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規製大婚預備的榮華富貴之中，砸鍋摔碗、打罵狗，鬧了一日才稍作發泄。

然而們沒想到的是，轉日一早，文安侯荀南衡，帶著侯夫人明華月，世子荀澈，以及剛好沒事一起過來探親戚的秦王夫婦上門了，問一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欺負俞菱心和荀瀅。

為什麽？

第147章昌德伯

這個陣勢擺出來,昌德伯幾乎是在聞信的第一刻就趕回了家。齊家曆經幾朝風波都沒有沒落的太厲害，最要的本事不是文治武功，而是眉眼通。

所以當昌德伯在外頭聽說文安侯與世子親自帶著兩車禮上門給即將出閣的齊珮添妝，他卻本沒有提前收到消息和帖子，立刻就意識到這所謂親戚點狀的由頭，不過是一層麵子上的紙，擺出來給外人看的。

因為外人是不會知道荀家有沒有與齊家提前說定添妝的日子，而文安侯這個舅舅到底對齊珮有幾分分,對於即將為吳王妃又是什麽態度,昌德伯心裏並不是完全沒數的。

他甚至已經在前一天晚上肝疼地聽長子齊玨大致轉述了眷之間的那一場口舌之爭，以及如何自家夫人兒如何得罪了齊珂。

昌德伯對於這個上進的遠房侄子其實倒也沒有太多放在心上。雖說十八歲的秋闈案首確實難得，但仕途一道,原也不是隻會讀書就行的。秋闈春闈都是三年一場，哪一朝沒有幾個案首幾個狀元,然而又有多狀元探花之類的真能閣拜相？

至於跟俞菱心荀瀅那點爭執,齊玨並沒有講的太詳細,因為對於荀家人來說,將昌德伯夫人和齊珮氣的直翻白眼，而姑嫂二人告辭而去，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之後對於齊家人來講,昌德伯夫人和齊珮都是很發作了一通脾氣,而隨後繼續商量婚儀當天預備的時候也是心氣不順暴躁非常,甚至跟荀家二房親戚說話之間也有點不痛快,最後還是荀二夫人把最不會說話的荀澹趕了出去,才算稍微平順一點。

所以昌德伯聽著妻兒的說法，並沒有將之前那幾句齟齬口角太放在心上。

然而當他一路匆匆趕回自家府邸的時候，心裏就有些不妙的覺，雖然想來想去都覺得前一天的事應該不算太嚴重，但是以時下的格局而論，荀家要是借題發揮……

待昌德伯心急火燎地終於到了自家府門前，剛好同時還看到了昭寧大長公主府自字號的車馬到了。

車馬旁還有一輕甲的明錦城隨行，馬車停穩，車門打開，英姿颯爽的端儀縣主很自然地扶了明錦城的手，穩穩下了車。

側目看見臉越發微妙的昌德伯，兩人皆簡單見了禮：“伯爺，我們來給令‘添妝’。”

“啊，嗬嗬，好，多謝多謝，請。”昌德伯隻覺得自己那一顆老心越發沉重，連舌都有些發麻了，不清路數的同時，也想到了當初荀家與朱家翻臉的那些傳聞，一路進自己家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發飄。

以至於當後的家仆關上府門的時候，那砰的一聲悶響竟然將昌德伯嚇了一跳，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在這十月初冬的時分冒出汗來。

很快進了花廳，地龍帶來的宜人溫度與廳角香爐中嫋嫋飄出的清芬仍舊沒有讓昌德伯放鬆幾分，反而越發覺得後背冒出細的汗珠很是刺，卻又越發不好當著文安侯夫婦、文安侯世子夫婦，以及秦王夫婦、明錦城、端儀縣主等等這一大群人整理衫，隻能咬牙忍耐之間客氣見禮，落座說話。

“府上即將大喜，本王想著既是將來的弟妹，也是子的親戚，便與子一同前來添妝，此行冒昧，還昌德伯不要介意。”眾人之中，份最為尊貴的還是秦王，便當先開了口，英朗而沉穩的言語十分剪短，也沒有流出任何不詳的氣息，隻是十足十地展現出了對秦王妃的寵。

然而明錦的作風卻直接得多了，剛剛見到昌德伯夫婦勉強頷首表示“當然不介意，謝殿下”雲雲的場麵話，便角微微揚起：“順便也是過來問問，昨日到底怎麽了？二表嫂的娘家雖然沒有爵位，但也不要欺負呀。”

齊珮這時候其實都已經氣得快要哭出來了，對為吳王妃這件事最大的得意，就是能夠嫁給前程最好的皇子，從份地位上可以過荀澈與俞菱心，為自己也好，為母親也好，或者更的說，是為了心裏那始終難以排遣的悶氣找個徹底的出口。

就為了那一份榮耀與風，就對於這件婚事就過程裏的難堪與尷尬，吳王府裏即將隨後侍的五位良媛等等都可以不計較。

尤其等到親眼見證了明錦這個秦王妃的婚慶大典是何等的煊赫盛大，秦.王府大婚之後秦王與明錦又是怎樣的恩和諧，齊珮也對自己出閣這件事有了更多的期待。

可那最風好的時刻還沒到，眼前怎麽就好像烏雲蓋頂一樣，來了這一場興師問罪？

昨天的爭執衝突裏頭，齊珮本來就覺得自己才是吃虧氣的一方，母親說齊珂幾句怎麽了，到底是同族同姓一家子的務，明明是荀瀅這個小書呆子酸氣發作非要來個“仗義執言”，憑什麽俞菱心就跳起來護犢子？

明明論緣，才是荀瀅的親表姐，俞菱心到底算什麽東西？這邊剛說了一句，荀瀅居然又起來反護著俞菱心、還哭著走了？

現在更好了，離出閣的大婚還剩三天，荀家這一家子還有秦王，甚至還有端儀縣主！

明麵上每家都帶了一車禮，好像給外人看著是親親熱熱上門添妝來的，可實際上不就是來撐腰問罪的嗎！

天地良心，到底誰欺負那個姓俞的了！

昌德伯夫人幹咳了一聲：“王妃說笑了，一家人說話，話趕話總有著急的時候，哪裏就能說上欺負兩個字。要真是說這麽重的，那我們家珮兒心裏也是委屈的。說起來，珮兒跟侄媳婦也是表姐妹呢，當初侄媳婦出閣前，也是上趕著想要給人做讚者也讓駁了回來，我們珮兒也沒說什麽呀。”

“伯夫人這樣說，倒是我的不是了。”明錦笑道，“先前早與二表嫂說好，出閣前我要去幫忙，不想倒讓令的心意落空。不過——”

“不過一件事歸一件事，”明華月也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明錦，隨即接話轉向了昌德伯夫人，“這個親戚之間說話，急了慢了都是難免的。非說怎麽樣的嚴重，那倒也不至於，隻不過我們今日過來給珮兒添妝，順便也是想問問，珮兒是從心裏覺得我們家慧君的娘家出不高嗎？”

這話問的這樣直白，齊珮越發覺得臉上發熱，一肚子氣都要衝破嚨了，幾乎想要把心一橫，大聲回答：“是！”

但昌德伯此刻已經看明白了形勢，連忙肅容道：“嫂夫人這話太重了。貴府兒媳的祖父才名滿京，家世自然是好的。這小孩子之間氣急了口不擇言，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教養不善，還請不要見怪才是。”

頓一頓，又看了一眼齊珮，“珮兒，是不是邊有什麽人跟你胡教唆了？怎麽能什麽話都聽呢，你素來最是懂事的，以後拿準些，不許什麽都隨口就將聽來的話說！”

就算知道父親這不過是做個樣子的態度，然而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聽過父親一句重話的齊珮還是立刻紅了眼眶，蹭地一聲站起來：“不好意‖

昌德伯亦深深舒了一口氣：“尚可。”眼稍稍環視了一回眾人，又斟酌道，“這個，今日諸位賞為小添妝，十分謝。小年，還是有些閨中氣，既然都是親眷，我也厚請諸位多多包涵，多謝多謝。”

“伯爺，聽說您近日得了幾幅好字畫，不知道可否開個眼？”荀澈忽然開聲，微微一笑，“以前親戚往來這些年，侄子從來不知，您竟是喜歡前朝燕派的畫作，要不是聽說最近朱家大公子尋了好幾幅獻給二殿下、又轉手贈給您，我們家也都不知道，這些年來給您的書畫，竟是錯了流派的。”

昌德伯剛剛鬆快的那口氣又倏然提了起來——他在得到消息回府之前，剛剛在葦記的酒樓裏收到了幾幅畫作，他剛展開了頭一幅，的確是他喜歡的燕派畫作，但後麵幾卷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聽聞稟報往回趕，荀澈這話的意思是……

第148章親戚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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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昌德伯勉強順了順呼吸,“世子要不要到我的書房看上一看？想來今日除了這親戚添妝之外，殿下，還有舅兄都是有別的話說？”

秦王麵上的神倒是十分坦然：“昌德伯多慮，本王隻是陪王妃出來探親戚,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但若是昌德伯有什麽想法，本王自然也是可以聽的。”

其實這還是昌德伯頭一次這樣正麵麵對年輕的皇長子。在此之前他對皇子們的印象都是十分模糊的，畢竟先前所有的皇子都住在宮裏，除了年節宮宴之外,公卿百也很會有機會見到皇子。

所以到現在為止,昌德伯也不過是多見過自己未來的婿吳王兩次,而對這位生母出十分低微、如今與養母文皇後也關係微妙的秦王殿下基本上就沒有正麵對話的機會。

現在終於說到了話,還是這樣輕鬆的口氣親戚相稱,然而昌德伯卻倏然生出了巨大的畏懼,甚至比麵聖之時更加張,一時之間竟然唞了兩下，才勉強笑道：“殿下,殿下真是……真是隨和。”

“妹夫不必張。”文安侯沉了沉,接口道,“今日我們過來，都是來敘一敘親戚的分。給令添妝之外，也探府上安好。畢竟先前走的實在不多,可這濃於水的關係,總是斬不斷的。”

“哈,哈，是。”聽著英武過人的文安侯這樣平平穩穩的場麵話，昌德伯心裏越發升起不祥的覺，“如此……”

“姑父還是不明白麽？”荀澈淡淡地平視著額角已經開始冒出約汗珠的昌德伯，“貴府素來中立，縱然有些小小的搖擺心思，也是無傷大雅的。隻不過如今世易時移，令有了如此前程，您也有了實任在手，這前頭的路到底要怎麽走，以及親戚之間將來要如何繼續相，您還是要有些明白的決斷。”

昌德伯不由再度環視了一下這滿廳的人，心思飛轉之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