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裴濟趁著理公事的間隙，便吩咐石泉暗中命人南下往揚州去打聽幾合適的宅子。

石泉詫異不已，仔細回憶片刻,確信不曾聽說他要到揚州任職，不問：「若大長公主問起——」

裴濟看了他一眼，搖頭道：「非我自居,不過是幫旁人尋問，此事便不必讓父親與母親知曉了。」

石泉仍有疑，卻也不再多問,領命下去了。

揚州路遠，又要避人耳目,尋問起來，總要一月左右才能有消息。

裴濟吩咐過後，略一估量，便也不急著要結果了。

數日後又將到員休沐日，眼看秋日將盡，李景燁便決定照慣例,領近臣與皇親貴戚們出溫泉宮狩獵。

大魏胡人風俗影響,人人尚武,不但男人個個以擅騎刀槍為榮，人中也有不騎□□湛的，尤其貴族之中，人也多打馬球、外出狩獵。

天子出獵,意在帶貴族間，乃至民間這一陣尚武風氣的延續,既展國之繁盛,又鼓舞眾人勤練技藝,日後到沙場上勇猛衛國。

狩獵兩日，除了皇帝邊的近臣與不勛貴子弟，后妃與眷中也會有些同往。

夜裏，李景燁歇在玉殿，同麗質說起此事，自然也要同去。

麗質欣然應下，轉眼又遲疑：「可是陛下，妾不會騎馬箭，恐怕不能隨陛下前去。」

李景燁一愣，隨即想起低微的出，恐怕不能像其他貴族子一般，從小豢養良馬，有專人教習騎。

他心底升起幾分憐惜，當即摟著道：「不怕，還有幾日時間，朕親自教你騎馬，到時你只要跟在朕邊便好。」

麗質笑著稱謝應下，順地依偎在他側，心中卻道他八還是要食言。

李景燁為天子，閨房之中答應過的事，譬如要游太池等，幾乎都因政務繁忙而擱置，最後不了了之，這回恐怕也是一樣的。

到第二日，果然如所料，李景燁帶著出了北繚門，到了大球坊，命人將贈的大宛馬牽來，便匆匆回朝中去了，只留下兩個擅騎的來教。

如此，反而正中麗質下懷。

沒了李景燁，不必再拘束，只跟著兩名悉心學習便好。

良馬溫順，又因自小習舞，段韌靈活，學了幾日下來，雖稱不上突飛猛進，終於也能自如地駕馬奔跑了。

……

九月十二，天氣晴好，宜狩獵。

李景燁夜裏歇在玉殿，一大早便匆匆起，先往前朝去見近臣與貴戚們，待行完一應禮儀，方領著眾人一同自津門出發，往獵場而去。

麗質則換上一鮮亮騎裝，與賢妃一同領著嬪妃與其他年輕的皇室眷們一同跟隨而去。

蕭淑妃有孕，前兩日又有不適，是以未跟來。而往年定不會缺席的李令月，因中秋之事，雖也跟著到了溫泉宮來，卻未獲準參加狩獵。

嬪妃不過數人，加之二十多名皇室眷，與浩浩數百人的男子相比，顯得十分惹眼。

獵場距驪山不遠，自津門出，未至半個時辰便到了。

秋日晴空下，此地依山，既有廣闊遼遠的平緩坡地，又有幽深蒼翠的林，也有蜿蜒流淌的溪澗，自古為帝王所鍾的狩獵之所，豢養了不飛禽走。

秋風獵獵，引場中營地邊旌旗翻飛。

裴濟為羽林衛大將軍，提前一日便領了兩千羽林衛軍到獵場附近駐防，安營紮寨。

此時一切就緒，他已領著部下等候在側，一見駕行近，便驅馬迎上前來。

天子的隊伍浩浩，可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行在陛下邊的那道艷麗的影。

麗質本就生得貌，此時坐在馬上，一騎裝更襯得比平日多了幾分矯健與颯爽英姿。明日下，杏眼瑩亮，紅帶笑，烈如火焰，一顰一笑間，盡顯風姿，周遭的一切頓時黯然失。

裴濟眼眸微黯，握著韁繩的左手了，隨即強迫自己不聲地移開視線，沖一旁得李景燁拱手行禮。

李景燁今日也換下天子常服，穿了一胡人戎裝，乾淨利落，看來比平日的斯文溫和多了些勇武爽朗。

他一揮手示意裴濟不必多禮，朗聲道：「近來的事，都辛苦子晦你了。往年你還不是羽林衛大將軍的時候，尚能隨朕一同狩獵，今年卻拘著了。」

羽林衛大將軍總攬此地防衛，裴濟恪盡職守，早早便提出不參與今年狩獵，只在外圍巡防，隨時待命。一旦跟隨而去的侍衛們發出信號，他便能即刻領軍趕去。

「蒙陛下厚，這些都是臣的分之事。」

李景燁笑著看向不遠的燕國公裴琰：「到底是裴相之子，與裴相一樣，都是恪盡職守，一不茍的子，將來定要大的。」

裴琰看一眼兒子，笑著拱手自謙了一句，眼底卻是掩不住的自豪。

他這個獨子，從小就顯出超乎常人的堅毅心，從不因出勛貴高門，便自恃不凡，反而因此事事都比別人更用心。

雖因近年來天下安定，三郎還未曾立過太多天下人刮目相看的軍功，可他十二歲便軍營爬滾打，在河東那四年裏，軍中提起裴三郎，無不口稱讚，言其不辱裴家將門風範。

如今回了長安，更了勛貴子弟中的翹楚，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欣不已。

尤其如今他與杜衡等老臣都與陛下不甚親近，互相之間還有戒備猜疑，他這個兒子卻憑著純善的心與時的分頗得陛下信任，於裴家滿門而言，實在是件幸事。

李景燁擺擺手，看一圈周圍躍躍試的年輕子弟們，笑道：「今年子晦不參與狩獵，你們倒是可以爭一爭鋒了。」

裴濟素來騎俱佳，往年有他在，旁人都比不過他。

眾人聞言大笑，一面戲言要向裴將軍道謝，一面又催著陛下快快發令。

李景燁驅馬靠近麗質些，轉頭輕聲道：「麗娘，朕一會兒要帶著他們往遠去獵猛，你與眷們在附近行獵，等朕回來，若是累了，便到營中去歇息。」

狩獵到底還是男人居多，人雖也進了獵場，卻不能去往遠多猛出沒的地方，素來都只在附近的坡地與林邊緣徘徊。

麗質只學了騎馬，箭在平地站立時尚可，坐在馬上卻是半點也不敢的。本也沒打算行獵，只想趁此機會在外氣罷了，聞言笑著點頭，催道：「陛下快去吧，不必擔心妾，妾可等著看陛下的獵呢。」

李景燁難得豪爽大笑，大手一揮，便領著眾人平治而過，往遠的獵區去了。

一時間，大隊人馬離去，只剩下寥寥數十名眷。

徐賢妃仍是面清冷，喜怒不辨，此時見皇帝離開，也不遲疑，直接沖麗質微微頷首，道：「貴妃恕罪，妾先去行獵了。」

說著，徑直點了一旁的兩個騎馬的侍跟著，掉轉馬頭，往坡地方向去了。

其餘人見狀，也有些蠢蠢，卻礙於份，不敢這般直接離開。

麗質知曉們的心思，便揮手道：「諸位若要行獵，便也去吧，只多帶幾名侍跟從，小心些便好。」

眾人大約也都猜到不善騎，心中多有幾分輕鄙，只是不曾顯。唯有一個年紀尚輕，還有幾分天真的小娘子問：「貴妃不同去嗎？」

眾人一時都噤聲，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生怕麗質因被中痛而當場發怒。

那小娘子見狀，也意識到自己問得唐突，有些不知所措。

麗質沒惱，只微笑著看一眼眾人，沖那小娘子坦然道：「我不會箭，就連騎馬也是才學會的，自然不能狩獵。你們且去吧，不必等我。」

知道許多人面上不顯，心底卻因為份地位，對頗多輕視鄙夷。

到這裏久了，漸漸習慣了人們以家世地位論尊卑，可打心底里，仍是不時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從何來，不論如何都不能讓最後那一點意志屈服。

面對旁人的輕視與議論，坦然面對，卻不必認同。

那小娘子聽如此說，暗暗鬆了口氣，忙拱手行禮，跟著同伴離開。其餘人見狀，也無話可說，各自與相的同伴領著侍們離開。

人群退散，麗質慢慢放鬆心神，招來一個侍，領著在林邊緣與坡地出小跑一圈，問清哪安全，哪恐有猛出沒，便將那人也遣回去，只獨自一人跑馬觀景。

一手抓住前的馬鞍，另一手微松韁繩，也不拘著馬兒往哪跑，直到馬兒小跑至林邊，方勒住韁繩，翻下來，沿著樹林緩步前行。

此被樹冠遮住大半暖，出幾分幽寒之意。餘下的半邊天空中，一隻落單的大雁孤零零飛過。

只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劃破長空，準無比地中那隻大雁，帶著一陣風聲迅速墜落下去。

麗質側目去，但見不遠的坡地，裴濟騎在馬上，手持長弓，目仍定在半空中，正慢慢收起方才張弓搭箭的姿勢。

他邊隨侍的石泉看了麗質一眼，見中了獵，便掉轉馬頭，往大雁墜地的方向奔去。

四下無人。

麗質微笑，牽著馬慢慢走近兩步，喚了聲「裴將軍」。

裴濟面無表，彷彿沒聽到似的，由著馬兒一步步行到近前幾步外，居高臨下瞥一眼，隨即向後幽深的樹林，沉聲道：「貴妃不該獨自往林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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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停在小裴出現的時候。因為好不容易堅持到他來，我已經累得寫不了。小裴啊，你好大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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