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連綿下了數日，院中的桂花早已經被雨水打落，徒留那寥寥幾片不願意離開枝頭，還在兀自堅持著。

暖閣里，裴錦朝抱著兒子，正握著他的小手，教兒子學寫字。

「裴君曜，這是你的名字。」他聲音清潤，目和。

糰子眨眨眼，看著潔白的紙上，三個字雖然他不認識，但卻聽懂了這上面的三個字是他的名字。

「我糰子。」他扭頭看著抱住自己的父親。

「糰子是你的名兒，爹娘在平日里喊的。」

臨窗邊的蹋上，唐敏正枕著手臂假寐，本來想聽雨的，奈何卻困頓起來。

「爹爹……」

「噓！」裴錦朝輕輕瞪了兒子一眼，站起把兒子放到椅子上，輕聲道：「你先在這裡等著，爹爹把你娘親抱回去休息，一會再來教你認字。」

「姐夫，還是我來教吧。」唐昊從外面進來。

「舅舅！」糰子看到唐昊進來，從椅子上爬下去，就衝過去抱住他的大，「舅舅回來了。」

彎腰抱起外甥，唐昊對裴錦朝道：「我帶著糰子回我那邊了。」

「去吧！」裴錦朝等唐昊抱著兒子離開，他才上前把妻子抱起來，送到寢室。

看著外面那連綿的雨，想必雨勢一停，這天氣就會變得寒冷起來，就是不知道宮裡多了一個於婉寧，能否達錢淮安的要求。

「沈康，告訴盛思妍，讓暫且先別和於婉寧上，其他的行也暫停。」

「是，屬下這就去辦。」

他角帶著極淡的笑容，卻也轉瞬即逝，好似那抹笑容只是曇花一現。

接到消息的盛思妍，也算是送了一口氣。

既然和於婉寧的目的是一樣的，那讓別人做也好，只是讓失的是，於婉寧太不自量力，自以為陛下對多看了兩眼，就在那裡認為自己就讓陛下惦記了，這世間人無數，皇帝更是坐擁天下人，這偶爾氣些還能當做趣，太過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這些日子陛下一直都在嫻雅宮，倒是於婉寧那邊好些日子沒去了。

有人分擔陛下的寵，對盛思妍來說也是好事，現在有了兒，還真的是不願意和皇帝瞎折騰。

不過有時候卻也不得不折騰，生兒的時候傷了子，太醫雖然說沒有什麼大事，但是這三五年是不可以有孕，否則到時候恐怕會一兩命，等過幾年還是想要個兒子的。

畢竟在這宮裡，沒有兒子傍，下場可不會好。

只是裴公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難道是靠在錢相那邊嗎？

其實也能看的明白，如今盛京還能有這份平靜，與太後有著不可分的關係，故而很多人都盼著太后早死，那個人也蠻可憐的。

只是就算可憐，也要死，畢竟擋住了某些人的路。

夜深深，窗外雨滴聲不斷，風聲呼嘯。

裴錦朝辛勤耕耘完，披上裳，把媳婦卷在被子里，直接抱去了洗浴間。

等出來的時候，錦榻上已經換了新被子，看到全程在他的伺候下沒有醒過來的媳婦，他的角只剩下縱容，沒辦法，這些日子很忙，突然開葷，兩個人都有些不住。

轉眼就十一年了，時間過的真快，他重生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孩子，雖然纏綿病榻，卻也背負著海深仇。

如今一步步的走來，其中的折磨讓他曾經無數個夜晚輾轉難眠，但是自從娶了，每個夜晚似乎也變得溫起來。

前幾日接到三皇伯的書信，再過幾日他就會抵達京師，萬佛寺那邊不需要他安排，免得打草驚蛇，只要三皇伯頂著那凈德大師的法號，萬佛寺的主持也必定會待為上賓的，就此留下也只是順理章。

既然三皇伯決定回京，那就說明諸路藩王那邊他都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若是錢淮安真的起兵造反，平南王那邊也絕對不會有一兵一卒可以繞過江北運河一步，甚至能否走出雲南府都是兩難，一個外姓王，這麼些年深皇恩，如今居然還要連和錢淮安準備謀奪劉氏一族的天下，這可謂是狼子野心，此事一出，就算是以往劉氏子孫再不和諧，這種時候也是會一致對外的，自己人怎麼爭，爭到何種程度，那是自己人的事，你一個外人還妄想手，做夢。

再說，如今劉氏皇族直系脈只剩下三皇伯一人，雖然十幾年一直都在普濟寺，但是其名卻從未消磨掉一分。

或許是當年他急流勇退，故而劉彥那樣的人都對他頗有幾分敬重，每年也都會往普濟寺添置不的香火。

幾日後，靜德大師來到京城，先去皇宮裡拜見了太后和陛下，之後就準備年底在萬佛寺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道場，據聞萬佛寺的主持也是激的無以復加，而且得知他準備在萬佛寺長期講經，直接讓靜德大事做了名譽長老。

這日，裴錦朝休沐，正側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著唐敏帶著兒子在院子里瞎折騰。

陳毅從外面進來，「爺，靜德大師來了。」

「快請！」裴錦朝招呼唐敏道：「三皇伯過來了，今兒中午敏敏讓廚房準備一些齋飯吧。」

「好，我知道了。」府里有新鮮的菜，就算不用採購也可以準備出來，只需要代一聲就好，倒也不用太過可以去置辦。

很快，一簡單的灰布男子走進來，這個男人約麼四五十歲，材有些發福，但是面紅潤，眉眼溫和，笑容似乎也有種讓人靜心凝神的力量，頭上簡單的用白玉簪挽起一個髮髻。

「大師裡面請！」裴錦朝將靜德大師請進正堂，然後遣散屋子裡的下人，對他道：「三皇伯，這是子敏敏，這是糰子。」

靜德大師劉茂看著唐敏，雖然模樣有些艷麗了，但是氣質卻很沉靜，比起他以往的幾位妻子要好很多，尤其是看到那個的小糰子，靜德大師的表可是變得富起來。

「敏敏，這是三皇伯劉茂！」

唐敏微微福行禮，「見過大師！」

劉茂笑著擺擺手道：「和辰鈺私下裡一樣，喊三皇伯就好，小傢伙，過來讓伯爺爺抱抱。」

糰子也不認生，邁著小短走上前，然後揚起小臉兒看著眼前和藹的老爺爺。

好一會兒，劉茂才著糰子的發頂，慨道：「這模樣和當初的你完全不同，但是格倒是很像，不難想象，必定會為下一個劉璟，辰鈺，好好的培養他，我知道你也無心那個位置，只是這些年來，我看的太多了，他終究是不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

「侄兒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現在您也知道，我這個樣子……」

「你是個聰慧的孩子，知道如何尋到出路，而且諸路藩王那邊有我制著，再說了，這登頂之路哪裡有不見腥的，所謂兵不刃，那也不適用於皇權爭奪，而且你朝數年，也不是一無建樹吧？皇城的事我不會手的，說到底也是清閑慣了，皇城外我暫且給你制著，等真的到了那一日，一切就要看你的手段了。」他低頭慈的看著小糰子，雖然不是劉氏的脈，但是若辰鈺真的要讓自己的兒子登基，那必定也會是劉家的孩子，而且現在的裴錦朝看似是別人，對於靜德大師來說，他就是睿親王府那位智慧近妖的劉璟。

見了這位碩果僅存的和尚王爺，唐敏就帶著糰子離開，想必這兩人還是有很多的事要商量的。

雖然現在只是上午，距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現在卻也是可以準備了。

「這些年我都不在盛京，這次一回宮，當真是烏煙瘴氣，當年的大皇兄那般的荒無度，歸結底是皇太后老人家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你父王的上，畢竟是最小的兒子，總是要多照顧一些，而且這以後的天下都是你皇伯父的，故而才為你父王諸多的籌謀。」

「是他本來就無能，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外在必然佔據一部分原因，能自省才是最重要的，父子都是一個德行！」裴錦朝的語氣厭惡譏諷，「順帝，劉彥為自己的父親擬定這樣的封號，可見孝道也不過如此了，後來在錢氏一黨的幫助下，覆滅睿親王府，自認為是鞏固皇權，沒腦子也已經到了一個極致，如今大權旁落，他可曾為此後悔過？我看不見得，他或許是想著熬死了太后和錢淮安，不自量力，在錢淮安死之前，也必定要死的風。」

「這或許就是人。」

「何謂人？當年太祖也沒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時候，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夠自信。」裴錦朝苦笑，「敏敏說，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還說民為水，君為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三皇伯，當年太祖也是如此做的。」

「是啊，太祖當年也是如此做的，然而太祖在位不過只有三十年，若非皇太子英年早逝，為等皇爺爺年，或許在登基數年就會退位的。」

「太祖當年可是只有兩位妻子，其中一位至死都未有孕，當真是重了。」

裴錦朝沉默不語，他知道了太祖和敏敏來自一個地方，那裡是一夫一妻制的，而當年的靜嫻皇貴妃是當年的端敏皇后親自求太祖封的，只是活到七十多歲，一直到臨終都未得到太祖的臨幸，在位三十年，和他曾經打天下的老臣，誰也未開口請求過陛下選秀，他們大概是真的君臣心了，只是這之後的幾十年，大榮朝為何一步步的走到現在。

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其實自皇祖父那個時候開始，這大榮朝就已經逐漸變得腐朽起來，不過到了劉彥這裡，更是變本加厲罷了。

「你倒是和太祖很像，格上，而我看著你的妻子，也是個沉靜的孩子，現在的皇后，有些不樣子，中宮也不過就是說這好聽罷了，雖然劉彥的后妃不多，卻也是烏煙瘴氣。」

「還不是錢淮安一手造的，吧，了也好，這種時候不，估計到時候連命都沒有了。」

劉茂點點頭，惋惜道：「每次朝代的更迭都伴隨著無數人的死亡，也當真是讓人唏噓。」

「死的都是一些唯利是圖的，這樣的人活著也對百姓無益，只是敏敏卻見不得死人。」

「所以你那後宮估計要和太祖一樣乾淨了。」劉茂笑呵呵的說道。

「還是三皇伯最了解我，後院的人多了腥也多，咱們誰的心裡不明白，有的時候不過就是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罷了。」一顆心怎麼可能送給兩個甚至更多的人。

中午，劉茂在府里用了午飯之後，就回萬佛寺了，畢竟一個半月的水陸道場也快要到時間了。

到時候不知道這盛京外的多善男信都會去禮佛參拜。

十月里，天氣寒難耐，家家戶戶都燃起了霜碳。

而這一日，唐昊休課，也難得沒有和同窗一起出去玩，反倒是在府里陪著糰子玩鬧。

甥舅倆湊在一起，可是什麼都能玩的不亦樂乎，哪怕就是在院子里上躥下跳，沒有沈健看著，還真是不行。

有一次這糰子不知道怎麼就爬到差不多一米高的樹杈上去了，當時抱著一樹杈，看著下面，一條小兒還不時的下來探探高矮，愣是不敢自己下來，無奈還是唐昊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去把那孩子抱下來，當然這樣的事絕對不是一次兩次。

有的時候唐敏還擔心，現在年紀小，等再大一點，似乎裴錦朝想要讓兒子學武功，到那個時候，這小子絕對了不得，上天地估計是攔不住他了。

「夫人，陸夫人給您送來帖子，說是明兒邀請您去萬佛寺。」

香草從外面進來，遞給唐敏一張帖子。

馮明玉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出來走了，大概是府里太忙，再加上這些日子陸侯爺的子也不是很爽利，府里府外都離不開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