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淙都在笑，然而笑的對象卻是荀南衡與明華月。

稍微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先前荀澈坑親爹的“換人是不是也能過得好”的那一次，好像還有些餘波沒徹底收尾呢。

於是這頓飯吃的也算是全家舒心，一直到用飯完畢之後，荀南衡提了一句下午去翠峰山莊，給老太太和二房親眷見禮，氣氛才稍稍凝了一瞬。

不過眾人也算心照不宣，再如何要分家分府，或者讓荀二老爺外放出京，也得等到七月底六部考評結束，如今兩房人分居不相見，已經是最大程度上的分隔。大婚之日都沒有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子到侯府參加，已經很是人側目了，現在到了認親的時候再耽擱，就太說不過去了。

俞菱心作為兒媳婦自然是順應聲，荀澈麵上看著也很平靜，隻是在午後登車啟程之後，在馬車裏握著俞菱心的手，很是沉默了一刻，才和聲道：“老太太的還是很朗的，等下說不得又會有什麽當麵的折騰，你站遠些就是了。凡事都有爹娘和我呢。”

俞菱心按了按他的手：“我知道，其實老太太能有什麽手段，來來去去也不過是說幾句難聽的話罷了，如今還能怎麽樣呢。“

”有的時候難聽的話，也是能殺人的。“荀澈淡淡哼了一聲，”以前荀澤和荀澹婚事的變故，你聽說過吧？“

俞菱心點點頭，前世裏荀澈過世之後，又侍奉了婆婆明華月五年，一直到明華月也病故。婆媳相的時間裏自然也說起過家裏那些雜七雜八的往事，其中就包括荀澤與荀澹的婚事。

荀澤是二房嫡長子，其實讀書還算刻苦上進，也稍微有點詩書方麵的才華，十八歲就中了二甲，雖然名次很靠後，但畢竟是風風的兩榜進士。

而且他個子高，容貌也不錯，議親的時候算得上是佳婿人選，很是有些選擇的餘地。當年最主要考慮的就是晏司馬的侄，以及譽國公府的庶。

論地位和家世，其實晏司馬的侄更與荀澤這個文安侯府侄子相配，但是在荀老太太心裏，卻始終覺得二房眾人的一切都不輸給長房，荀澤更是不輸給荀澈，非要跟譽國公府議親。

但是經過一些曲折之後，最終跟譽國公府的婚事沒，還是定了晏司馬的侄，也順利婚了。可是自從進門開始，雖然談不上朝打暮罵，荀老太太也是整日裏找事，鬧騰來鬧騰去的挑刺，倒也沒敢真的手上家法，也沒有罰跪之類上折騰晏氏，就是難聽的話一說就是一車，數落責罵，輒一個下午。

荀澤與妻子其實還不錯，但他為人比較弱，老太太罵順暢的時候連他帶著一起罵，孝道在前，又隔一輩，荀二老爺都管不了自己親娘，他也隻能忍著，同時自己妻子忍著。

忍著忍著，晏氏就坐下了病，後來婚一年半好容易懷上一胎，又因為老太太想給荀澤塞通房丫鬟生氣，孩子勉強到了四個月就小產了，而晏氏自己則是在小產之後拖了半年，也撒手人寰。

為了這件事，上輩子晏司馬差點打斷荀澤的，也幾乎跟荀家翻臉。

而荀澹的親事上，大概算是幸運一點點。因為荀澹是庶子，讀書也不如荀澤，不過是個三甲同進士，所以職任領的是從六品的實差，他自己看上了一個同僚的兒，是聶翰林家的親戚，同樣是六品小武的兒聶氏。

荀老太太更是百般看不上了，雖然也看不上荀澹，但也是自己的孫子，在心中俞菱心的世是能配荀澹的，怎麽會讓荀澹娶六品的兒，於是在人家拜訪的時候也是像對俞菱心一樣百般挑刺辱。但聶家姑娘脾氣很剛，直接翻臉表示老死不相往來，更不要說談婚論嫁，所以上輩子的荀澹在死前都沒有親。

“聽過的，老太太大概就是心裏總有邪火撒不出去罷。”俞菱心笑笑，“但那些對我沒用的，放心罷。”

荀澈沉了沉，便牽起的手親了親，沒再說話。

車馬隊伍又行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翠峰山莊。眾人進門見禮，首先遇到的，居然是昌德伯夫人與齊珮。

第113章態度

迎麵相對,荀澈和俞菱心都有些許的意外，齊珮倒十分平靜坦然。

靜靜站在正堂廊下，纖細形好像是又消瘦了兩分,一水綠的夏日衫十分清雅飄逸，頭上是致的迎香髻,斜了兩枚瑩潤剔的翡翠簪並兩對珍珠發卡，耳邊墜下銀碧璽,雪白的腕子上同樣是金銀細絞著溫潤流的大珍珠,整個人優姣好,很是顯出了齊家過人的秀。

俞菱心角微微一揚,便側目看了一眼荀澈。

荀澈掃了一眼前頭之後，目就立刻收了回來,不止是側目，幾乎是側臉轉向了俞菱心,同時手去扶：“剛才馬車出城之後有些急，會不會暈？”

俞菱心含笑看了看他，便輕輕搖頭,但也沒有拂開荀澈的手,而是由他那樣手扶著一路到了堂前。

“舅父,舅母。二表哥，二表嫂。”因著在外迎接，齊珮便主開口招呼。

荀南衡與明華月皆不以為意,點頭應了便繼續往裏走。先前昌德伯夫人想要給齊珮和荀澈牽線的意思,他們當然知道,甚至也不是完全沒有考慮過。

畢竟門當戶對，而且齊珮本人的品貌也都是十分出眾的，為昌德伯府嫡長，進退有度，知書達禮，也不似荀瀅那樣不通庶務，撇開齊家的作風有些過於油之外，齊珮本人還是不錯的。

但荀澈對齊珮一點意思也沒有，這事說一說也就丟開了，到後來有了俞菱心，齊家就更不在考慮之了。昌德伯夫人雖然借著齊珮過來陪伴外祖母而再行試探了一次，到底也不曾如何出格，所以對荀家長房而言，這件事就算徹底揭過，大家還是親戚。

按照大盛婚俗之中認親，在新婦門的轉日拜見長輩時主要是拜見公婆已經叔伯等，至於夫家的姑姑與姑父就不在定例之中。但也有些走頻繁、關係親近的出嫁，會回到娘家參加這第二日的見親，當然也會給新娘子見麵禮，以示親熱。所以若說昌德伯夫人是為了繼續與長房和緩關係而帶著兒過來，倒也合。

但俞菱心聽見齊珮這句平平靜靜的“二表哥、二表嫂”，心裏還是輕輕一。

五月初笄禮之前，齊珮到俞家之時說話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甚至在六月十七以舅家表姐份送嫁的時候，齊珮的目也是還有幾分閃爍的，怎麽如今一夜之間就好像徹底拋開了？

但無論思緒如何，此刻也都算不得大事，今日折騰的重點，大概還是在荀老太太上。

進了正堂，荀老太太和荀家二房眾人都已經坐下了，隻不過眾人麵上的神態度相差卻非常大。

荀二老爺夫婦並肩坐在老太太下首，夫妻兩個麵上都有些木木的，眼睛裏沒什麽神氣，不知道是因著想著之後的外放甚至分家而有些沮喪，還是心裏又什麽旁的事掛著。

荀澤坐在再下一位，見到荀南衡等人進門是頭一個站起來的，簡直就跟跳起來一樣，但臉上仿佛帶著些慚愧，躬一禮有些不敢抬頭。

荀湘仍舊是張躲閃，帶著些畏懼的樣子，座位本就靠後，見禮的時候也是往後，尤其不敢去看荀澈。

而最末一位的荀澹神是最坦然的，隻是額角上有點紅，起的作也有明顯的咬牙和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是挨了打的。

相對來講，此刻神最好的反而是坐在正中間的老太太，麵黑如鐵，眼睛裏芒也銳利的很，反倒看著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拿了繡墩坐在老太太邊的昌德伯夫人也是一臉氣定神閑，與外頭神平靜到有些清冷的齊珮好像有三分相似。

荀澈與俞菱心進門見禮時這樣環視了一圈，心裏便都有了些數。老太太與二房眾人等，自然也在打量這對新婚夫婦。

荀澈其實與平時沒有什麽太多不同，雖然臉上春風得意小登科的明亮舒暢十分明顯，但一家人之間對他到底還是悉的。

俞菱心就不一樣了，先前雖然到過荀家數次，但出裳都是偏冷偏素，青玉丁香，淺淺淡淡之間總是有幾分清冷的。其實俞菱心自己也沒注意到，這是前世裏寡居十幾年太過習慣，才會看見豔便習慣有些閃避。

然而此刻是新嫁的第二日，百金一匹的茜紅繚綾撒花上用金線繡著大團的並蓮，配上流溢彩的煙霞錦臂扶，以及發間碩大的紅寶石頭麵，俞菱心原就明豔出眾的容貌越發被映襯得粲然生。

進門那一瞬，就是滿心怒氣的荀老太太，心思各異的昌德伯夫人、荀二老爺夫婦等，都不由暗暗歎了一句，果然是絕麗人！難怪荀澈如此癡迷。

但這念頭也不過就一瞬而已，當文安侯荀南衡當先開口問安的時候，荀老太太的火氣便已經開始撒出來了：“哼，請安？我倒是安的很，這不是命大麽，沒讓慈德堂一把火燒死！”

有關那放火之事的所謂兇手與前因後果人證證，荀澈早已安排妥當，並無什麽破綻可尋。但也到底是給外頭的說法，對荀老太太自己而言，當然知道自己有沒有讓丫鬟鬆香心懷有怨。

至於那真正放火之人是誰，雖然能想到是荀澈為了報複有關俞菱心之事的籌謀，卻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籌謀有什麽問題，依舊滿心都是憤怒於兒孫的不孝不順。

可二老爺夫婦那邊卻沒有那個無恥的功力，縱然他們心裏未必像荀澤一樣因為得知老太太的籌謀而慚，但還是對長房的勢力有相當的畏懼，連忙起打圓場：”老太太還是後怕的很，後怕的很，大哥大嫂請坐。“

荀南衡自己也是有兒的人，對荀老太太的算計從一開始就憤怒的很，所以對荀澈的責備之中真正怪他放火驚嚇老太太的分並不大，主要還是怪他衝。而荀南衡自己為人子的疚自然還是有的，隻是不算很多。

然而到了此刻，這本來就不多的那一點歉疚也徹底消散了，忍了忍，便直接領著妻子坐下，又看了一眼荀澈與俞菱心：”給老太太敬茶罷。“

翠峰山莊裏雖然是老太太和二房等人住著，但伺候的下人和守衛的護衛都是荀南衡與荀澈父子安排的，有關見禮的東西自然也是早就預備了。當下便有丫鬟送了茶和繡墊過來，荀澈與俞菱心跪下給荀老太太行禮：”祖母，請喝茶。“

荀老太太翻了個白眼：”這我怎麽當的起。“

”母親這是何必。“荀南衡皺眉道，”澈兒婚事已，這是給您的孝敬。母親不納，也不算他們的不孝。“

”對！不算他們的不孝，算是我的不慈！”荀老太太怒道，“左右都是不慈！也不差這一刻！端著罷！”

俞菱心與荀澈都是跪著，隻不過這畢竟是新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