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冷靜。」福慶公主握住謝晏和的手，低聲音說道：「現在況不明，你可不能先垮了……」

謝晏和反手握住福慶公主的手臂，力氣大到讓福慶公主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謝晏和一向機敏、伶俐，此時卻並沒有發現福慶公主暗自忍耐的神。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語聲沙啞而凄婉：「陛下會沒事的，是嗎？」的目像是在急急確認著什麼，明亮的驚人。

「雍和，你冷靜一下。」福慶公主垂眸了一眼被謝晏和抓痛了的手掌，瞳孔頓時劇烈地了，這才發現，謝晏和的指甲折斷，斷口正汨汨地沁著珠。

「你、你的手！」福慶公主連忙抓起謝晏和的荑，在看到掌心那片可怕的傷口時，又驚又怒地說道：「你這是做什麼！拿自己出氣嗎？沒出息！」

謝晏和垂眸向自己的手指，在看到手上的傷口時，愣了愣，立刻將傷的手指藏在了袖中。

像是一群小蟲在啃噬著謝晏和的心臟，心尖泛起又麻又痛的覺，謝晏和頭腦發昏，呼吸不暢，連掌心的疼痛都下意識地忽略掉了。

「殿下，我方才是一時急。」

謝晏和解釋了這一句，人已經冷靜了下來。角抿，眼神冷酷：「殿下不必為我擔心。名聲……名聲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毫不重要。」

可笑的是，謝晏和這一刻才明白這個道理。睫眨了眨，眨去眼中的意，低的嗓音帶著傷痛和迷離：「活著的人，才最重要。」

「雍和，你平日裏就是顧忌太多了。」福慶公主目里閃過一欣，但很快，的目便重新暗淡了下來，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深不見底。

「若是被本宮知道是誰的手，本宮定要將他碎萬段！」福慶公主殺氣凜凜地說道。

「殿下，不一定是太子。」聽出福慶公主的言下之意，謝晏和搖了搖頭。

「太子直到現在還被足在東宮。一舉一都在陛下的視線，他不可能有這樣的膽子。」

「雍和，你太天真了！」福慶公主冷笑了一聲，一臉的肅殺：「若是父皇……」語氣頓了頓，即使是在做假設，也不願意說出那兩個字。「魏津若是功了，這天下便會易主，從此他再也不必父皇掣肘，皇權在握，何等風。」

福慶公主的聲音冷得像冰，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若是父皇無法過這一關，便為父皇殉葬。這樣，即使日後魏津要為難表哥和國公府，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能住天下的罵名。

謝晏和從福慶公主的目之中看出一毅然決然的神，心口一跳，單手扶住福慶公主的肩膀，繃的聲線猶如金石相擊，帶著安人心的力量：「殿下，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會好起來的。」

這一刻，兩個子的命運繫於一。深宮之中座上的君王，就是們頭頂的那片天。若是天塌了，們立刻就會在這力量下化齏。

「吁……」車夫一聲唿哨，拉手中的韁繩，馬車急速停了下來。

福慶公主和謝晏和沒有防備，兩個人頓時撞在了一起。

謝晏和抬手捂住了額頭，分開時鎮定的和福慶公主換了一道眼神。寂靜的車廂，除了三人的呼吸之外，不聞任何的聲音。

「爾等何人，竟敢在道上攔駕！」著突然圍住馬車的黑人，車夫揚高了聲音，神驚怒地大喝道！

話音方落，車廂的三人面冰冷。

春雪暗暗起一角車簾，目著窗去。

在看到外面烏的黑人之後，瞳孔劇烈地了，連忙放下了車簾。

福慶公主挑了挑眉，只見春雪的手指在杯中的茶水裏蘸了蘸，在桌上寫下「三十」兩個字。

「手！」車廂外面傳來一道極其嘎的嗓音，像是刻意低了嗓音。

「鏗鏗……」兵刃出鞘，無形的殺氣在周圍盪開，即使是在馬車之，也能讓人到那浸骨髓的寒意。

「保護主人！」保護福慶公主的侍衛高喊了一聲，長劍出鞘，外面頓時廝殺一團。

「雍和，你怕嗎？」福慶公主的眼神像是行走在夜間的兇，黑幽幽的眼瞳有著嗜的芒，彷彿下一瞬，就會突然暴起，將敵人撕碎片。

謝晏和勾了勾角，一雙桃花眼目如寒星，的視線落在坐凳下面的劍鞘上，語聲冰冷：「放馬過來！」

也許是們的鎮定能夠相互染。車廂外面的廝殺聲像是突然遠離了一般，眼前安靜的氛圍與外面的修羅煉獄格格不。

一片寂靜之中，兵破風的聲音格外清晰。

春雪耳朵一，手指往袖中一掏，隨後揚手一揮，一把鐵扇在半空中展開……

就在扇面打開的一剎那，一支羽箭破簾而，箭頭頓時釘在玄鐵的扇面上，兵相擊的聲音令人牙酸，春雪揚手合上扇面，羽箭隨之無力地墜落……

在馬車外面迎敵的芳綠反手出在敵人口的長刀，第一時間沖了進來，一臉惶急地喊道：「殿下小心……」

著突然衝進來的芳綠，還有芳綠手中尚在淌的刀尖，謝晏和瞳孔一，本能的反應比大腦的判斷更快。

手指撈起坐凳下的長劍，「鏗」的一聲，寶劍出鞘，神兵利的銀刺的芳綠用力瞇了瞇眼。

謝晏和手臂用力，趁著芳綠失神的功夫，劍尖朝著芳綠的口直直刺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火石之間，快的甚至讓人來不及反應……

「噗——」長劍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

芳綠中噴出一口鮮，低下頭，在看到口著的寶劍時，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雍、雍和縣主……為、為何……」

芳綠向謝晏和的眼神充滿了費解和不甘的神，顯然沒有想明白謝晏和怎麼會對痛下殺手。

謝晏和一雙桃花眼撞上芳綠充滿驚疑的目，的睫羽輕輕眨了眨。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識破你的份的？」

芳綠艱難地點了點頭。

謝晏和微微一笑，絕的容猶如艷麗的阿芙蓉，且帶毒。

提起擺，足下用力，一腳將芳綠踹下馬車，這才冷笑著說道：「到閻王面前去問吧。」

直到事落幕，春雪這才發現同伴的異常之。

以芳綠的機敏，本不會將福慶公主的份暴出來。芳綠喊的這一聲「殿下小心」，本就是一個極大的破綻。

更何況，芳綠衝進來時，刀尖是對著馬車的。公主殿下和雍和縣主的份何等矜貴，難道芳綠就不怕誤傷到兩位主子嗎？

除非……要殺的人，就在這車。

只不過自己和殿下一樣，從來沒有懷疑過芳綠的忠心，這才差點上當。

想到這裏，春雪心頭浮上濃濃的后怕。簡直不敢想像，若是福慶公主出了意外，自己和家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春雪雙膝跪地，冷汗涔涔地向福慶公主請罪：「殿下，奴婢一時失察，險些害了殿下，奴婢罪該萬死！」

福慶公主用手帕抹去面頰上不小心濺到的珠，漫不經心地說道：「起來吧，你是有罪，但現在不是治罪的時候。」

福慶公主扔了手裏的帕子，視線轉向謝晏和，的聲音帶著一喑啞：「雍和，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剛剛，福慶公主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甚至不敢讓自己去想：若是謝晏和沒有識破芳綠的份，沒有當機立斷、先發制人地殺掉芳綠，哪怕謝晏和有一一毫的猶豫，這一刻……自己是不是已經變的首異？！

只有面對死亡的時候，才會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這樣無畏，原來自己也不能免俗，竟是如此貪著這人世！

福慶公主小指上套著的牡丹花紋錯金鑲珠、紅藍寶的護甲狠狠刺在掌心裏，藉著那尖厲的銳痛，才能真切地覺到自己還活著。

「雍和，日後你若有有用到我之，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福慶公主神鄭重地說道。

馬車的燭之中，謝晏和的面容白的似雪，像是突然被福慶公主的聲音驚醒了一般，抬眸朝著福慶公主去。

長睫如翅，一雙清澈、灧的桃花眼似是失去星的夜空，漆黑無垠，那般幽邃的眼神，不像是活人，反倒像是遊走在暗夜之中的魅。

福慶公主心臟一陣狂跳，忍住手指要上口的衝，輕聲喚道：「雍和，雍和……」

「哦……」謝晏和濃長的睫羽宛如翕的蝶翅一般輕輕了，漆黑的眼珠在眼眶裏微微滾了一下，不微的濃黑就此散去，像是畫中人被突然吹了一口仙氣，驟然間活了過來。

謝晏和眼波輕，慢吞吞地說道：「舉手之勞。」

真的是舉手之勞，那般乾脆、利落的一劍，準確無誤地敵人的心臟。即使是以春雪這樣絕佳的手，也不過如此了。

沒有人知道，當時的謝晏和，著春雪口噴出的鮮，記憶就像是回到了七歲時的靈堂上。

趁兄長不備，用力推開棺蓋。

父親躺在陛下賜的金楠木的棺槨里，本朝只有親王爵才能夠用的棺木，就這樣了父親最後的歸宿。

沒有人知道，方才謝晏和著春雪滿鮮地跌落馬車，記憶的閘門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打開，的心神瞬間回到了七歲時的靈堂上。

滿堂靈幡，到都是道士跟和尚超度的聲音。

孤寒的夜晚，是那樣冷，冷的小小的孩骨頭髮抖。

趁著兄長不備，小的用力推開了棺蓋。

最敬的父親安詳地躺在陛下賜的金楠木的棺槨里，本朝只有親王爵才能夠用的棺木，就這樣了父親最後的歸宿。

父親俊無儔的容沒有一，就連他往日裏留著的那把髯也不見了蹤影，乾乾淨淨的下頜再也找不到一青的胡茬。整個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