汪洋一般的深，還有著謝晏和看不懂的一傷。

謝晏和心口一揪，晶瑩的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落得更兇。謝晏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魏昭已經跟自己解釋過，可是謝晏和仍是覺得心中酸，讓只想大哭一場，彷彿這樣，才能夠發泄心中的說不清的委屈和鈍痛。

「好孩子，不哭了。你哭得朕心都要碎了。」魏昭手足無措，聲安著懷裏面宛如一般嗚咽的小姑娘，魏昭暗想，若是能博一笑，江山為聘又如何！

謝晏和的眼淚一直把魏津的整個前襟都哭了，眼眶裏的淚水這才漸漸止住了。

謝晏和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噎噎地道：「你發誓，以後只會喜歡我一個人，以前也只喜歡我一個人。你發誓，我才肯信。」

魏昭沒有半分猶豫地舉起手：「我魏昭以魏氏江山起誓，我心中自始至終只有謝晏和一人，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謝晏和滿意了。抓起魏昭的袖子，胡了眼睛，纖長的眼尾仍是出了一紅腫，點點晶瑩猶如海棠沾，有著脆弱的。

謝晏和破涕為笑：「我記住陛下的話了。」

見狀，魏昭暗暗鬆了口氣，惶急失序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他的語氣溫而縱容：「以後不許再嚇朕了。眠眠的金豆豆一掉，朕的心都了。」

「那陛下不許再氣我。」謝晏和想起引得哭了一場的陳家，遷怒道：「還有承恩伯，我就是不喜歡他們家。厭屋及烏，不可以嗎？」

見謝晏和又說一些孩子氣的話，魏昭唯恐再惹了不悅，只能隨著說道：「好好好，朕的眠眠說的都對。陳家的宴會，眠眠想不去便不去。你日後是朕的皇后，不需要給陳家面子。」

魏昭苦中作樂地想：自己的小姑娘這樣難纏，自己以後註定要夫綱不振了。若是日後有了小皇子、小公主，還不知道會怎麼笑話自己這個父皇呢。

謝晏和可不知道魏昭想的這麼遠，眼下對魏昭的表現十分滿意，不由彎了彎角，一張傾國傾城的容出一朵明艷至極的笑容，宛如牡丹滴，穠麗非常：「陛下不讓我去，我偏要去。否則的話，別人還以為我怕了陳蓉。」

魏昭雖然不理解謝晏和為何又改了口，更不明白子心裏面的彎彎繞繞，但他心中瞬間生出了一種野般的直覺，也就是後世里俗稱的「求生」。

魏昭連忙說道：「眠眠若肯賞，承恩伯府定然蓬蓽生輝。至於太子妃，日後便是你的兒媳婦。太子妃若敢不敬嫡母，朕便治的『大不敬』之罪。」

魏昭這番話，算是說到了謝晏和的心坎里。愉悅地瞇起一雙桃花眼，波瀲灧的明眸像是夏夜裏波粼粼的湖水，湖面上落滿了斑斕的星辰和螢火，溫、靜謐，晶瑩、璀璨。

謝晏和紅微翹，眼裏的笑意怎麼也不住，很是傲地說道：「我才不稀罕陳蓉這樣的兒媳婦。」

魏昭極了此刻人的模樣，不自地在的紅上啄了啄，一雙墨眸寵溺至極：「眠眠說的對，我們眠眠不稀罕。」

謝晏和的一雙桃花眼頓時彎了月牙。

魏昭見了，忍不住逗一逗：「眠眠以後會有自己的兒媳婦，還會有自己的婿。朕和眠眠的小公主一定要挑一個天下最優秀的男兒……」

「陛下！」謝晏和疾聲打斷魏昭的話。的一張靨紅的險些要滴出來，纖長、穠麗的睫羽微微垂著，的眼波四瞟，就是不敢去看眼前的皇帝。

幸虧去而復返的馮英憑著一封急報解救了謝晏和。魏昭只能不捨地放了人。

即使馬車已經離開了皇宮，謝晏和雙頰上的熱度仍是沒有消下去。

回到府中之後，宮嬤嬤和鴛鴦服侍謝晏和換上一家常的裳，又幫把挽著的驚鴻髻打散，揀著府上幾樁要的事務說了。

宮嬤嬤給謝晏和沏上一盞摻了百花的冷泉水，言又止。

「嬤嬤什麼話不能和我說？」謝晏和微微歪著頭，臉上笑地說道，飛揚的眉目顯而易見地出一愉悅的好心。

宮嬤嬤吞吞吐吐地說道：「縣主，您是不是在宮裏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