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個子剛比洗手臺高一點，需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夠到池子里泡滿的。

挽起的袖子早洗了，襟也全了，噠噠冰涼涼在上，可洗得非常認真，眼睛亮晶晶的，兩隻小手在冷水裡用力地啊啊，彷彿那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

聽到門廳開門的聲音頭也沒回，繼續忙碌，但非常響亮地了聲「媽媽」。

——媽媽看到我在幹活一定會開心！電視上小兔寶的媽媽看到做家務時，給好大的擁抱呢！還誇是懂事的乖寶寶。

——等一會兒媽媽走到跟前，問我在幹什麼，我就說幫媽媽洗服呀，媽媽會抱住我親親嗎？

小孩甜甜地猜測著。

門口，人看到洗手臺前的小小背影，驚一聲:「你又在玩水！」

——媽媽誤會了！

小姑娘在母親的責罵中習慣一哆嗦，小兔寶的事忘到腦後。

「知道水費又漲價了嗎，我辛辛苦苦累死累活養你，你只知道浪費錢，只知道給我添！」人乒乒乓乓放包換鞋，怒氣沖沖。

「媽媽……」

小姑娘慌忙停手轉過，著急解釋道:「沒有沒有，我不是玩水，我……」

話沒說完，腳下踩的板凳被突然轉的作弄偏了重心，晃兩下到底沒堅持住，翻倒了。

小孩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濺了水的地面很，磕得很痛。

胳膊肘撞到地板，半邊子都沒知覺似的，直冒冷汗。眼中泛起淚花，卻強忍著不哭出來，依舊非常期冀地看著媽媽，認真解釋。

「我在幫媽媽洗服，不是玩水，媽媽，我能幫你幹活啦……」

「你會幹個屁！看看你弄得滿地水，看看你自己上的水！你弄了服還不是要我洗，一天到晚凈添！」

人不聽解釋，上前把小姑娘從地上拽起來，重重拎到牆罰站，然後手腳麻利地把洗手間打掃乾淨，嘩啦嘩啦一陣洗，把池子裡服洗凈晾上。

「還不把服換下來，在那幹嘛呢，等我給你換？」

人在冷水裡洗得冰涼的手指在小姑娘腦門。

小姑娘眼裡亮晶晶的早熄滅了，期冀也沒了，低著頭含著眼淚，匆匆跑回房間換服出來。

「媽媽我自己洗……」

「快點給我！」

懷裡抱著的服被人一把奪過，放在池子里嘩啦啦洗。

小姑娘獃獃站在旁邊，滿腹委屈，啪嗒啪嗒掉眼淚。

「哭什麼哭！做壞事還有理了？你給我好好反省！」

人拎著洗好的服去晾，然後忙碌做飯，洗碗，收拾房間，做計件手工的零活副業，直到夜半三更。

小姑娘躺在床上還沒睡，在黑暗中忽閃著眼睛，不時悄悄吸吸鼻子，抹去淚花。

人黑進屋，躺到兒邊，忍住全勞累的酸痛，抱住小姑娘小小的子。

「媽媽今天跟你發脾氣不對，不過，那是因為你做錯事。媽媽道歉，可你也必須保證以後不許再胡鬧。」

「媽媽，其實我今天沒有……」

「不許頂。」

人把小姑娘鼓足勇氣的又一次解釋打斷，語氣嚴厲，「你要記住，我們和別人不一樣，別的家庭有負責任的爸爸，你沒有。那個濫人拋棄了我們，欠了很多債，害得我們只能租住在老舊破樓里，生活拮據，熱水都捨不得用，冬天洗臉洗全用冷水，媽媽辛苦打三份工，你上不起好兒園，都是因為他啊！」

「可老天讓我們遭遇濫人，我們沒辦法，媽媽只能選擇辛辛苦苦任勞任怨，你也要更懂事！」

「聽著，你雖然小，但也不能做錯半點。我們的人生已經夠難熬，容不得一點錯誤，知道嗎？」

小姑娘被媽媽摟在懷裡，默默聽著，半晌，含著淚花點了點頭。

「媽媽，我知道了。」

人長嘆口氣，「孩子，別怪媽媽對你嚴厲，因為這世道，對我們清清白白的好人一直很嚴厲。乖，媽媽你。」

「……媽媽，我也你，我最你。」

人落淚，「媽媽打你罵你，你還是最媽媽，對不對？」

「嗯！」

「乖寶貝，你真是媽媽的乖寶貝。」

「媽媽……」

小姑娘很難過很難過。

明明已經得到了媽媽的擁抱和誇讚，為什麼還是很想哭？

滿腹悲傷，卻不知悲傷從何而來。

唯有抱住媽媽，用力把小子在媽媽懷裡，汲取一點點溫暖。

「好暖，好暖……」

「媽媽的懷裡最暖和……」

媽媽抱我了，好喜歡媽媽抱我……

不過……

生有些恍惚。

怔了片刻，終於想起來，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踩著板凳才能夠到洗手臺的小姑娘。

可是，小時候，媽媽的懷裡好暖和……

就算這只是一場夢，也想一直一直夢下去。

一直一直在夢裡，做那個被擁抱的，即便十分難過，也能有一點點安的小姑娘。

「媽媽，我不想長大，做孩子很艱難，可是長大更艱難啊……

我清清白白做人，和媽媽一樣努力，可是一直很辛苦，不快樂……

很多很多人欺負我，我被害得很慘，可是欺負我的人卻過得很好啊。

我很窮，沒有錢買好吃的好穿的，只能到蹭飯……」

生突然從夢境中醒悟——蹭飯！

喬藍的飯局，害死了男友！

媽媽累死之後，唯一給過些許溫暖的人啊！

被喬藍害死了！

風災，變異，惡們……

生徹底清醒。

想起了一切！

喬藍害死了的男友，還把打昏，酒店裡的人在風災暫停時很不負責地把趕出去……

災后輾轉到各找吃的，跟倖存者們搶奪，被欺負毆打，像野狗一樣活著。

直到加了那個團伙，開始還是好的，可是很快就了被奴役的底層！

當覺醒異能終於能逃走，卻遇見了喬藍一夥，再次到欺凌……

「為什麼命運和我作對，為什麼有人害我？

我的人生，容不得半點錯誤，所以我從來都沒做錯過半點事，我那麼努力地活著啊！

可是卻終於活不下去了……

一個接一個的濫人被我遇到，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媽媽……

你在天堂嗎，你會來接我嗎……」

生清醒又恍惚地想著，想著，有一種解的輕鬆。

終於不用再努力了，也不用怕自己做錯了。

忽然在朦朧中，看到了早已過世的媽媽。

「媽……」

飽含深地著，等待媽媽的擁抱。

「你太讓我失了！」

回應的，卻是極其嚴厲的訓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