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頓一頓，他又轉向了秦王，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袍子前襟，屈膝跪倒。

在場眾人之中，除了秦王之外，餘人皆是明雲冀的子侄晚輩，此刻見他跪下，也立刻紛紛屈膝跟上，一下就跪了一地。

“臣暴躁失禮，冒犯殿下，實為萬死。”明雲冀跪著向秦王，目仍舊堅定無比，“但也請殿下開恩憐憫，臣妻已故，隻留下這一子一。臣妻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臣雖無能，不求小為家門如何增添彩，隻求後半生平平安安。殿下……”

秦王擺手道：“世子不必再說。”同時躬去扶他，“您的一片慈父之心，本王明白。宮中鬥爭激烈，形勢兇險，您不願令涉其中，實乃人之常。”他麵上神雖然看似平靜，但說話比平時很是緩上幾分，顯然措辭之間也是十分艱難而鄭重。

到這裏略頓一頓，似是決心：“宮中之事，本王自當盡力轉圜。還請，還請世子為令另覓良緣。若能盡快就好事最好，若一時之間並無上佳人選的話——”秦王又咬了咬牙，“我自去與皇後娘娘跟前協調便是，世子放心罷。”

“殿下還能如何協調轉圜？難道與皇後娘娘正麵翻臉嗎？”明錦隨著眾人一同起之後便忍不住上前一步，“父親，你想要我平平安安的，我也想，可是我的平安難道不是與全家的榮辱進退綁在一起的嗎？如今這樣的局勢裏，殿下哪裏還能再——”

“住口！”明雲冀大怒，他原本就與明錦爭執了好幾天，怎麽也勸不住兒，同時也確實在如何推拒選秀之事上非常頭疼。

從局勢和道理上講，他當然知道明錦其實是此刻做秦王妃最合適的人選，一方麵能夠秦王與中宮的關係暫時平穩，再者也是加強晉國公府與皇後一係的聯結。畢竟在宣帝的四個皇子之中，明家與荀家一樣，其實隻能支持秦王。而秦王一旦上位，晉國公府自然也是榮無限。

但他真的不願意，不願意看著兒天家，將來看著婿三宮六院，還要賢惠仁德，步步謹慎。更不要說秦王上位之路，本就有無數艱險，一個不小心秦王妃可能就會被人陷害甚至謀刺。

而最讓明雲冀無法忍的，就是在秦王並沒有如何慕明錦的況下，明錦居然主暗著秦王！

此刻，這個不爭氣的丫頭居然還在當麵為秦王說話，甚至想要表示自己能夠宮選秀？

“你給我滾出去！”明雲冀真是怒發如狂，斷喝一聲，反手便！

“世子！”秦王的武藝其實比明錦城還要再略勝那麽一點點，一見明雲冀變立刻搶上了一步，抬手擋住了明雲冀，“您不要這樣！”

明雲冀對秦王本人其實並沒有什麽意見，但是對自己的兒實在是失到了極點，被秦王攔住之後怒氣也仍舊沒有熄滅，隻是克製著後退了半步：“殿下，這是臣的家事。”

“是。”秦王眼神再度黯然，低了低頭，又清了清嗓子，隨即咬牙側，正麵對上明錦，肅容正：“明四姑娘，本王覺得，你可能對本王的心思有些誤解。有關選秀，以及向令兄提起，有意於姑娘的事，主要是皇後娘娘的心思，為的還是令尊與你祖父老國公爺的支持。並非是本王對你有什麽格外的心思。”

他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也很認真，明錦的臉一點點地轉為蒼白，眼眶也迅速紅了起來。

俞菱心幾乎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便到邊的荀澈按了按的手。

然而秦王還沒有說完，他又看了看明雲冀和明錦城，再次續道：“本王從前對你，隻有幾分好似遠親表妹一樣的薄麵，如今看來這薄麵也是不必。還請你不要自作多，也不要胡思想，更不要如此衝。否則令尊與令兄或者掛懷激之下，隻會對本王生出什麽誤會或偏見，於本王的大業實在不利。請你不要再給本王添麻煩了。還是聽父親的話，好好找旁人嫁了吧。”

他最後一句話說完，整個書房都徹底安靜下來，明錦早已雙眼通紅，淚流滿麵，隻是眼睛仍舊倔強地盯著秦王，直視對。

秦王的神十分平靜而認真，雖然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刺向明錦，但他臉上倒也沒有如何辱輕蔑的神氣，可那鄭重與認真的客氣意味，傷人之力也沒有小到哪裏去。

“錦！”俞菱心到底心不忍，低低了一聲，想要上前去扶明錦。

雖然不知秦王這話裏到底幾分真假，但是聽上去確實十分坦誠，已經是明明白白地講出了他在政治利益上的需要，以及他不希明雲冀因為兒而恨他、在支持他的時候心有顧慮。

明錦卻忽然笑了，滿臉是淚地笑著退了半步：“我的確是自作多了，可我腦子不傻！如今的局勢裏頭，我們家可不跟秦王殿下你聯姻嗎？殿下撇清的意思，不過就是要我爹我哥不恨你，大約你也做到了。你確實沒有要害我的意思，也沒有拿我挾持我們家的意思，您還真是個風霽月坦坦的好皇子！”

“錦！”明錦城也了一聲，上前去扶妹妹，“我送你回房，別說了。”

明錦反手抹了臉上的淚，同時也一把推開明錦城，向著父親和秦王冷笑道：“但我也想問，不選我，有什麽旁的好人選嗎？樓家是不會有兒送選的，鎮國將軍的姑娘已經定親了，這幾天就到常州去完婚。所以殿下您是要選文若瓊，還是牆頭草齊家？再不然是聶家、晏家的旁支嗎？弄一個腦子不清楚的秦王妃，等到宮裏真的生出風波來拖後，大家一起吃虧是不是？”

荀澈與俞菱心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前世往事同時湧上心頭，也不由微微歎息，明家人當中看格局最清楚的，果然還是明錦。

眼看眾人再次靜默無語，明錦的滿腹委屈難看心碎也再不住了，咬牙道：“不過殿下放心，您今日的金玉良言，我句句都放在心裏！今生今世絕不給你添麻煩！”隨即便哭著跑出門去。

“錦！”明錦城到底不放心妹妹，且看著這局麵也說不出什麽了，向父親和秦王一拱手：“您先坐罷，我去看看。”說完也追了出去。

這時候還坐什麽呢？

尤其是明錦的那一番話，也算是徹底當麵說了，明雲冀與秦王之間相對更是難堪。隻不過這樣大的事，到底不好片刻之間再說什麽，各自還是得想一想。

荀澈見勢便起道：“舅父，那我們也告辭了。這件大事，您再想一想，若有什麽想問想說，或是想責備的，隨時命人找我就是。”

秦王也拱手道：“世子，剛才……我得罪令，還您好好安，不要讓太難過了，這事，不值得的。的話世子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中宮那邊，我再去協調便是。”說完，同樣微微欠，便與荀澈、俞菱心一起從明雲冀的書房裏退了出來。

三人一同往外走，一路皆沒有什麽話說。直到要到二門上各自登車，秦王才忽然問了荀澈一句：“慎之，會恨我嗎？”

第118章誰不難呢？

荀澈飛快地環視了周圍一回,才輕輕點頭：“會。”

秦王心裏深深一沉，麵倒是平靜如常，隻是再開口卻十分艱難,反複咬了兩次牙，聲音都有些發啞：“那也——很好。你們多照顧，為尋個好人罷。”

荀澈也看了看秦王的臉,上前兩步，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隨即便再度欠退後。◇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王麵上神登時複雜起來：“這……”

荀澈微微欠：“殿下一片至誠之心，想來今日舅父已經就知道了。之後如何，便看六月三十宗景司所報名錄。若遂人願,還請殿下自決；若不然,臣自然再為殿下設謀轉圜。”

秦王也不由緩緩歎了一口氣：“如今也隻能如此了。”手又拍了拍荀澈的肩,便轉自去登車回府不提。

荀澈目送秦王的影去了,轉去攬俞菱心，卻見俞菱心滿麵狐疑：“你又出了什麽主意？”

荀澈角一勾，手上了：“我能出什麽主意，順水推舟罷了。”

“這話誰會相信？”俞菱心登上自家馬車,說話越發全無顧忌，“你剛才低聲與殿下說了什麽？”

“天機不可泄。”荀澈還是笑,“與不的,還要看舅父主意,現在說了便沒意思。”

俞菱心撇撇：“我看舅父的心思堅定得很,哪裏還有什麽‘事’的餘地。”

荀澈不由微微搖頭：“舅父為人,至至。講好聽些，便是義薄雲天、重重義，講難聽些，就是這江湖草莽的義心思多過公卿之家該有的謹慎與決斷。他心思堅定歸堅定，卻未必有足夠的主意。外祖父之所以遲遲不將爵位傳給他，多也有這個緣故在裏頭。”

俞菱心想起前世所聽到關於晉國公府慘變的傳聞，此時也有些心驚：“所以以前……”

荀澈再次歎了口氣：“長春宮就是看準了舅父的子，在瀅兒出事之後，也向明家下了手。舅父在舅母過世之後實在太過傷心，很是寄山水了幾年。他又好朋友，外頭三教九流的朋友多了，哪裏能一個個的全都清底細。那時我剛剛中毒不久，正是死生掙紮之時，舅父為我求遍了所有的江湖朋友，但凡有人說是有什麽名醫妙藥便統統請到京裏來。忙之中就人陷害了一個勾結匪類、謀刺皇子的罪名。”

俞菱心想起前世裏明雲冀後來的慘死，以及晉國公府的變故種種，不由十分難過，一時間竟不知還能說什麽，隻能向荀澈懷裏又靠了靠，輕聲道：“舅父也是難的很。”

“誰不難呢？”荀澈了妻子的肩臂，“以前昭寧大長公主隨駙馬鎮守荊時，三度麵臨破城之危，當然有人力勸昭寧大長公主回京。但公主說，‘吾為天家帝姬，盡萬民所奉之錦繡膏粱，自當以死衛國。若荊城破，必濺三尺，以殉社稷’。京中的世家子弟也是如此，既然生下來就有這樣的家世爵位，有些責任也是逃避不得的。”

俞菱心揣度著他話裏的意思，又想起明錦的前世：“在這一點上，錦心裏真的是明白的。”

“錦即便是不喜歡秦王殿下，這件聯姻其實也是要考慮的。”荀澈垂下眼簾，“從眼前來看，秦王殿下需要一個有力的嶽家，和一個懂事的妻子，這是他在皇上皇後麵前站穩腳跟必須的條件。晉國公府若是在此事一味想要避開風險，那就與鎮國將軍府的立場相似。與其說是想要做純臣，其實就是釜底薪。殿下若是將來不得意、那麽也要看上位者是誰，咱們另有一番麻煩暫且不提。隻說殿下若真有乘風破浪那一日，晉國公府又要如何在殿下麵前自呢？”

俞菱心默然點了點頭，其實京中格局如此，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