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帝居高臨下，將所有人的神盡收眼底，包括已經委頓在地的昌平伯父子。自然，他也沒有錯過陳則眼裏閃過的那道。

今日昌平伯府的連番鬧劇，完全就是福慶和雍和兩個一手安排的。建元帝對這一點心知肚明。陳則再蠢，不會連這一點也看不出來。

太子的這個表兄不堪大用，平庸無能，張揚跋扈，睚眥必報，是個十足的小人。

可對於雍和縣主這個始作俑者，他的眼睛裏面卻不見半分的怨恨，反而著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若有還無的愫！

在自己這個天子的面前，陳則癡迷的目甚至忘記了遮掩。建元帝想到暗衛呈上來的關於昌平伯父子里那些污濁不堪的事，墨眸中的殺意一閃而逝。

「馮會，聖旨上再加一條，」魏昭淡淡道，「昌平伯連同家人全部發回原籍，無召不得京。」

若說昌平伯父子剛剛還存有一僥倖，現在就是真的絕。無召不得京！

即使太子解除足，連給伯府求的機會都沒有。

昌平伯陳巍儘管知道自己犯下的那些不法之事可能東窗事發了，仍是心存僥倖地求饒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昌平伯一張俊的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文爾雅之，他的腦袋在大殿鋪著的金磚上磕的「嘭嘭」作響。

金磚上面洇出一團暗紅的跡。

馮會皺了皺眉，這昌平伯也太不統了。他朝著殿的太監打了一個手勢。

昌平伯父子被太監們堵住了，悄無聲息地拖了下去。

大殿頓時安靜了下來。

魏昭緩緩開口：「大興縣主簿雲不知，擅離職守，誣告上，褫奪其主簿之位，家產罰沒，流徙三千里。」

建元帝的旨意一出，這下連福慶公主的臉上都充滿了驚懼之。

在自己的父皇面前，福慶公主極力收斂著本里的張揚和肆意。可是這一刻，再也忍不下去了。

福慶公主「騰」地一下從地磚上站了起來，向建元帝的眼神泄出了一怨氣，眼微挑，怒極反笑道：「父皇這是什麼意思！雲不知可是苦主。父皇您對昌平伯府輕輕揭過，反而對雲不知這個苦主下了狠手，父皇就是這般賞罰分明的嗎？」

「放肆！」建元帝低沉的嗓音語氣極冷，向福慶的墨眸彷彿醞釀著一團墨的風暴。

福慶公主眼波了，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爭辯道：「父皇，您明知道昌平伯父子草菅人命，僅僅只是奪爵丟，也太便宜陳家人了！」

魏昭被長理直氣壯的態度氣笑了，他輕嗤了一聲，一臉的淡漠之：「依你之見呢？朕該如何置？」

不等福慶公主回答，魏昭語氣緩緩地說道：「難道朕要將昌平伯府的醜事公諸於天下？朕問你，雲不知是不是你指使的？」

建元帝的神不辨喜怒。

面對自己父皇的質問，福慶公主心頭生出了一瑟之意，間哽了哽，貝齒不自覺地咬了下紅，辯解道：「父皇，兒臣只是去昌平伯府幫雍和縣主撐腰的，至於雲不知，是兒出府時正巧撞上……」

「雲不知……」魏昭向座下戰戰兢兢的臣子，神睥睨：「是誰指使你上京喊冤的？」

雲不知再一次被建元帝點到名，他牙齒不斷地打著，白眼一翻，人徹底暈了過去。

魏昭眉宇間生出一慍怒，他治下之臣，竟也有這樣的無能之輩！

魏昭卻不去深想，即使是朝堂上的肱之臣，面對建元帝這樣的君王，一旦建元帝怒，在他的威儀之下，也是提心弔膽。

「把人潑醒！」建元帝面無表地說道。

福慶公主藏在廣袖下的手指一點點攥。

父皇對昌平伯府百般回護，不過就是為了魏津的面。

現在有些理解雍和當初的做法了。即使當時雍和將魏津與陳蓉這兩個人私通的證據呈給父皇，父皇一定也會像今日這樣，將整件事下去。

憑什麼！就憑魏津的生母是父皇的原配嫡妻嗎？

福慶公主像是重新回到了七歲時的那個雨夜，大雨傾盆，黑漆漆的夜手不見五指。

福慶公主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一點點地咽了氣，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依然讓痛徹心扉！

母親面蠟黃，眼窩深陷，兩隻抓著錦被的手掌用力到手指甲都抓禿嚕了，十指的指腹痕辯駁。

每隔一會兒，母親便會吐出一口來。

出府去請郎中的下人久等不到，母親漸漸暈迷了過去，再也沒有醒來。至於雍王府的府醫，全部都守在了正院，據說是魏津吃壞了肚子，邊離不得人。

年僅七歲的魏琬，就這樣在絕之中痛醒了。

就是因為母親不懂得去爭，才會讓自己的弟弟死於天花，僅僅兩歲便夭折了！

也正是因為母親悟的太遲，才會被陳氏這個賤人的一退再退，最後，死於一碗「琥珀」。

從母親死去的那一刻，那個天真爛漫的便被魏琬給親手埋葬了。

要給母親復仇，給死去的弟弟復仇！

即使在母親逝世之後，時隔兩年，陳氏暴斃，就在父皇登基的前一夜……

可福慶公主從來沒有停止過自己的復仇計劃，母債子償，天經地義！

但是這一次，父皇依然沒有站在這一邊。

「父皇，就因為魏津是太子，所以連陳家人父皇都願意包庇，是這樣嗎？」福慶公主心中說不出的委屈和失。

福慶公主委屈到心碎的眼神並沒有讓建元帝的神興起一的波瀾，他毫無地說道：「朕再問你一次，雲不知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福慶公主不想再繼續偽裝下去，的圓、的審時度勢，此刻通通都忘記了。

就像是一隻豎起了全利刺的刺蝟，要將所有人包括自己在，扎得遍鱗傷。

福慶公主一臉諷刺地彎了彎，道：「不僅是雲不知，兒臣還安排了許多的證人和苦主，一定要讓昌平伯府敗名裂，讓太子傷筋骨……」

「胡鬧！」魏昭袍袖一拂，將龍案上的茶盞掃落在地。他抬起手臂，指著張罵道：「太子乃是國本，不能妄。你因為一己私怨，將家國拋在腦後，毫不顧太子的面和皇家的面，你對得起天下人對你的供奉嗎？！」

福慶公主輕笑了一聲，艷麗的容上充斥著滿滿的桀驁之，像是陡然之間卸下了沉重的包袱，眉目肆意，不管不顧地說道：「既然父皇覺得兒臣有愧於太子、有愧於父皇和天下，那不如就收回……」

「陛下！」謝晏和「噗通」狂跳的心臟快得像是要掙出口，輕薄的衫上全是滲出的冷汗。

以建元帝剛毅、孤絕的，福慶公主若是真的將心裏話說出來，只怕會和那些拿辭要挾皇帝的老臣一樣，公主的封號都要保不住了。

「陛下，今日之事，與福慶公主無關。」謝晏和語聲惶急地開口，飛快地打斷福慶公主的話，伏地向建元帝請罪：「臣才是始作俑者，公主殿下是代臣過，還陛下明察……」

直到此時，魏昭眉宇之間著的怒意才驟然發泄了出來，他哼笑了一聲，沉、冷凜的眉目猶如驚濤拍岸，墨眸里的威嚴巨浪一般，朝著謝晏和碾過去。

「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今日的這個局，是自己和謝晏和共同的安排。福慶公主不曾想到，為了給自己罪，謝晏和竟然頂著一國之君的怒火，將罪責全部攬了過去……

福慶公主心酸、激之中，著一抹淡淡的釋然。

自己和謝晏和兩個人，何其相似，都是在這世間掙扎、輾轉，卻不甘於沉淪。

福慶公主眼裏面閃過明的淚水，飛快地說道：「父皇，不關雍和的事，都是兒臣自作主張。」

魏昭冷冷掀了掀，薄微彎，一雙幽若寒潭的墨眸帶著淡淡的諷意：「你們兩個倒是深……」

「陛下，是臣主找上福慶公主的。」謝晏和邊溢出一悲涼的苦味。已經見棄於皇帝，何必還要將福慶公主扯進來。

今天這樁事上，福慶要比無辜。

「父皇，分明是昌平伯父子做下了醜事，兒臣眼裏不得沙子，不過是將事實揭了出來。父皇何必怒？」福慶公主比謝晏和更加敢說，冷笑著質問自己的父皇：「難道您是惱怒嗎？」

「混賬！給朕滾出去！」

建元帝盛怒之下，抓起了龍案上的田黃石獅子滾繡球印章，在對上福慶公主瞬間的瞳孔之後，他焦躁地垂下了手臂。

長太過氣人，以至於魏昭差點忘記了，兒家可是經不起的。

「出去，立刻給朕出去！」對於長的忤逆，建元帝只能選擇眼不見為凈。

「父皇，兒臣不會走！」福慶公主揚眉冷笑，對於建元帝遞給的臺階視而不見，而是選擇和建元帝杠到底，「兒臣和雍和縣主共進退！」

魏昭對於福慶公主這個長終究是有所不同的。

被長連番頂撞，魏昭心中怒火翻騰，卻沒有將這個兒作為發泄口，而是冷沉著眉眼警告道：「朕再說最後一次，滾出去！」

建元帝的嗓音冰寒、凜冽，福慶公主跟謝晏和二人脊背發涼，寒意骨髓，令人遍生寒。

謝晏和暗暗朝著福慶公主投去一道乞求的眼神，福慶公主見狀咬了咬，滿腹擔憂，不甘不願地退出皇極殿。

不知何時，大殿中的侍已經全部退了出去，殿只剩下座上的建元帝，以及地磚上跪著的纖細、孤絕的影。

二人一時相對無言，落針可聞的大殿，只有燭淚「噼啪」燃燒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