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的氣氛, 頓時劍拔弩張。

　夜嶼眸微瞇，殺意迸現。

　那木箱卻沉默下去，悄無聲息了。

　夜嶼凝眸看了一瞬, 他長臂一, 突然挑起箱蓋, 手持匕首便刺了出去。

　“是我！”

　清越的聲響起，夜嶼面一頓，急忙收住作。

　舒甜坐在木箱里, 雙手抱膝，可憐地著他，還有些驚魂未定。

　夜嶼面驚訝, 他連忙收起匕首, 一把將拉出來。

　“你怎麼在這里？”夜嶼目落到舒甜上，額頭上還有些紅腫——應該是方才馬車震時撞的。

　舒甜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還不是因為大人不肯帶我來……我便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出手，了腦袋……還疼的。

　夜嶼凝視一瞬，略微皺著眉，語氣帶著小小的抱怨，但臉上卻藏不住得逞的笑意。

　夜嶼抿了抿，出聲：“冬洪，停——”

　舒甜一愣, 連忙手捂住他的。

　夜嶼頓住。

　“大人，我不回去，我若是回去了，誰給你熬藥？”

　手指又細又, 覆在夜嶼上, 帶著些許幽香。

　夜嶼眼眸微垂, 拉開的手。

　“冬洪會熬。”他語氣仍然冷冷的。

　“一共十八種藥材, 冬洪還未認全，大人都不要為難冬洪了……”舒甜帶著笑意，小聲說道，唯恐冬洪聽見了一般。

　“而且我不在，大人就不好好吃飯，若是胃疾更嚴重了怎麼辦？”舒甜揚起臉看他，神嗔。

　夜嶼對上舒甜清澈的眼睛，低聲：“我會吃的。”

　舒甜輕輕哼了一聲，指了指旁邊的食籃：“那我一早辛辛苦苦準備的吃食，大人為何一口沒？”

　夜嶼：“……”

　舒甜抿一笑……他果然是說不過的。

　舒甜見他不說話，索拉住他的袖子，小聲道：“如今都出城了，如果要我自己回去，會迷路的……若是你們送我，又耽誤了行程……所以，帶上我出發，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帶上我，就等于帶上了藥和吃食呀，是不是很方便？”

　笑的，還帶著些許耍賴。

　夜嶼濃眉依舊攏著，定定看著，面嚴肅。

　“董舒甜，你怎麼總是這樣？”

　舒甜一怔，以為他要發怒，怯怯地哄他：“大人別生氣……”

　話還沒說完，頓時覺子一暖，落一個堅實的懷抱。

　夜嶼手在舒甜后背，將牢牢按在懷里。

　“你怎麼總是這樣……”夜嶼喃喃，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不管不顧地，就往人心底里鉆。”

　舒甜被抱著，下抵在他頸窩，無法彈。

　他原本心海平靜。

　卻時不時往海里，扔下小小的石子，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他毫無防備地接納了，卻沒想到石子積多，漣漪也慢慢變滔天巨浪，席卷而來。

　他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反而沉迷其中。

　夜嶼微微側頭，鼻息清淺地掃在耳畔，聞著淡淡的發香，緩緩閉上眼。

　-

　馬車一路飛馳，先向西，再向北。

　趕了半日路程之后，冬洪的聲音自外面響起：“大人，是否要城休息？”

　夜嶼看了舒甜一眼，舒甜忙道：“我不累，我們繼續趕路罷。”

　時間確實很……夜嶼微微頷首，揚聲：“繼續行進。”

　冬洪得令，便繼續馬不停蹄地向西行進。

　他正在趕著車，卻忽然聽到有人喚他。

　“冬洪大哥。”

　冬洪愣聲回頭，只見舒甜起車簾，遞了一塊餅給他，這餅用油紙抱著，看起來干干凈凈的。

　舒甜笑道：“吃點兒東西罷。”

　冬洪笑容滿面地接過：“多謝董姑娘。”

　舒甜也沖他笑了笑，隨即放下車簾。

　冬洪拿起餅子，正準備送口中，卻忽然頓住。

　董姑娘什麼時候上了車！？

　他詫異回頭，恰好過車簾隙，看到青綠的衫一角……果然不是幻覺。

　冬洪：“……”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餅子，面喜……這一路上，一定不會挨了！

　車廂，夜嶼看著舒甜將醬香餅緩緩放油紙袋里，然后遞給他。

　這醬香餅也是第一次做，出鍋之后自己嘗了一塊，那一個香！

　“趁熱吃，不然就不好吃啦！”舒甜小聲囑咐道。

　夜嶼淡淡一笑，手，撥開油紙包。

　這醬香餅的餅呈現金黃的澤，被煎得十分香，上面粘著些許末和蔥花，還有香噴噴的白芝麻。

　夜嶼啟，咬下一口醬香餅——“嘎吱”一聲，脆的外表斷裂，一小塊醬香餅，落到他口中。

　醬香餅油香四溢，焦脆的外圈下，面香十足，中間還帶著微微的韌勁兒，上面的末咸鮮可口，加上炒過的白芝麻，又將這餅的香味，提升到了一個新境界。

　夜嶼只覺得滿口香濃，很是愜意，胃腹仿佛也給了他些許回應，悅納了手中的食。

　他原本上車的時候，沒什麼食，但自從見到……便覺得心好了不，甚至……有了微微的。

　夜嶼繼續吃醬香餅。

　舒甜坐在一旁，也小口小口地吃著餅。

　白芝麻看起來小小一顆，但卻蘊含著無窮的滋味。

　芝麻落到口中，舒甜輕輕一嚼，芝麻中的濃香便迸發了出來，

　“大人還要麼？”舒甜見夜嶼已經吃完一個醬香餅，便出聲問他。

　夜嶼輕輕搖了搖頭。

　他已經吃飽了。

　夜嶼垂眸看，吃相極好，優雅又干凈，表十分滿足，讓人看著便覺溫暖。

　舒甜吃完了餅，便掏出手帕，了，忽然注意到夜嶼的目，便自然而然地轉過臉來，與他對視。

　夜嶼輕咳了下，收回目。

　舒甜笑著問：“大人喜歡吃面食麼？”

　夜嶼微愣，他仿佛沒有想過自己喜歡吃什麼。

　“也許罷。”夜嶼聲音淡淡。

　舒甜笑了笑，道：“我們往北走，主食便逐漸以面食為主，菜也以葷腥為主，大人若是吃不慣，就告訴我……我去想辦法。”

　夜嶼凝視一瞬，道：“你喜歡吃什麼？”

　舒甜想了一會兒。

　“我喜歡吃的可多啦，數都數不過來……”舒甜隨口答道。

　吃東西并不挑剔，如果遇到好吃的東西，便會認認真真品嘗，研究食的做法；如果遇到不好吃的東西，也會一本正經地思考，為什麼會做得難吃，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問題。

　“我以前最喜歡吃爹爹做的菜。”頓了頓，眼神有幾分失落，道：“可惜很久沒有吃到了。”

　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舒甜突然有些難過。

　夜嶼目落到舒甜上，溫聲道：“我已經讓鐘大夫把令尊的況，同冥說了……冥說，或許有希，但需要些時間。”

　舒甜心中一，怔怔看向夜嶼。

　“大人怎麼沒有早些告訴我？”

　夜嶼低聲：“冥昨天晚上才給了結論。”

　他不敢過早告訴，怕失，直到確認爹的病沒有那麼嚴重后，才敢告訴他。

　夜嶼垂眸，淡淡道：“我今早去南苑找你，原本就是想將此事告訴你，但秋茗說你走了。”

　也不知道是瞞過了秋茗，還是伙同秋茗一起騙他了。

　舒甜抿不語，依舊定定看著他。

　夜嶼語氣平緩，帶著一不易發現的關切：“你在錦衛指揮司的事，還一直瞞著家里罷？需得找個機會，讓冥上門去為你父親看看才好……”

　忽然，他到面頰一熱，仿佛被某種到，上一道電流滾過。

　夜嶼怔然轉頭，看向舒甜。

　眼波流轉，目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夜嶼眉間微，盯著的看。

　舒甜的，嫣紅，一即分，但那暖暖的仿佛一直停在臉上，灼得人心滾燙。

　夜嶼間輕咽，面有些不自然。

　舒甜歪著頭看他：“大人，你真好。”

　夜嶼薄微抿……好的是。

　舒甜笑起來：“大人害了？”

　夜嶼眸微頓，輕咳了下：“哪有。”

　蒼白的面上，多了一罕見的紅暈。

　舒甜吃吃地笑了起來，不再逗他了。

　-

　馬車向西行進了一天，終于了杉城。

　杉城是西北的一座小城，是京城通往北疆的必經之地。

　冬洪將馬車趕到了一間客棧門口，緩緩停下，道：“大人，只怕今夜要在這里將就一晚了。”

　他已經在城里轉了一圈，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客棧了。

　“好。”

　夜嶼的聲音過車簾轉來。

　三人下了馬車，客棧小二連忙殷勤地過來牽馬。

　小二打量了夜嶼，夜嶼雖然穿著不起眼的便服，但仍然氣宇軒昂，風姿無雙，一看便不是尋常的客人。

　小二正要開口，又忽然頓住。

　他見夜嶼后，走出一位妙齡，眉眼如月，不笑勝笑。

　皮白皙，吹彈可破，黑發如瀑，不點而紅。

　這西北的邊陲小城，常年風吹日曬，他那里見過這般好看的姑娘！？

　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冬洪咳嗽一聲：“小二，可有上房？”

　小二連忙斂了斂神，答道：“抱歉了客，今日客滿，只有一間上房了……若您能將就，后院還有一間雜間……”

　冬洪皺了皺眉，問道：“這才天黑，怎麼就客滿了？”

　小二賠著笑：“您有所不知，過幾日便是玉谷城一年一度的收節，西北周邊有不人，都往那邊趕去，就為了湊熱鬧呢！”

　舒甜有些好奇，問道：“什麼是收節？”

　小二一笑，道：“姑娘一看便是外地人，恐怕不清楚，這玉谷城往北數百里，土地沃，很適合種粟種稻，產出來的糧食，十分飽滿，顆顆優質……所以玉谷城便每年都會舉辦一次收節，各家農戶將糧食送到府，由府來組織評選，在收節上選出最好的糧食，現場放賣，價高者得。”

　小二說得頭頭是道，舒甜聽得認真，忽然想起一事，喃喃：“阿牟的家鄉，好像就是玉谷城。”

　這麼一說，冬洪也想了起來，點頭道：“確實如此。”

　他昨日還把阿牟的世同樊叔說了，樊叔今日應該已經安排人手，去找尋阿牟的父母了。

　“因了這玉谷城的收節，近日里經過杉城的人也多，所以日日客滿。”頓了頓，小二問道：“客，我們余下的這間房你們要不要？若是不要，估計別家更是沒有了。”

　冬洪有些猶豫，夜嶼卻道：“我們要了。”

　冬洪下意識瞄了夜嶼一眼，連忙對小二道：“后院那間雜房，我們也要了。”

　“好嘞！”小二笑瞇瞇地領著眾人上了樓。

　小二口中的上房，也不過是一間十分普通的客房。

　里面只有一張簡陋的床鋪，一張八仙桌，和幾把陳舊的凳子。

　連冬洪都有些不滿：“大人……要不小人再去別找找，看有沒有更好的？”

　夜嶼搖了搖頭，道：“罷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去罷。”

　冬洪應聲退下了。

　舒甜抱著自己的包袱，呆呆站在房中，看著那張窄窄的床榻，有些犯難。

　夜嶼走過來，接過手中的包袱，放在桌上。

　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氣定神閑地飲下。

　舒甜抿了抿，卻沒說什麼。

　找來小二，簡單代幾句，便聽見小二應聲：“沒問題，您跟我來！”

　舒甜回頭，對夜嶼道：“大人先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夜嶼微微頷首。

　方才上來時，他留意過周邊，應該沒什麼危險。

　舒甜跟著小二出去，等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大大的托盤。

　托盤之中，放了兩碗吃食，還有一碗熬好的湯藥。

　夜嶼放下公文，抬眸看向舒甜。

　“大人，先吃點東西再喝藥罷。”

　夜嶼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食，問道：“這是什麼？”

　舒甜笑了笑，道：“這是羊泡饃，是西北的特食……這里面的湯，是由羊骨和牛骨一起熬制的，十分鮮，里面的羊也燉得很是爛，泡饃養胃，很適合大人吃。”

　舒甜這麼一說，夜嶼便想起了曾經做的羊湯，頓時對眼前這碗堆小山的食，生出了些許好。

　舒甜將羊泡饃端到他面前，溫言道：“這羊泡饃也‘口湯’，意思是吃完后，碗里就只有一口湯了……大人可以嘗嘗看。”

　夜嶼點了點頭，接過湯勺，輕輕放碗中。

　舒甜在他對面坐下來，這碗羊泡饃對來說，實在有些大，但沒有更小份的了，只能盡量吃。

　夜嶼舀起一點泡饃，仔細看了看，這泡饃顆顆呈黃豆大小，不算非常均勻，但看起來十分憨實。

　“這是面做的？”夜嶼忽然問道。

　“是，但這面不需要怎麼醒發，當地人都吃死面，因為煮出來的口更加勁道……但我擔心不好消化，便讓師傅多煮了一會兒。”

　夜嶼角微牽，對他的事，總是十分細心。

　夜嶼將泡饃送口中。

　泡饃吸了濃郁的湯，吃起來十分醇厚，帶著一天然的面香。

　夜嶼緩緩嚼著，這顆顆勁道的泡饃，吃起來比尋常的面食，更有趣味。

　夜嶼吃完一口泡饃，又夾起一片羊。

　這羊切得極薄，質均勻，保留著的原。

　夜嶼將羊緩緩送口中，羊爛，溫香，片邊緣的筋條，韌彈牙，十分可口。

　舒甜見夜嶼一口接一口地吃著羊泡饃，笑了笑，舀起一勺羊湯，吹了吹，慢慢飲下。

　羊湯著極致的鮮，深深淺淺流連在口腔里，令人一吃難忘。

　舒甜滿意地瞇起了眼睛，沒想到在客棧里，居然能吃到這麼味的羊泡饃。

　夜嶼不經意看了一眼托盤，發現里面還有一樣奇怪的食，看起來白中發黃，老老實實立在盤子里。

　他有些好奇：“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