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聚集到了廂房之中, 夜嶼也被莫遠山和冥合力挪了過來。
冥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緩緩開口。
“如今,我們面前擺著的, 只有兩條路。”他目掃過眾人,停留在舒甜面上,道:“第一, 他按照現在這種況,繼續熬下去, 和等死沒什麼區別;第二,我們用針灸刺激他的重要位, 將他激得醒過來。但他如今的子,是一點止疼藥劑都不能用了,醒著便只能靠自己扛住那鉆心的疼。”
“若是在這種況下,他能試著慢慢進食,促進胃腹蠕,興許還有恢復一部分機能的可能。”
因為夜嶼的胃腹常年用藥抑疼痛,卻缺乏調理, 胃腹的力極差,好似一座生了銹的機械, 要重新轉起來,那是難上加難。
舒甜抬眸,看向冥, 問道:“若有第二個法子, 有什麼風險麼?”
冥沉片刻,道:“有。”
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著眾人, 低聲道:“夜嶼如今子虛弱, 若是刺激他的大, 若他不得激,很可能直接便撒手人寰了。”
舒甜面一白。
冥又道:“而且,就算他吃盡了苦頭醒來,也不見得能恢復胃腹的機能,因為他的胃疾實在太嚴重了……若不,對他來說,不過是換種更痛苦的死法罷了。”
說罷,他凝視舒甜一瞬,又看了莫遠山一眼,問道:“要不要試,由你們決定。”
莫遠山有些遲疑,他默默看了舒甜一眼,低聲:“董姑娘……”
“試。”舒甜指甲鉗進里,無,但眸卻異常堅定。
沉聲道:“我相信大人……他一定能醒過來,只要他醒過來,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他當初經歷了那麼多,都熬過來了,如今這般考驗,舒甜相信,他也能順利度過。
而且,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好起來。
冥微微嘆了口氣,道:“若大家沒有異議的話,那我們等會便開始了。”
話音未落,白神醫便踏了廂房。
他后跟著一位藥,拎了個偌大的藥箱,看起來沉甸甸的。
白神醫見到眾人,皺了皺眉:“怎的這麼多人,妨礙老夫施針。”
此刻,舒甜、莫遠山和宋亦清都在房,冥也道:“不如你們三位,就留一人罷。”
舒甜抿了抿,低聲道:“莫大哥……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夜嶼一定很疼,想陪著他。
莫遠山點了點頭,道:“那我和阿清先出去。”
說罷,他便和宋亦清出去了。
廂房的門,被藥關上。
莫遠山的心,仿佛也被重重捶了一下。
他眉頭皺著,站在門口,沒有離開。
宋亦清見他面不太好,便低聲道:“白神醫醫高明,許多疑難雜癥都能治好,夜嶼這病……也不是全然沒有希,你別太憂心了。”
莫遠山無聲頷首,宋亦清便站在一旁,陪他等待。
室,白神醫正和藥在一旁做施針準備,冥便和舒甜一起,將夜嶼扶了起來。
冥撐著夜嶼的子,舒甜出手指,將他的襟解開,出象牙白的。
這段日子,他瘦了不,看起來虛弱至極。
舒甜看著,心里一一地疼,不自覺偏過了頭。
冥看了一眼,道:“你能行嗎?一會兒施針的時候,只怕你會心疼。”
舒甜連忙斂了斂神,搖頭,道:“我可以,別擔心。”
說罷,快速地將夜嶼的襟褪下,然后,坐到他后面,輕輕環抱著他,讓他坐直。
他上有種淡淡的藥香,縈繞著,舒甜覺得十分親切。
白神醫已經準備好了。
銀針過火,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銳利的煙痕。
白神醫捻著銀針,一手扶著夜嶼的頭,看了看,然后,便緩緩施針。
銀針微旋,刺他的頭部,看著十分駭人。
舒甜一不敢,將夜嶼穩穩抱住,以防他倒下,或者突然醒來。
一針下去,夜嶼并沒有什麼反應。
舒甜心中有些張,的手指,下意識攏上他的胃腹。
只盼著他快些好起來。
冥協助白神醫,在他上的位施針。
他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一不茍地將銀針緩緩旋夜嶼。
舒甜一聲不響地看著他們施針。
夜嶼上的銀針越來越多,他眼瞼微,眉皺了皺,似乎有些不適。
冥低聲道:“師父,似乎有作用了。”
白神醫淡淡看了夜嶼一眼,又了他的脈搏,道:“還早。”
說罷,繼續在夜嶼上加針。
舒甜見到夜嶼上麻麻的銀針,好像心也被扎了一樣,細細,疼痛不已。
一刻鐘后,白神醫和冥終于停下了作。
藥掏出備好的手帕,遞給白神醫,白神醫接過手帕,了手,對舒甜道:“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
舒甜依舊小心翼翼地抱著他,一刻不敢松懈。
但夜嶼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厲害,他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牙關咬,薄微抿,似乎在承著巨大的痛苦。
舒甜忍不住出聲:“大人……”
而夜嶼,正在夢中經歷一場浩劫。
……
“疼……”男孩不自覺出聲,背后一片冰涼,是被汗打的。
葉夫人溫地著兒子的胃腹,聲音輕輕的:“娘親幫你……這樣好些嗎?”
這個男孩,還不到七歲。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整個子一團,因為,而胃疼得厲害。
男孩尚且年,疼得眼淚的眼眶里打轉,卻不肯哭出聲來。
葉夫人看著十分心焦,卻又無可奈何。
見母親難過,男孩艱難地咧一笑:“母親,我不疼了。”
父親告訴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男子漢,當然不能在人面前哭。
葉夫人勉強一笑,低聲道:“好……娘親知道你厲害,再忍一忍便好了,今夜到我們吃餅了。”
今日,是玉谷城被困的第二十一天。
北疆大戰初期,軍民一心,抵外敵,將北戎主力打得節節敗退,但玉谷城人多,糧食也消耗得很快,幾個月下來,軍糧便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個月前,玄寧軍的主帥葉乾大將軍便寫信回京城請糧,中間還催過兩次,可到了現在,還沒有回應。
玉谷城缺糧的風聲,也不知怎麼回事,傳到了北戎人的耳朵里,他們近乎狂喜。
主力部隊將玉谷城牢牢圍住,他們只要繼續拖下去,便能不戰而勝,北戎軍隊還要出兵挑釁玄寧軍,陣前辱大云將士。
玄寧軍們憋著一口氣,卻無發泄,只能牢牢守著城池。
從這個月開始,葉乾在永王殿下的支持下,接管了玉谷城的糧倉,將軍糧和民糧合在一起,按計劃分發給士兵和百姓。
但糧食有限,誰也不知道朝廷什麼時候會增糧增兵,玉谷城離京城相距千里,永王和葉乾在朝中,都是舉足輕重的人,可如今被困在玉谷城,也無法施展。
于是糧便只能據現有的糧食,控制著分發。
士兵和百姓們,都是兩日一領,兩者錯開。
而就算發了糧食,也不是人人能吃到的。
士兵們的糧食,優先供給守城、沖鋒的將士們;百姓們的糧食,則優先兼顧老婦孺等弱之人。
昨日的糧食發給了百姓,今日才到軍隊。
葉夫人之前攢著的饅頭,昨日無糧時,便喂男孩吃了。
但男孩正在長的時候,兩日只吃一個饅頭怎麼夠?于是今日一早,男孩便得腹痛了。
葉夫人心疼至極。
連一旁的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夫人,咱們玉谷城就算再缺糧,也不缺公子這一口罷?公子還這麼小,又是大將軍的親兒子……多給個饅頭都不行嗎!?”
葉夫人搖了搖頭,道:“小翠,這樣的話,你以后莫要說了。”
微微抬頭,嘆了一口氣,道:“如今正是將軍最難的時候,誰不想填飽肚子呢?可糧食不夠,只能按照計劃發放,若有一人例外,便會有千萬人覺得不服,萬一起了,后果不堪設想。”
侍聽了,也明白了幾分,但看到男孩這可憐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開口:“可是……”
“沒有可是。”葉夫人直截了當地打斷了,葉夫人肅然道:“我們為將軍的家眷,更應以作則,若連我們都壞了規矩,如何服眾?”
侍見一貫溫和的夫人,如此鄭重地代,便聽話地點了點頭。
葉夫人心中也有些堵,將男孩抱起來,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乖,睡一會兒罷……睡著了就不疼了……”
母親輕的安在耳畔環繞,男孩默默閉上了眼睛。
但疼痛一點兒也沒有減輕,反而更甚。
男孩實在忍不了了,他緩緩張開眼,可母親卻消失不見了。
男孩一驚,連忙呼喚:“母親!”
可畫面一轉,他已經站在了軍帳外,軍營門口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一片混。
男孩顧不得胃腹疼痛,他連忙躲到一旁,悄悄看向那些人。
來的是一群面黃瘦的百姓,他們堵在軍營門口,大聲嚷嚷著——
“我們要糧食!若是不發糧食,我們就不走了!”
“讓葉將軍出來!他憑什麼奪走我們在城里屯下的糧食!害得我們日日肚子!”
“就是!他一定將糧倉里的糧食,填到了軍隊里!你們到底是來守城的,還是來吃空玉谷城的?”
他們越說越激,就要往軍營里沖,幾個士兵連在一起,筑人墻,將他們牢牢截住。
“別吵!別吵!”
“擅闖軍營者,軍法置!”
但百姓們依舊群激,不滿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孫副將帶著人馬趕來,他原本就是個暴脾氣,過來之后,一把出長刀,“叮”地一聲,在地上。
“誰要鬧事,先問問老子的刀答不答應!”
百姓們一驚,頓時安靜了幾分。
莫遠山也站在一旁,孫副將是個急脾氣,莫遠山擔心他和百姓們面對面,矛盾會被激化得越來越嚴重,于是便對孫副將使了個眼,他站出來,朗聲道:“各位,方才大家的話我們都聽見了,想來是其中有誤會。”
莫遠山雖然年紀不大,為人世卻很是沉穩。
“如今城里的糧倉,確實與軍隊的糧倉合并了,如今玉谷城的將士們大約有十萬人,百姓也接近十萬,但軍餉卻比你們糧倉的多,所以,不存在軍隊占百姓便宜一說。”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還有人不服,道:“你空口無憑,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孫副將暴怒而起:“你們不知道去問太守嗎?跑到這兒來鬧什麼!你們是不知道前方打仗死了多人嗎!為了屁大的事,居然敢擾軍營,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罷,孫副將就要拔箭,莫遠山連忙攔住他,沉聲道:“孫副將!冷靜些,免得事越鬧越大,不好收場!”
孫副將怒不可遏,兩人還在僵持,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玄寧軍不但搶百姓的糧食,還要殺人啦!”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
百姓們更加激,想沖破軍營大門。
“我們要見葉將軍!”
“我們要見永王殿下!讓我們進去!”
場面徹底失控,百姓們不要命似的往軍營里沖。
男孩躲在軍營里,順著籬笆的隙看向他們,心里也跟著張起來。
他們為什麼要見爹爹呢?爹爹自己都吃不飽呢,哪里有食給他們?
男孩不明白。
就在混之際,一長箭飛來,“嗖”地一聲,中了一個百姓。
一個女人,要復仇,除了臉蛋還能用什麼做武器?她遇上他時,她是被滅族的叛族之女;他遇上她時,他是占島為王的海盜頭子;他憐惜她,疼愛她,在她眼里他卻是毀滅她與自由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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