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看向人影, 溫和說道：“你現在離開太子似乎早了些, 太子雖然在圣上面前失分，但是還是”

那人道：“二殿下放心。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儲君乃國之本，圣上必然不會輕易廢立。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小心推，讓太子慢慢失寵。再則太子的, 二殿下也知道的，狗急跳墻下, 說不得又鬧出了些什麼沒章法的”

二皇子沒有說話, 只是手替來者倒了一杯茶水。

那人連忙接過茶水又道：“太子邊并無稱心的謀, 下索不在太子邊，讓他自陣腳錯上幾步，到時再回去更能得太子的信重。”

二皇子微微一笑：“既然出來了, 那便不用回去了。另有差事給你來辦不過你得罪了瑯王，而且得罪的甚深, 他甚至不惜派出殺手追殺于你, 恐怕以后你在人前臉都不方便了”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 將自己的臉暴在閃爍的燈下，赫然正是消失已久的尚云天，他著二皇子，語氣堅定道：“二殿下乃天降大沅之真龍明君, 就算有賊子囂, 又能猖狂幾時, 臣已經在衙齋請了長假, 待得歸假之時，也一定是二殿下一得大統之時。”

二皇子聽了只是笑笑，溫和道：“你所言這廣濟渠木構有虧欠，將來恐怕釀大禍之事，本王已經著人調查。時間不早了，尚大人也盡快回去吧。”

那尚云天連忙鞠躬，依言退下。

二皇子著那跳的燭，凝神一會，復又開始低頭批閱手頭的文書

皇后的族人被判刑，侍妾白氏的親族被族誅這一系列的意外疊加一，太子直接從皇后那里得到支持再不可像以前一般明目張膽，而白氏的傾倒，直接讓他手中銀錢短，辦起事來開始捉衿見肘。

雖然知道自己漸失龍寵，但是接連失了皇后和白氏一族的助力，太子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覺自己就像粘在蛛網上的蜂，愈煽翅膀被粘得愈。這時他急需一個有遠見前瞻之人給自己分析形勢，確定如何行事。可是這關鍵時刻，那姓尚的卻回了家鄉探親。

太子急忙派人去尚云天故鄉接他回來，但是派去的人回報說尚云天并沒有回返鄉里。太子狠狠地拍了下桌子，知道尚云天怕是找不到了。

就是不知這尚云天是自知自己失責，怕他責備，還是他是別人派來謀害自己的

現在細細想來，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直言有什麼未卜先知的預知能力，這都他媽是怪力神。圣人早云：“子不語怪力神。”

可他偏貪圖一時的便利，就信了那尚云天。最后昏頭做了許多本不該做之事，如今想來真是后悔連連。

現在后悔也是無用，他一時有些茫然無措，正在這時他的外祖父，士族魏家的家長魏申派人帶話，問太子可有空閑釣魚。

太子因為知道父皇忌諱魏家的勢力，所以與母后婚后，待得龍椅穩定時，便對多有冷落，更是頻頻立其他豪紳出的士族大家的兒為妃。

想起小時，二皇子的母親江陵郭家的三兒郭靈秀便最是寵。那時母后沒淚水漣漣，更是囑咐太子萬萬不可跟外祖父太過親近。

他謹記著這些，所以打小便不跟郭家有甚頻繁的互。

但如今外祖父找尋自己，卻有子雪中送炭之溫暖。本想拒絕的話，便咽了回去，只命人準備了釣蓑，去京郊的寒雨江邊垂釣。

此時還是隆冬，一早有人在江面上鑿了窟窿，他與外祖父魏申并肩而坐，卻不知釣的是水中的困魚，還是未卜的前程。

偌大的江水，四周空曠，倒是不擔心別人聽。

屏退了左右后，倒是可以暢所言。

郭申坐在江邊等候很久，胡子上都掛著寒霜。藏在褶皺里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般，渾濁的兩汪死水而已。

他抖著聲音道：“太子可知，當初你母后為何不讓你同魏家親近”

太子沒有料到，外祖父一上來便聊這些傷之言，頓時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接續。

那郭申隨著眼神不清明，心思也明凈，只開口道：“不必覺得不好開口，這話，原也是老朽囑咐給皇后的。”

太子一愣，只訥訥道：“外祖父”

郭申調了調魚線，接

著道：“百年大家，越是到后來，這大家的架子越是不好撐，不求顯達，能守住這百年基業便是對得住郭家先祖。我當初年輕，還悟不這點，生平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將你母后送宮中。”

他了氣，嘆息道：“然則木已舟，已然立在了那個位置上，而你又了皇帝的長子，也不得不站在人前為靶，便只求無功無過，讓你做個中庸的太子也好，可是現在你不甘心平庸，要與人爭鋒，如今卻還是落得難以收拾的下場”

太子連著幾日的委屈，如在在外祖父蒼老而悠長的聲音里，盡是宣泄出來，竟然是嗚咽一聲，嚎啕大哭：“外祖父，我到底是不是父皇的親兒，為何從小到大，父皇總是一味讓著那瑯王，卻總是苛責與我”

郭申看著眼前哭得如三歲小兒的太子，心里便是掉進了寒冰的窟窿一般，只在心里微微嘆息著，男兒不可不弘毅，這到底是個立不起來的，只恨魏家的前程又盡系在他一人上，放棄不得。

他話鋒一轉，倒是說起另一樁京城軼事：“你那妾侍白家倒了臺，漕運那龍頭霸主便是空缺下來，太子猜猜，是誰了漕運的新龍頭”

太子這幾天火燒屁，哪里顧得上別人，自然無心打聽這些個商賈下九流的事，只恨恨道：“還能有誰自然是瑯王那個出下賤的王妃了”

郭申睜開半合的眼道：“世人都是這般想，可是那白家的船行倒閉后，急著出手，前來盤店買船貪圖便宜的商家里，卻獨獨了崔記。前些宴會，有人問起那瑯王妃怎麼放過這等擴充船隊的機會。可是那瑯王妃卻笑言，一條運河當養萬家漕運。萬歲的龍澤均沾，才是黎民蒼生之福。若是將船盡買了，這頂壟斷漕運的行為，又與白家何異”

太子一愣，沒想到那崔瓊娘竟然沒有接盤白家的漕運生意。

郭申搖了搖頭：“多淺顯的道理，可惜老朽年輕時不懂，你現在也是不懂。瑯王有這等通的賢妻，何愁不能圣心在握而卻那楚邪不是一向甚得皇帝的喜你何苦來作繭自縛，與他為敵他就算再得圣寵，也不能名正言順的登基，本與你何干”

太子如今有一車的后悔湯藥要飲，聽了祖父慢條斯理的分析后，心更是如鼎下燃柴，沸騰著一片，只訥訥道：“事已至此，孤該何去何從”

郭申開口道：“太子若是相信老朽，那便要學會急流勇退，既然圣心昭然，何苦再與你父皇作對，惹得他的厭煩。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請太子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親自請求退位讓賢，并請圣上看在你為太子多年兢兢業業不敢懈怠的分上，賞賜郭家的祖地湘儀為你王的封地。湘儀是我郭家的發家之地，風水所在，你主請去，留下賢名，萬歲自然也不會迫于你，留下害子毒父的惡名。”

太子一聽，手里的魚竿都扔在了冰上：“外祖父，這是何話我為大沅皇帝的嫡子，憑什麼要讓位于人”

那郭申卻依舊是老僧定的景，只開口道：“關于瑯王妃的事兒，老朽還沒有講完雖則不爭不搶，沒有取代白家為漕運的霸市之主，可是隨后立的漕運行會，卻是尊崔記的東家為會長，以后漕運的行規，價錢的高低，皆由行會會長商定，不可有惡意價，互相爭搶生意的惡行所以，有時不爭，便是上策。太子，你可聽懂了這瑯王妃的故事”

那一天，太子垂釣了半日，最后拎著個空魚簍回了太子府。

許是在江邊凍，回去之后便大病了一場，這一場大病來勢洶洶，竟然甚是綿長，以至于當太子再出現在朝堂上時，形容枯槁，活瘦了一大圈，在朝堂上，太子借口自己弱不耐，呈上千言禪讓儲君的奏折。

那奏折字字真切，句句直達臆，只聽得滿朝老臣紛紛垂淚，更有翰林耿直之臣要撞柱明志勸諫太子，高呼太子不可

一時間朝堂活似靈堂，只弄得皇帝也紅了眼，看著太子消瘦的面容，想著他小時的景，喚起了些許慈父之心。

結果這一天的朝會，竟然是過了中午都沒有散，諸位大臣番上陣，苦口婆心勸諫太子，可是太子去意已決，最后也不知是病的，還是的，竟然昏倒在了朝堂上。

于是接下來便是將太子抬下，著太醫診治，這場兵荒馬的朝會才算了結。

出了宮門時，盧卷覺得自己得能吞下門前的石龍，便問邊的瑯王要不要去附近的酒家墊墊腸胃。

瑯王搖搖頭，表示自己的王妃已經備好了酒菜，他不耐外面的飲食糙，要回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