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心中明白，提出的這個問題本就是在為難建元帝。

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心中怎麼可能會有兒長。更何況，謝晏和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建元帝再喜歡，於公於私，也不可能比一國儲君更加重要。

但讓謝晏和沒有想到的是，建元帝雖然惱火的了行跡，一張俊毅的面龐滿是沉、肅殺的神，卻仍是認真給了答案，並且還將放在了比太子更重要的位置上。

謝晏和的心一時間複雜難言，眼睫微，紅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由愣在了那裏。

魏昭著謝晏和憨之中出一呆傻的面容，一雙墨眸頓時深了深。

謝晏和的神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幾分猝不及防，還有幾分淺淺的，真真是目如秋水，面若桃花。

魏昭在經歷過最初的難堪之後，緒已經平復了下來。他薄挑起，冷肅的面龐竟是浮上了一和煦的笑意，一雙深沉的墨眸不聲地著面前的孩，輕笑道：「朕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為表公平，你是不是也應該回答朕一個問題？」

「陛下……」謝晏和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是在刁難建元帝，如今，進退兩難的反倒了自己。

「我怎知陛下說的是不是真心話。」謝晏和羽睫微斂，黑琉璃一般的眼珠狡黠地轉了轉。

魏昭語氣淡淡：「朕一言九鼎！」

魏昭將這幾個字說的極慢，幾乎是一字一頓，帶著不容置疑的冷。

謝晏和卻從中聽出了一繾綣的纏綿之意。

面對這樣的建元帝，謝晏和藏著的那些小心思瞬間煙消雲散了。頓時覺得瓣發乾，不由抿了抿角，嗓音微不可聞：「陛下請講。」

魏昭的墨眸出一抹銳利，他的視線牢牢鎖住了面前的，眼中的芒彷彿刀鋒一般，鋒利的能將一切撕開。

「眠眠，你的心裏可有朕？」

男子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恍如金石相擊，獨特的音韻撞耳，令謝晏和的臉上一陣發燙。

謝晏和悄然垂下頭，白玉一般膩、瑩潤的耳垂紅的幾乎能滴出來。

「陛下……」謝晏和藏在睫羽之下的視線掃過一院子的人，其中有建元帝邊的青龍衛，有半死不活的陳則和陳府的下人，還有謝家的侍衛和丫鬟。

謝晏和的貝齒用力咬了一下櫻，剛剛被憤怒沖昏了腦袋，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是一個遇到薄倖郎的小娘子一般，纏著建元帝要一個答案。真是半點也無子的矜持和貴的姿態。

如今，謝晏和徹底清醒了過來，瞬間明悟方才高高在上的帝王為何會那樣惱怒和難堪。

懊悔之餘，雙目期盼地向建元帝，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彷彿盛滿了千言萬語。

「陛下，我有些累了，可否上了馬車再說。」

魏昭挑了挑眉，剛剛還是一副咄咄人之態，潑辣的不像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如今倒也知道丟臉了？！

他哼笑一聲，終歸是不捨得為難，手掌按向如玉的肩頭，淡聲道：「隨朕去車上。」

「是，陛下！」謝晏和暗暗鬆了口氣，頓時毫不吝嗇地朝著建元帝綻放出一朵燦爛如花的笑容。

臉上的討好之意太過明顯，看得魏昭只想搖頭，這個乖的小東西！

「陛下，不知陳則如何置？」

眼見皇帝準備離去，孔四全連忙上前一步，他對著皇帝彎一禮，恭聲問道。

耳畔傳來一道陌生中帶著幾分嘶啞和鬱的聲音。謝晏和的視線隨之去，這才發現建元帝邊竟然多出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這人量中等，穿著宮中侍的制服，從服上的和綉紋來看，品級應該不低。

但是與馮會、馮英這對干父子的英俊、儒雅所不同，此人面目沉，頗有一些其貌不揚之。

「陛下，這是誰？」在建元帝面前，謝晏和直接話道。

魏昭不僅沒有半分不悅之，反而聲說道：「這是宮殿監事孔四全，他在梧桐巷子有一座私宅，日後你若遇到為難之事，可以派人去找他。」

孔四全雖然格鬱，長相又不討喜。但他極擅察言觀，比馮英更能會上意，聞言，立刻朝著謝晏和躬一禮，極是恭敬地說道：「奴才孔四全，見過雍和縣主。以後縣主但有吩咐，奴才萬死不辭。」

「孔監視。」謝晏和很是矜持地點了點頭，目向一旁的鴛鴦。

鴛鴦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從袖中掏出一大把薄薄的金葉子。

孔四全見狀，十分惶恐，連忙推辭道：「奴才不敢！」

「既然是雍和縣主賞給你的，拿著便是。」魏昭漫不經心地了玄的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出來：「將陳則丟到大理寺，容后再審。」

孔四全神一凜，連忙應道：「是，陛下！」

孔四全打了個手勢，立時便有兩個侍衛將已經重傷昏迷的陳則拖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魏昭牽著謝晏和走到宮車前，不等太監搬來腳凳，魏昭起袍，一個踏步，直接躍上了馬車。整個作行雲流水，十分賞心悅目。

「眠眠，上來。」魏昭朝著謝晏和出手臂。

謝晏和纖長、卷翹的睫羽抖了抖，桃花眼裏閃過一抹糾結之，輕咬櫻，猶豫地遞過去一雙荑……

若無骨的素手瞬間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所包裹，謝晏和指尖發著，像是被建元帝手上的溫度燙到了一般，下意識地將手指往後了。

魏昭卻一把握住的手，手臂發力……

謝晏和邊逸出一小小的驚呼，一陣天旋地轉之中，人已經到了車廂里。

馬車裏面鋪著厚厚的狐貍氈毯，車廂的一角燃著馥郁、清雅的檀香。墊、坐榻、矮幾、茶、食盒，一應俱全。車廂更是寬敞地可同時容納四、五個人，車頂和車壁以黃銅打造，上面刻著祥龍如意、蝙蝠捧壽紋，上面點綴著象牙、玳瑁、綠松石、瑪瑙、青金石等，可見其富麗和奢華。

「陛下私底下竟是這樣好的嗎？」

謝晏和的視線從車廂壁鑲嵌著的各寶石上收回，頓時覺得建元帝在心中高大的形象有一些幻滅。

宮中隨便拉出來的一輛馬車都這樣奢華，虧天下百姓還以為天子作風簡樸，不喜奢靡。原來都是傳言罷了。

魏昭被謝晏和說的愣了愣，隨之，他一臉戲謔地說道：「朕還沒有說你呢！當著朕的面就敢賄賂朕邊的奴才，你倒『惡人先告狀』起來了。」

「難道這不是宮中的慣例？陛下您平時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嗎？怎麼到了我這裏，就罪過了？」謝晏和不高興地撇了撇，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朕真是說不過你。」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只要能把差事辦好，不犯什麼大錯，魏昭並不是多麼嚴苛的人。

因此，對於謝晏和言語之中提及的『慣例』，魏昭也只是一笑而過。

「這輛馬車，是朕準備送給你的。」魏昭悠悠說道。

「現在，你還說朕奢靡嗎？」魏昭一臉似笑非笑的神。

「陛下！」謝晏和櫻微啟，驚訝的聲音都有些發，「可這、這上面的雕刻……」雕刻的可是龍紋。

普天之下，除了帝王之外，便是中宮之主，日常的用上若是出現了龍紋都屬於違制。

「朕吩咐將作監，讓他們趕製一輛安全、牢固、可防刺殺的馬車，沒想到這些人自作聰明，在馬車上雕刻了龍紋，再重新改制已經來不及了。」

魏昭說到這裏，劍眉微揚，低沉、磁的嗓音威嚴、霸道：「你放心收下就是，朕賜給你的，誰敢置喙！」

謝晏和默了默，一副不知該說什麼是好的表。見建元帝心意已決，只能無奈地收下：「多謝陛下。」只是綿的語氣很明顯地著一不願。

微微鼓著的小臉蛋，活似一隻氣鼓鼓的河豚。既可又俏，看的人一顆心都要化了。

魏昭心中發笑，他故作嚴肅地咳了咳，沉聲說道：「眠眠，你還沒有回答朕的問題。」

謝晏和瞬間像是被掐住了嚨一般，紅張了張，一雙顧盼生的桃花眼目閃爍，半晌，才囁嚅著言道：「陛下，我……我……」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魏昭卻耐心極好，鷹隼一般犀利的視線牢牢攫住了面前的，墨眸深彷彿涌著巨大的漩渦，能將人的靈魂吸進去。

謝晏和如水一般澄澈的眼波了。不想去欺騙建元帝，更無法欺騙自己。

在建元帝對說出那句「更重要」的話時，的心中霎時生出了一異樣的波瀾，像是星星之火，原本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但在建元帝灼熱的視線下，突然變了燎原之勢……

謝晏和的心臟「砰砰砰」地跳著，失序的節奏似乎要衝出口。艱難地說道：「陛下，我……我不知道。」

魏昭早就猜到小姑娘又會到那個讓覺得安全的殼裏面。但是通過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他已經猜到了答案。

眠眠對自己，並非全然的厭惡，甚至……魏昭現在已經在的眼中看不到這樣的緒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濃濃的迷惘和一的心。

自己和之間的份，對來說，算是一道巨大的藩籬，讓忐忑不安，隨時恐懼著自己會將拋棄。

魏昭心底生出了濃濃的心疼之。

眠眠雖然是天之驕，但父親早逝，生母又追隨父親而去；兄長遠在西北，嫡親的祖母表面上和藹可親、對呵護寵溺，背地裏卻充滿了算計和惡意。也難怪會這麼沒有安全了。

「眠眠，朕不你了。」

魏昭嚨里逸出一道長長的嘆息，他將神掙扎的小姑娘納自己的懷抱，溫又充滿憐惜地在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朕說過，以後，朕就是你的依靠。朕也永遠都不會放開你的手！」

謝晏和的軀微微了，的桃花眼裏湧出濃濃的淚意。晶瑩的珠淚從淚痕未乾的面頰上滾落，滾燙的溫度，像是落在了魏昭的心上面。

「陛下，我……」

「噓……」魏昭的食指按住艷如花的瓣，「不必說了，朕都明白。」

謝晏和不自地握住了建元帝的手臂，忍著窘，靜靜地窩在男人的懷裏面，曾經焦灼不安的心竟是難得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