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憤怒，隻是齊氏自己也不明白,以往在家裏在外頭都從來沒有收斂過的那種哭鬧怒罵的氣勢，此刻到底被什麽阻攔了。

以及，眼前所見的兒俞菱心，明明容貌與自己有六相似，端秀，話音做派也仍舊溫和賢淑,跟印象裏那個大多時候善弱，隻是前年忽然有些執拗的小姑娘好像並沒有太大分別似的。

可是還是有什麽不太一樣了，黛青烏發極其簡單地挽了雲髻，隻有一枚珠花不帶流蘇並一枚發針,耳邊兩顆珠子,腕子上也隻有一對鐲子,數量真是不多。但齊氏到底是昌德伯府出的，並不是分不出那發簪燦爛流的紅寶石到底價值幾何,以及那發針上、手腕上溫潤瑩的翡翠、耳墜上渾圓的珍珠等等。

真的是隨便一件摘下來,就可以足足給這個做親娘的置辦上一整套像樣的行頭。而更讓齊氏又是震撼又是心驚的,是俞菱心的自然與隨意，好像上的每一件都實在是最最簡單樸素不過的，家常的隨意打扮，習慣到全不在意，更是與簪纓世代的文安侯府世子夫人這個份，融合到了骨子裏。

生平第一次，齊氏真的覺得對俞菱心說話是需要再想想的，甚至有些畏懼的。

不過，再囁嚅了片刻之後，到底是江州困頓痛苦的繁雜記憶占了上風，齊氏還是在震驚的覺漸漸消散之後，重新惱怒起來——俞菱心已經富貴到了這個地步，卻隻人每年給帶四百兩銀子！

“咳咳，我剛才說的意思，就是直說了。你對你舅舅和舅母也太不親近了。”饒是心中重新打定了主意，齊氏還是不自覺地又拉了拉自己嶄新的綢緞袖，實在是太久沒穿過這樣的宮緞了，“為娘在江州住著實在不好，還是決定回京到娘家住幾年。你以後也多來往寫，你舅舅和舅母好了，你自己也多幾分底氣。你爹職這些年沒個長進，那什麽給你撐腰？還是你舅舅到底有個爵位在，萬一姑爺將來欺負你，你也有個仗腰子的。再者你公公常年都在外頭，姑爺年紀又輕，沒有親人臂膀怎麽行？你要是不聽娘的——”

“停。”俞菱心將茶盞放下，直接一擺手，聲打斷了齊氏的話，“這些話，您剛才已經說了一次了，不用再說。我也不想將我的話再重複一次，我希聽見您真正的來意，或者是，”頓一頓，秀的麵孔上，最後一點禮貌而諷刺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殆盡，隻剩下淡漠的平靜，轉而向齊氏邊勢力的一位錦袍嬤嬤，正是昌德伯夫人的陪房之一，石嬤嬤。

但俞菱心並沒有繼續說，而是微微側目，邊的大丫鬟蒹葭立刻上前半步，神同樣平靜非常：“或者石嬤嬤您就將府上的意思代傳了罷，我們夫人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石嬤嬤其實最初是荀家的家生子，是跟著昌德伯夫人陪嫁到齊家的，這些年來也沒跟著主人兩家走，素來都記得俞菱心是個溫好子，善持家、寬待人的新媳婦，然而此刻看著俞菱心的神，竟然與荀澈有那麽幾分連相，心裏也是一哆嗦。

再想起出門之時得的囑咐，以及聽見剛才齊氏在兩盞茶之間始終不得重點的囉嗦，隻得著頭皮應了：“這個……夫人明鑒，姑太太不過是有回京的心思，惦記您，也惦記小爺，又覺著咱們兩家府上這些日子因緣際會的頗有幾回誤會，來往的了。姑太太還是疼您，也盼著兩家親近，這親上疊親的，又是姑姑又是舅舅，總的格外親熱才是正理兒啊。尤其最近玉蘿姑娘在我們侯府裏，也是闔家都喜歡的不得了，還盼著夫人帶著小爺過去瞧瞧呢。雖說外頭好像是有些的，但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一層一層了上來，然而俞菱心麵上仍舊是一笑意也是沒有，眼偶爾掃到憔悴的齊氏上，亦是毫不見緩和，讓齊氏既有莫名的惱，又漸漸生出越發的憤怒，剛要順著石嬤嬤的話再接上說俞菱心，便聽蒹葭已經直接冷笑了一聲開口：“所以府上的意思就是現在拿了玉蘿姑娘在手裏，我們夫人跟你們府上‘親近’？”

“這是什麽話！”齊氏立時拉了臉，聲音也提高了，“菱兒你的這丫頭怎麽說話呢！”

俞菱心其實聽到這句，心裏已經是微微一沉了。

寇玉蘿雖然是異母的妹妹，前世裏的卻是非常好的。今生實在是在禮法份上，一時顧不到，原本想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待得寇玉蘿再大幾歲，再想辦法給寇玉蘿說一門好親，嫁個好人，同時也嫁遠些，自然就能遠離母親，這個做姐姐的也能多補些嫁妝給寇玉蘿。

然而現在這個意思來看，昌德伯府是早就了手腳，居然繞開了荀澈的眼線，將齊氏和寇玉蘿接到了京中，這本就跟親什麽關係也沒有。昌德伯府要是真想管齊氏，寇顯當初就不會去江州了。這就是簡單直接的脅迫，隻不過微妙之在於，齊氏大概是自願的，因為在江州氣窮夠了，所以自願回京配合娘家過來找麻煩。

可年的寇玉蘿卻是無辜的。

旁人或許覺得，寇玉蘿跟俞菱心之間不過隻有一半的緣，相見的時間也很短，齊氏又這樣暴躁自私，完全不值得多在意寇家人，但是俞菱心自己卻無法割舍，還是記得，前世自己在江州寄人籬下忍氣吞聲的那些年，寇玉蘿是多麽乖巧心，以及到後來回京嫁到破敗的文安侯府之後又守寡，寇玉蘿也是在竭盡所能地陪伴、幫助。

而就在俞菱心想到寇玉蘿而稍稍閃神的一刻，齊氏已經越發習慣地滔滔不絕了：“……親近外家還需要脅迫？那是多喪良心的話？親近外家才是應該的，多多走，相互幫襯才是人事理，才有天神的護佑，你現在自己也是做娘的人……”

“白果！”俞菱心聽到這句終於回神，蹙眉吩咐了一聲，“寇太太大約是病了，不知是瘋魔了還是魘鎮了，請太醫過來看看，再安排客房住下，好好調理。”

言罷就直接起了，招手甘服侍自己要回房。

齊氏開始聽到俞菱心白果，還以為說的是蒹葭，剛順著住口，以為真的是被自己說服了，要轉頭去罵丫鬟，然而下一刻聽到俞菱心這幾句吩咐，居然一時間就懵了：“病了？什麽？什麽住下？”

邊的石嬤嬤反應倒是快一點，整個人就是一激靈，然而這個變化也是全然沒料到的，竟然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或應對，而同時間，白果與蒹葭卻像是早就預備好了一樣，擺手人，登時就從外頭進來了四個看著就強壯，好像兵將一樣的“姑娘”，個個腰背筆直，目銳利，雙手如鐵，進門就直接將齊氏和石嬤嬤架起來往外走。

蒹葭這時候倒是出侯府大丫鬟的客氣笑容了：“寇太太您剛回京，想來是舟車勞累，實在病了，要不然也不能在我們文安侯府裏這樣高聲撒潑，吵鬧耍賴。我們夫人早給您預備下客房了，您先過去歇歇，太醫很快就到。來，大雁姑娘，伺候寇太太過去的時候還是別讓寇太太喊了，以免咬了舌頭，傷。”

四個兵之中最高的一個立時欠：“是。”

隨即回手一，齊氏登時下頜臼，隻能哼哼了，一肚子震撼憤慨怒發衝冠都被直接強行截住，而腳下的腳步就更是完全由不得自己，兩個兵一架，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就給強行帶了出去。

石嬤嬤縱使自詡看盡了宅門鬥妻妾爭鋒甚至外頭改朝換代、鄰居抄家奪爵等等的變故，也是從來沒見過有人直接這樣料理親娘的，一下子嚇得都了：“那什麽，夫……”

一個夫人的人字沒出口，如法炮製也下頜臼帶了出去。

將這兩位“安頓”了之後，蒹葭便回到晴雨軒正房稟報了，而此時剛好荀澈也回來了，丫鬟們便自覺退下，按著兩位素來的習慣，隻留他們夫妻二人在房中。

“慧君，你沒事吧？”荀澈見妻子給自己拿常服更換之時麵全然如常，反倒更加擔心，手去與相握，“關於你娘……”

俞菱心微微垂了眼簾，任由他握了片刻，才重新與他對視：“我沒事，或者我該謝昌德伯府，以前你說要著寇顯一輩子不回京，我心裏總還是有點說不出來的別扭，好像是我主阻礙了母親原本還能回到京中生活的機會，多是虧欠的。但是現在自己回來了，而且是跟昌德伯府勾結著回來了，那我也沒什麽歉疚了。隻是，我有點擔心小蘿卜……”││思││兔││網││

荀澈輕輕頷首，又了的手：“你也不必想太多，你娘大約並不知道昌德伯府對到底有什麽念頭，大約隻是以為是通過想要說和兩家親近之類。至於小玉蘿，其實反而可能不在齊家人計算之中，畢竟旁人看來，你們的親近也不過是一時麵上的，脅迫的分量怎麽能比上親娘。”

俞菱心也默然點了點頭，齊氏前世今生悲劇最大的兩個源頭，一個是脾氣的暴烈與剛愎，一個就是蠢。齊氏以為自己的兒高嫁了，所以自己的娘家也要過來結，好恢複幾家的關係什麽的，天真程度堪比荀淙和荀瀅。

但是荀淙和荀瀅才幾歲，齊氏活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昌德伯府是表麵上打著求說和的牌到手裏，等到關鍵的時刻，那就是要拿齊氏的命說話，脅迫俞菱心進而影響荀澈，不管是要求荀家改變政治上的立場，或者是要求在玉山傾頹之時，至出手去撈回齊家以及齊珮。就算未必能全然如願，也定然會對俞菱心以及荀澈造巨大的擾甚至打擊。

而萬一齊氏真的能以母之說了俞菱心，有機會對安哥兒做些什麽，那就更是意外之喜，或者就是翻盤之機了！

“慧君？”荀澈見又沉默了好一刻，甚至手都有些微微發涼，又和聲了一聲，“你這是想到了什麽？”

俞菱心一下子撲到了荀澈懷裏，咬的牙關又過了幾息才終於重新放鬆：“我剛才忽然想到，若我還是前世的我，那樣被我娘輕鬆住，而我娘要是再讓人挑唆著、對安哥兒有什麽心思……”

荀澈明白了，雖然明知道這並不會發生，然而瞬間居然也背後生寒，幾乎是本能地就摟住了妻子一刻，隨後才去親的頭發：“不會的。安哥兒和你，還有瀅兒，什麽事都不會發生的，不要擔心。你今日的安排做的很好，先審了石婆子，還有也向寇太太問明白。倘若齊家真有過對安哥兒的念頭，我就提前上門去說個明白，他們真的是嫌命長。”

“慎之，”俞菱心抬頭與他對視，清澈的眸子裏滿是堅定，“齊家這一次，我要親自去。”

第201章有話直說

窗外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晴雨軒裏兩心如一的年輕夫妻又相擁著說了一會兒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