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原本昏迷不醒的太后突然睜開眼，整個人似乎被打了一般。

崔嬤嬤的心卻沉到了谷底，太后這大概是迴返照。

「太后，您覺得如何？」崔嬤嬤小心翼翼的問道。

太后此時的覺很奇妙，明知道自己子很羸弱，但是此時卻似乎很清醒，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秀英，讓許崇把皇帝來，哀家有話要代。」

崔嬤嬤不敢對太后說宮裡一夜之間，死了七八位皇子公主，就連皇后也服毒自盡，怕太后連這點時間都沒有了。

出去代了一下許崇，讓他趕的去請陛下，這才回來繼續伺候著。

皇帝此時的心可想而知，年初一要舉辦群臣宮宴這是慣例，今年大概是不可能了。

得知此時太后醒來，甚至還提出主要見他，皇帝這個時候才似乎找到了一點主心骨，站起，連裳都顧不得換，帶著人就往壽康宮去了。

來到壽康宮，就看到崔嬤嬤等在外面，見到他進來，上前攔住了皇帝。

「姑姑，你這是何意？」皇帝微微蹙眉，但是念在崔嬤嬤伺候太後幾十年的份上，皇帝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崔嬤嬤沖著青嵐點點頭，青嵐瞭然著人去給陛下準備洗漱用。

「陛下，請原諒奴婢的不恭，適才太醫前來為太后診治，此時的太后實為迴返照，接下來代完事，恐怕就要追隨先帝而去了。請恕奴婢多，未免讓太後走的不安，請陛下莫要將皇後娘娘的事，告知太后。」

「姑姑的意思朕明白，只是朕現在不知道該和誰說。」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他不喜歡皇后很多年了，捫心自問，恐怕就算是錢淮安沒有坐下那些事，他也不會對皇后始終疼，畢竟他是天子，最重要的任務是為皇室綿延子嗣，皇后自從生下太子之後，就再無所出，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遲暮，他也失去了新鮮。

然而讓他無法理解的是，為何皇後走了，他的心似乎卻空了，他明明很踏足翊坤宮，有的時候甚至數年都不會和說上幾句話，卻不想臨走時居然帶走了他的一縷魂魄。

「太後娘娘為了陛下碎了心，如今終於可以合上眼，奴婢斗膽懇請陛下，讓太後娘娘走的安心吧。」

皇帝沉默了許久，終於是嘆口氣，沒有拒絕崔嬤嬤的請求。

是了，母后這幾年很打理朝政，前朝一直都是他在親政，如今宮發生這樣的事，他自己會理的，就不需要讓母後跟著心了，走的舒坦點吧。

在宮婢的伺候下梳洗整齊，然後重新換了常福派人取來的便服，這才抬腳進寢宮。

「兒子給母后請安。」他強打著神跪地請安，然後起走上前，瞧著太后那模樣雖然憔悴衰老，但是眼神卻似乎很有神，「母后喚兒子來，是有何事？」

「皇帝，哀家不行了，如今只是放不下崔嬤嬤和青嵐，哀家就做主，在哀家走之後，讓們二人去跟著端慧吧。」

皇帝對崔嬤嬤多還是有些的，畢竟自小幾乎都是崔嬤嬤一手將帶大的，母后若是走了，這壽康宮就徹底的冷清下來，若是崔嬤嬤也不在，他想安靜的時候，誰來陪他說話。

然而這時母后臨終前的願，縱使他心裡有些不舒坦，卻也不會拒絕。

「兒子就依著母后。」他點點頭。

「哀家知道你苦，但是再苦你也是皇帝，事發展到現在，是哀家當年目短淺，如今卻也是無力回天，若是現在五爺還在的話，這大榮的江山，你會坐的有多穩。」這五爺說的自然是睿親王。

皇帝的表一沉，想要反駁什麼，卻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他是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什麼。

難道說斬殺睿親王是錢淮安慫恿的？這樣說他這個皇帝豈不是在十年前就已經是傀儡了？

「許崇雖然是監，卻也是哀家邊信得著的人，若是哀家走了，宮裡估計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就讓他出宮榮養去吧，都不容易。」

然許崇卻三兩步上前，跪在地上道：「太后，您可不能趕走奴才，奴才還想著去給太后您守陵的，那樣也可以每日里陪著太后說話兒，每年給您的皇陵培培土。」

「皇陵地偏僻，人煙稀，你一個人去多孤單呀，你在老家不是還有個侄子嘛，就好好的回去做個富家翁就好，至也有人給你養老送終。或者你也可以跟著秀英去端慧那邊，說到底都是皇帝欽封的公主，倒是也可以用上一兩個監的。」

「奴才謝太後娘娘隆恩。」許崇站起，他不知道現在何去何從了。

「皇后呢？怎麼沒有過來？」

皇帝心裡閃過一抹刺痛，然後面如常的道：「昨兒晚上皇後為母后您抄經，了風寒，在翊坤宮養著呢。」

太后聞言點點頭，「那就讓好好的養著，哀家走了之後，你想如何都隨你，或許是以往哀家對你太過拘束，讓你對哀家諸多的埋怨，只是皇帝，哀家做這些都是為了你，或許是真的是哀家無能，終究是害了你。」

「兒子知道母后的心思，兒子不怪母后。」

「那就好！」太後點點頭，看著崔嬤嬤笑道：「端慧是個好孩子，會好好待你的，你也多提點著一些。哀家這一走，京城裡的那些個命婦指不定要如何看低，有你在旁邊給撐著，別人也不會小瞧了。」

崔嬤嬤眼淚都布滿了臉頰，只是不斷的點頭，就怕一開口，就會哭出聲來。

「嗡——」一道厚重而悠遠的鐘聲在初一的午後未時初響起。

唐敏著乾果的手頓住，然後看著旁邊正在靜靜看書的裴錦朝，似乎並沒有收到打擾一般。

接連二十七聲，乃國之大喪，唐敏心裡浮現出的酸。

「太后終究是走了。」嘆息道。

「這也是無法，的命是被強行吊著的，能拖延到今日也是的造化，否則的話這個年也過不好。」裴錦朝道，「昨夜劉彥的子只餘下一個佑和，其餘的皇子公主全部被皇后毒死，而皇后也服毒自盡。」

「你說什麼？」唐敏豁然站起，那表是真正的錯愕和震驚。

皇帝的八九個孩子全部死了？只餘下宸妃娘娘膝下的佑和公主？

八皇子不過才幾個月大，也是說沒就沒了？

「表哥是什麼時候得到消息的？」唐敏上前問道。

「大概是寅時，宮裡的應送出來的消息。」那個時候唐敏因為多喝了一些酒，再加上府中如今只餘下他們兩位主子，裴錦朝自然也是比較浪了一些，故而今天一直到巳時，媳婦才起，得到宮裡送出來的消息是，媳婦還睡的如同一隻小豬。

「那今日的宮宴……」

「自然是取消了，接下來就是要為太后守靈了，敏敏可能也要勞累一些日子。」

「這個倒是沒有問題，只是錢淮安那邊接下來是不是要開始有作了？」

裴錦朝合上書，起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然後對沈康道：「太后大喪，去讓郭毅準備吧。」

府的很多東西都需要換掉。

「如今這是一個敏的日子，大作倒是不會有，但是小作卻不會停下來，等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法會結束之後，錢淮安必定會將劉彥拽下那張龍椅的，所以這段時間我們是安全的，敏敏別擔心。」

「嗯，我知道了。」整理了一下裳，然後道：「那我就去換裳，今日進宮還是明日？」

「你先去長公主府一趟吧，這些日子跟著就可以。」

「好！」

唐敏換好了素，然後親自去了一趟長公主府，卻不料門房說長公主已經趕去宮裡了，無奈唐敏只能先回府，待明日再和裴錦朝一起進宮。

宮裡此時的況可謂是極其的混，長公主不知道，緣何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這皇宮就好似被百鬼趟過一般，接連死了十幾個人，而且個個還都是份尊貴之人，這在歷朝歷代，除非是國破家亡之際才能發生的事，居然一夜之間徹底的將的認知所顛覆。

皇後為了替太子報仇，居然殺死了皇帝所有的兒子，連公主都沒有幸免於難，而後自己居然服毒自殺？

這連番的事，聽得長公主遍生寒，差點連跪著的力氣都沒有。

「劉彥，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長公主氣的恨不得上前將這個親弟弟給踹死。

「皇姐，朕累了，宮裡的事就給你了。」皇帝雙目紅，遍布紅，很顯然是睡眠不足再加上心勞所致，只是臨走前，他看著靜靜躺在錦榻上的太后，卻突然折回，從的梳妝鏡前，取了一副質地極好的翠玉手鐲，那是太后戴了幾十年的件，「母后不在了，就讓這手鐲陪著朕和皇姐吧。」

長公主怔怔的接過那玉鐲，好一會兒才捧在心口，眼淚噴涌而出。

「母后，您怎麼捨得就這樣扔下兒臣自己走了，您怎麼忍心……」

襄王在旁邊攙扶著妻子，將帶出寢宮，好讓崔嬤嬤伺候著太后更。

「王爺，我該怎麼辦。」長公主四十多歲了，此時卻哭的如同一個孩子一般，聲音凄涼，讓人心生哀傷。

襄王沒有言語，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安妻子，然而他卻明白這樣的，畢竟他的父王和母妃也是接連離開了他。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的邊，讓不至於哀傷過度。

宮裡做一團，而京城的局勢也是風起雲湧。

陛下的皇子全部喪命，這麼大的事哪裡能瞞得住，等群臣知道之後，那表也當真是千姿百態，彩紛呈。

左相府書房，錢淮安看著一干眾人，這些都是他在朝中的心腹。

「陛下如今已經年過四旬，且發生這樣的事，膝下沒有子嗣，而老夫從李太醫那邊得知，陛下的子有恙，就算日後再有皇子，卻也堅持不到皇子長大，趁著這次的水陸法會，諸位可莫要讓老夫失。」

眾朝臣趕忙紛紛表態，生怕說晚了，那之後的從龍之功就沒有他們的份兒。

接下來的日子，唐敏每日很早就會進宮陪著長公主，晚上則是在宮裡一直待到月上中天才會回府，沒半個月這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兒，看的裴錦朝直皺眉。

太后大喪是的水陸法會是皇家寺院的高僧主持的，而靜德大師因為其皇家背景份自然也位列其中。

水陸法會很平靜，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而每日里忙完法會之後，靜德大師都會和幾位王爺在一起談佛法，就算你可以不相信，聽一聽總歸是沒有壞。

「殿下，奴婢伺候您去休息一下吧。」崔嬤嬤上前來，攙扶起唐敏，也是做給旁邊的這些命婦看的，這些日子公主自然是對太后很是孝順，瞧著才多久人就瘦了這麼多，而長公主有殿下陪著，緒也好了許多，明明只是當初太后閑來無事兒收了一個逗樂的義，卻不料做的比親生兒還要多，或許這也是慢慢讓太后改觀的原因吧。

唐敏的膝蓋說實話，跪了兩日就已經發青了，還是崔嬤嬤看不過眼，給的綁上了護膝。

但是每日里跪上五六個時辰，真的不是一般人得住的。

「我沒事，嬤嬤別擔心，你夜裡還要守著母后，白日里還要在靈前忙碌，可要照顧好自己，別等到太后陵后，你再病了。」

「奴婢沒事，都已經習慣了。」崔嬤嬤也沒有再勸，仔細的說了一些小事，然後就起去尋長公主了。

許崇告訴，太后臨終前把崔嬤嬤和青嵐都託付給了自己，這讓唐敏其實是有些不太願意的。

或許太后是真的託付，畢竟崔嬤嬤可是伺候了太後幾十年的人，就算是說出去，也足以讓人重視唐敏這個人，然而這帶回府，萬一以後裴錦朝到了那個位置，總覺得留下這二人心裡會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