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慶公主無言以對。

想起一事：「三日後太子的令便解除了，你有何打算？」

謝晏和著湖裏面遊的錦鯉，反問道：「你呢，你又是怎麼打算的？」

福慶公主將金樽里的荷花蕊一飲而盡，有些刺眼，微微瞇起了眼，慢吞吞地說道：「當然是把東宮要進新人的消息傳到陳蓉的耳朵里。」

「你還是不要輕舉妄了。」謝晏和抿一笑，語氣里頗有一些幸災樂禍，「據我所知，上一次陛下罰你足，你依然是我行我素，陛下沒有辦法，只能把楚世子去宮裏訓誡……現在可好，整個京城都知道楚世子夫綱不振了。」

謝晏和雖然掩住了角翹起的弧度，一雙桃花眼裏卻是笑意點點，雙眸璀璨如星辰。

「胡說八道！」福慶公主惱怒，朝著謝晏和撲過去，去撓的腰肢：「看本宮不撕了你的。」

謝晏和最是怕，一邊躲閃，一邊回擊道：「聲東擊西，你可真是狡詐。」

船上空間狹小，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近。謝晏和躲無可躲，終是被福慶公主得了手。笑得花枝，眼睛裏的淚花都出來了。

「好了，好了，我求饒還不……」

福慶公主這才收了手，囂張地撂下一句威脅：「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說。」

謝晏和正了正神，肅容道：「言歸正傳。東宮進人這樣的大事，陛下雖然託付給了你，可總也繞不開陳蓉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妃，我們只要等著看笑話就好。」

「可是太子這半年裏輒得咎。萬一陳蓉被太子功說服，選擇忍辱負重，那我們的那些盤算不就落空了？」比起等待一個未知的結果，福慶公主更喜歡主出擊。

「陳蓉就不是一個能夠沉得住氣的人。」謝晏和對陳蓉的了解要比福慶公主更深一些。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一雙目彎了彎：「說不定咱們那位太子殿下也會抗旨。」

福慶公主聞言，像是聽到了一句笑話，癡癡笑道：「魏津哪裏借來的膽子？父皇已經對他很不滿了。」

謝晏和挑了挑眉：「為什麼不敢？魏津若沒有抗旨的膽量，你現在便該我一聲皇嫂了。」

福慶公主一噎。三年前，魏津的確是干出了衝冠一怒為紅的混賬事。

謝晏和幽幽說道：「王被陛下發配去了皇陵。陛下的兄弟又死了個乾淨。若是要改立太子，就連過繼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有此憑仗，太子他有什麼不敢的？」

福慶公主擰了擰眉，算是明白謝晏和的意思了。福慶公主一臉悻悻然地說道：「總之，你就是希不要手。」

謝晏和眼波流眄，淡淡道：「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好吧，我便姑且信你一回。」福慶公主心不甘、不願地說道。

謝晏和的眼神冷了下來，哼笑道：「太子的足令一旦解除，東宮那班臣屬就能夠幫他出謀劃策。顧九衡、黃惟覺，這兩個人就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你小心捉不到魚反惹一腥……」

「是我草率了。」福慶公主不是聽不進去勸誡的人，恨恨地捶了一下旁的矮桌：「魏津要是一直被足便好了。」

「你可不要灰心。若是太子一直被足，那我們便很難抓到他的錯。只有他重新出現在人前，多做多錯。」

福慶公主對此不是很樂觀：「可就像你說的，魏津邊有顧九衡和黃惟覺指點，再想抓到他的錯就難了。」

謝晏和輕笑：「你是不是忘記了，顧九衡曾經是我的西席，有這一層關係在，陳蓉一直對他心存戒備。」

福慶公主一雙眼閃了閃，一臉戲謔的神：「雍和，看不出來，你的心腸還。」

謝晏和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主說起別的瑣事來：「陳家有沒有給你下帖子？」

福慶公主還真收到了這樣一張帖子：「你說的是承恩伯陳巖青？」

謝晏和反問：「還能是誰？」

福慶公主嗤笑道：「陳家可從來沒有給我下過帖子。我和魏津之間的恩怨，這位承恩伯不可能不知道。」

「正好，從陳蓉坐上太子妃之後，我也很久沒有到過陳家的請帖了。」謝晏和心有同地說道。

「殿下，你覺得我們該不該去？」

福慶公主沉思了一會兒，眉目之間出幾分猶豫之：「若是我不去，倒像是怕了陳家。我若去了，未免太給陳家臉面。」

「不殿下如此想，我也想去探一探陳家的虛實。可陳家位卑，我們和陳家又有罅隙在，突然就應了陳家的請帖，倒顯得我們怕了他。」

謝晏和很是懊惱：「這陳巖青就是一個笑面虎，倒比以前的昌平伯難纏多了。」

「父皇也是，抬舉誰不好，偏要抬舉陳家這樣的破落戶。」福慶公主語氣里出一濃濃的不滿，冷笑道：「我看我們也不必糾結了，乾脆應了陳家，到時候再給他們一個沒臉。我就不相信，陳巖青一個鄉下來的，僅僅幾日就能洗凈腳底上的泥。」

謝晏和彎了彎，一臉笑盈盈的神，脆聲道：「殿下這是打定主意要做個惡客了。」

福慶公主高傲地揚了揚下頜：「本宮這是看得起陳家。」

謝晏和一連在福慶公主的府邸里呆了七日，太子解的第二天，往宮裏遞了牌子。

這一次，接進宮的人仍舊是馮英。

謝晏和著馮英一張明顯瘦削的面頰怔了怔，婉聲說道：「知道馮公公你是個大忙人，可這再忙也要保重自己的。」

謝晏和對著珊瑚吩咐：「去庫房裏取兩斤上好的冬蟲夏草，給馮公公帶上。」

馮英雖然面頰瘦削，一雙眼睛卻目清亮，微微凹陷的眼窩讓他的雙目變得更加銳利。

聞言，馮英連忙說道：「奴才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哪敢勞縣主。陛下還在宮裏等您，就不必為了奴才耽擱了。」

「也不差這一會兒功夫。」謝晏和微微抿，如花的櫻翹起一道淺淺的弧度，淺聲道：「馮公公，最近宮裏面沒有什麼大事吧？」

大事自然有。

馮英被孔四全捉到了把柄，兩個人一直在暗中鬥法，雖然馮英暗中有馮會這個乾爹相助，仍是落了下風。

若是以前，雍和縣主遞了話，馮英早就拿著做筏子了。可是現在，在知道了陛下對縣主的心意之後，特別是陛下為縣主做到了這一步，就是借馮英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有這個念頭了！

但這不妨礙馮英跟謝晏和賣個好。

他微微躬，小聲道：「昨日太子殿下在陛下的養心殿大鬧了一場。陛下氣急，手裏面一時失了準頭，煙臺將太子殿下的頭砸破了。」

不必馮英說，謝晏和也猜到了是什麼原因：「可是太子殿下不願意納側妃？」

謝晏和暗想：這魏津還真是個癡種子，屢次三番為了陳蓉忤逆生父。殊不知，魏津越是如此，陛下對陳蓉的厭惡就越深。一國儲君，豈可用事！

馮英連忙打了個哈哈，一副迴避的態度，彷彿方才太子傷這件事並不是他的。

謝晏和心中有數，在珊瑚取了蟲草之後，又準備了一個緻的荷包。

「奴才多謝縣主賞賜。」馮英這次並沒有推辭，他謝過謝晏和的意。

「馮公公客氣，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公公。」謝晏和說完，登上馮英備好的攆轎。

謝晏和是一大早進的宮。今日正好是大朝會。自從魏昭登基之後，就將先帝時的制度改了大半。由每日一朝改了三日的小朝會和五日的大朝會。

所謂小朝會，就是小九卿，包括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員，直接在上書房或者養心殿議事。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才是正式臨朝，參加的員皆為五品以上，卯正二刻開始，辰正二刻散朝。

謝晏和進宮的時機很是湊巧，正好趕上了散朝的時候。朝門來來往往都是員。眼皆是穿朱著紫的大臣，間或還有一點青綠摻雜其中，在人群之中尤為顯眼。

馮英一直跟在雍和縣主的轎子旁邊，不時有四、五品的員停下來向馮英問好，態度極其尊敬，哪怕馮英只是一個閹人，這些員也不敢小看。

當看到馮英不時觀察著邊跟著的轎子時，並且神之中著一小心翼翼的味道，這些員頓時對攆轎裏面坐著的人充滿了好奇。不知裏面的人何等份，才會讓馮英這般尊敬！

馮英腳步未停，隨意和這些員敷衍了幾句，至於那些暗中窺探的眼神，則是被馮英一一瞪了回去。

再有員上前打招呼，馮英直接皮笑不笑地將人揮退。這些員生怕得罪了馮英這位陛下跟前的紅人，只敢遠遠地拱手，謝晏和的耳邊這才清凈了下來。

一直到了皇極宮，員的影逐漸了，甬道上才重新空曠了下來。

謝晏和的一隻纖纖玉手掀起轎簾，往自己後走過的玉階看了一眼。

只見甬道上出現兩個一紫袍的影。當先一人正是尚書令張甫明，他那一頭白髮在下面極其耀眼，而在他旁邊落後一步的，便是中書侍郎裴同。

兩個人顯然是在討論著什麼，一會兒放慢腳步、一會兒便乾脆停了下來。

裴同和王縉之間的私更好，和張甫明來往很，聚會上也多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場面。這兩個人怎麼會湊到了一起去？

謝晏和的桃花眼裏浮上明顯的疑。

張甫明似有所，猛然回頭，朝著攆轎的方向來。

謝晏和見狀，連忙放下了轎簾。

一直到了養心殿外，謝晏和的心頭仍是疑慮未消。兄長可是王縉的婿，明面上看便是王縉一派，張甫明和裴同勾連在一起，會不會對兄長不利。

謝晏和憂心忡忡地進了殿。

魏昭正坐在臨窗的炕上用早膳。炕桌上擺著羊餺飥，玉尖面，翠玉豆糕，翡翠燒麥，花蝦包，翡翠蝦環，一品豆腐，壽字鴨羹，胭脂鵝脯，燕窩四件，海米珍珠，八珍湯，上湯菘菜，梅花鹿筋，水晶餚，煮三等。

琳瑯滿目一大桌子，只是看著，便讓人食指大。

謝晏和收斂心神，笑盈盈地屈膝行禮：「陛下還沒有用早膳？」

魏昭朝著謝晏和招了招手：「過來陪朕吃一點。」

謝晏和從善如流地坐到魏昭對面，並不筷子：「我是用過早膳才進宮的，現在可什麼都吃不下。」

「廚房新做的豆蓮子羹，朕覺得味道不錯。」魏昭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給謝晏和盛了小半碗。他笑容微暖：「就當陪朕吃一些。」

謝晏和免為其難地點了點頭。早晨吃了兩個蝦餃，喝了一碗燕窩粥，又吃了小半碗銀面並幾樣小菜，倒並不是謙辭。

在宮的服侍下，謝晏和凈了手，這才慢吞吞地端起桌上的玉碗，舀了一口豆蓮子粥送里。

糯、香的甜粥口即化，豆更是富了粥品的口，謝晏和忍不住將小半碗都喝完了。

「陛下這是又新換了廚？」謝晏和在豆粥里嘗到了一點玫瑰鹵子的味道，倒像是特意為準備的。

「廚倒是沒換。只是朕讓他們多研究了幾道菜式。誰讓有個小姑娘的舌頭這般挑剔。」魏昭調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從江南回來，竟帶回了好幾個名廚。」

「陛下難道不知，民以食為天嗎？」謝晏和輕哼了一聲，指了指桌上滿滿當當的早膳，一副大逆不道的語氣：「陛下這般奢靡，用不了多久就要跟昏君看齊了。」

一旁的馮英聞言，大氣都不敢，他心中暗暗咂舌，這雍和縣主也太大膽了！

然而，馮英料想的雷霆之怒並沒有到來。

魏昭挑了挑眉，斥道：「大膽！你這張小倒是什麼都敢說。」

謝晏和嘟了嘟，並不將魏昭的斥責放在心上。角的笑容出明晃晃的挑釁：「忠言逆耳，陛下不願聽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