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只裝作來探訪崔氏夫妻的樣子,聽了劉氏帶著哭腔的講述后,眼波微轉道:“姐姐生得貌,那馬車主人這般無禮,姐姐就算回來了,這名聲”
話只說了一半,可是劉氏卻聽明白了話里的意思。正當年華的兒家在街坊鄰居的眼里被擄走,還有甚麼名聲可言。
崔忠到底是家里的主心骨,先不管什麼名聲不名聲,且先把兒子兒救回來要。當下便準備趕到縣丞那里敲起冤鼓。
可剛出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將兒子和兒俱送回來。
劉氏見兒子躺在擔架上,那打了板子固定,可是神還好,能開口喚人,半懸的心放下了一半。再看兒從馬車上下來時也是頭發整齊,通端正的模樣,臉上也未見惶恐憤恨之,那另一半心便也放下來了。
送人回來的乃是瑯王的管家楚盛。他院時,先打量了一圈窄小的院落,又看了看崔忠夫婦。許是瑯王府里的人都習慣鼻孔看人,那楚盛里的歉意聽起來也不甚真誠。只是包封銀的盒子很沉,另外還搭配了兩盒子的人參和補骨的藥材。
聽聞了撞人的乃是個王爺,就算崔氏夫妻心有氣,也是強自忍耐,待收了禮,送走了管家一行人后,劉氏這才安頓好兒子,忙不迭拉著瓊娘的手細細詢問了一番。
瓊娘便照實說了,只是了瑯王的別館替他蒸制了糕餅。
柳萍川在一旁聽著,目閃爍,只說今日時辰尚早,已經稟明了柳家的母親,可以陪著崔氏夫婦吃飯。劉氏雖然心煩兒子傷,可是見萍兒肯留下來用飯,自然是滿心歡喜。現在夫妻二人手頭寬裕,便沽賣了牛,又砍了兩大骨頭給兒子熬湯進補。
趁著崔氏夫妻去生火做飯的功夫,柳萍川留下丫鬟婆子,只一人了瓊娘的房中。
這間房住了經年,自是異常悉。可誰曾想一踏進門,竟然有走錯了房門的錯覺。只見窗欞上的舊窗紙換了雪白的新紙,墻上裂紋被新畫的字畫遮擋上了。字畫雖然沒有裱糊,兩端只用削平的木棒卷裹撐直了釘在墻上,但是勝在那畫作的遠山浮云,氣勢非凡,不見半點匠氣。
的昔日的舊床也變換了位置,床頭多了用兩個食盒并攏去掉把手改裝的小柜子,上面支著一面小銅鏡和一把小木梳,權當了梳妝臺,還擺著劉氏原本盛裝醬油的陶土小罐子,一支艷的紅杏斜在罐子里,竟是說不出的雅致。
瓊娘正站在床上掛蚊帳。攏床的蚊帳上破了幾個,瓊娘昨日管相鄰的小姑娘配了彩線,繡上幾朵淡雅的櫻花。向來針線嫻,兩面的蘇繡刺花巧妙地遮擋了破,延開來的枝蔓顯得異常清雅。
這麼掛展開來,半舊的蚊帳立刻舊貌換新。宛如一枝櫻花探到床前。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可因為主人變換了,蛛網塵土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在下午的下,彌漫著歲月靜好的祥和。心的布置和恰到好的小屋點綴,都顯示出房屋的新主人乃是志趣高雅之士。
不知為什麼,柳萍川看得心里一陣難以舒展的不暢。
在的心里,瓊娘回到崔家后應該是日夜哀怨,郁郁寡歡才對。可是如今看著屋的擺設,沒有半點自憐自,倒是著一子優哉游哉的閑逸致。
如今在柳府的房間是另設的,原本是看中了瓊娘的房間的,但剛剛歸府的大哥柳將琚也黑著臉不肯,只說若是瓊娘日后回來探柳家父母,也要有個歇腳的房間,最后到底是讓搬出了屋子,給那房間上了鎖,留了下來。
而新搬的院落,房間的件擺設樣樣都是自己親自去柳府里的庫房挑選回來的。按理說個個都是相似的名貴之,可不知為何就是擺設不出瓊娘原來房里的雅致貴氣。
這種兩相比較下,倒顯得的品味不如瓊娘,這怎麼能不柳萍川暗暗氣悶
瓊娘掛好了蚊帳從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柳萍川。
看那微酸的眼倒是異常悉,前世里,也曾經試著跟柳萍川做一對好姐妹,只是一起逛街時,無論看中了什麼,柳萍川都要搶先買下。一句話,是瓊娘的,柳萍川都要占為己有。
若是可能,瓊娘很想試試,掏一勺滿溢的大糞,這位柳小姐會不會搶著喝。
這邊柳小姐想起了自己留下的用意,按了按心的酸意,開口道:“姐姐既然是了瑯王府。想必是見到了那位貴人了吧怎麼樣,聽說他的相貌俊逸遠超旁人可是真的”
瓊娘取了針線笸籮,坐在窗邊接著細繡著自己挑選的一塊棉布手帕,漫不經心道:“我去他府上烹制糕餅,伺候茶水的自有下人,我哪里會見到主人”
柳萍川一聽,依然不死心道:“這等難得的機會,姐姐為何不及時把握”
瓊娘抬眼看著,狀似不解地問:“妹妹將話說得清楚些,該是如何把握”
柳萍川自然知道瓊娘端慣了大家閨秀的做派,并不認為在裝假,當下便將話點道:“姐姐這般容貌,那位王爺若是看到,必定心喜,到時自然水到渠。”
瓊娘噗嗤一聲笑開了,道:“瞧妹妹說的,那貴人又不是街角的混子,怎的見個有姿的子就心喜得不行”
這邊柳萍川見瓊娘遲遲不開竅,當下一急,便自說道:“過段時間,瑯王府會召人牙子買些侍妾府,若是姐姐肯,我給姐姐安排門路見那王爺如何”
瓊娘實在是被這位柳小姐的急切惡心得不行,將那針線笸籮往旁邊一甩:“妹妹這話說得蹊蹺,為何一味攛掇我去他人府上為妾好歹崔家也是正經的人家,祖上三代也未出過男盜娼,放著以后規矩人家的娘子不做,卻偏偏自甘下賤為人妾侍這是妹妹你的意思還是爹娘養不起我,托你帶話敲打著我”
說到這,瓊娘暗掐了自己的腰側,大著嗓門沖著門對面的灶房喊道:“娘你容不下兒我便直說,何苦的讓妹妹敲打作踐我”
劉氏正在廚房里搟寬面這是昔日崔萍兒最的,江南新麥的面香搭配著蛋鹵,甚是味。
可現下聽到平日里總是聲慢語的瓊娘凄厲的一聲哭喊,當下丟了鍋里的面飛跑過來,起門簾,瞪眼看著倆問道:“怎的哭了”
柳萍川也是猝不及防,沒想到瓊娘說哭便哭,更沒想到還如三歲娃一般開口喚娘前來告狀。當下急急道:“不過方才跟姐姐開了個玩笑,沒想到竟當真了”
說著自己的眼圈也是一紅,倒像是也足了委屈一般。可惜瓊娘哭得比厲害,倒是顯不出柳扶風了。
等劉氏鬧清楚原委后,也不管柳萍川如今貴為家小姐,只擰眉瞪眼道:“為人妾的話怎麼好開口打趣你姐姐看著就是個端莊持重的,這樣的話傳出去可怎麼做人”
說完,又轉對著瓊娘哄道:“聽見了吧,你萍兒妹妹跟你開玩笑呢”
若是前世的柳將瓊可不會這般得理不饒人的哭鬧。但是實在是厭煩著柳萍川三番四次地到崔家來惡心自己,更是想起前世搶奪了自己的丈夫和兒,不用掐腰眼淚也噴涌而出了。
于是,只蓬著鬢角,紅著眼倒在劉氏的懷里道:“哪有這等的玩笑,竟說出讓我主找人牙子去別人府宅里賣的話來,有鼻子有眼兒的,倒像自己做過一般”
柳萍川聽了的控訴,子不由微微一僵,抬眼看向瓊娘,見哭得噎的景,就是個沒長全心機的小姑娘。
就算瓊娘在前世里貴為當朝一品夫人,不也沒有算計過更何況自己重生一回占了先機呢
想到這,柳萍川直覺自己是太過心急,被瓊娘抓住了話柄,向來是能屈能,當下賠了笑臉道:“是妹妹我的錯,請姐姐莫怪。”
可是越勸瓊娘哭得越厲害,最后竟然噎了起來。劉氏立刻聯想到了瓊娘剛回崔家時的景,那真是能哭得沖垮長城,淹沒了山海關。
當下再也不好留柳萍川吃飯,只沖著使了眼神,小聲道:“你姐姐今日本就驚嚇,你又拿話激,要不你先回去吧,改日有空了,再來看你爹和我可好”
柳萍川原本也不想留下吃飯,現在自己一時失語落了下乘,正好尋機離開。
劉氏是打算做好了筑壩抗洪的持久準備,可哪里想,柳萍川剛走了不一會,瓊娘就慢慢收了眼淚,噎著說:“娘,寬面好了吧再不吃可就要糊了。”
劉氏樂不得轉移了思緒,連忙起去了灶房,用冷水過面,倒在熱滾滾的骨頭湯里,再澆上一勺子濃稠的蛋醬。
瓊娘亦步亦趨跟在的后,一邊用巾子臉一邊探頭說:“娘,再放一勺你昨天榨的辣油,昨天看你做時,便聞得香不過給哥哥的那碗別放,他骨頭傷,吃著湯藥,忌諱辛辣。”
劉氏看方才還哭得肝腸寸斷,現在倒是一副全然只想著吃的樣子,可不就是個饞的小姑娘嗎當下高懸的心一下放下,在大海碗里又加了一勺辣子和一把香蔥碎,笑著道:“你哥哥哪里吃得這個,娘再給他用骨頭湯做碗面魚兒,也好化食。”
方才那場鬧劇,崔忠倒是聽得明白,但是也只當瓊娘小姑娘吃醋,不喜歡萍兒來占自己爹娘的便宜。
而且畢竟是養了十五年的兒,那萍兒往日里就艷羨那些個高門大戶的闊綽。若不是自己和劉氏看得,說不得就要跟街市上那賣張家的浪獨子有了手腳。
所以方才那些個教唆瓊娘的話,還真可能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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