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之中, 王廚子一臉興地將豬蹄拿出來，招呼眾人來一起刷洗。

　一大堆白的豬蹄，洗凈之后在案板上一字排開，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舒甜：“……”

　有些食材, 在染醬之前和染醬之后, 完完全全是兩樣東西。

　舒甜見眾人理得十分起勁, 便也挽起袖子, 站到了砧板前。

　舒甜拿起一把用順手的菜刀，輕輕磨了磨，然后取來一塊大豬蹄, 橫擺在砧板上。

　刀鋒也橫過來，用力一割，將豬蹄從中間一分為二。

　豬蹄變得更薄，更容易味。

　然后, 舒甜舀起一瓢水, 注鐵鍋中, 又將切好的豬蹄放進去，加蔥姜、黃酒等。

　焯水可以更好地祛除生豬蹄的異味。

　水很快就沸騰起來, 豬蹄的也略微變深了些, 沫被沸水了出來, 舒甜拿來勺子, 小心地將沫撈了出去。

　半的豬蹄, 看起來清清爽爽, 有些憨實。

　豬蹄里有富的膠原蛋白，直接烤的話, 難以下咽, 需得先鹵一遍, 再進行烤制。

　烤豬蹄是一道對香味要求都非常高的菜肴，談到“”，主要指的是鹵過之后的醬糖。

　舒甜洗凈了鐵鍋，將鐵鍋燒干之后，下涼油。

　油香逐漸彌漫，滋潤了焦干的鍋底，舒甜將多余的油倒了出來，然后將備好的糖塊，一腦兒倒了鍋中。

　糖塊倒鍋中后，必須快速翻炒，不然很容易粘鍋。

　糖塊在熱量的作用下，逐漸融化，漸漸泛起醬黃的泡沫，一點一點涌，很是香甜。

　小翠本來在洗菜，聞到這糖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王廚子一邊理豬蹄，一邊笑道：“這算什麼？鹵完再烤的時候，那才香呢！”

　小翠嘻嘻一笑，道：“若是我來做，只怕還不到烤的那一步，就已經吃完了！”

　小虹扶額道：“我怎麼有一個這麼能吃的妹妹！？”

　眾人哈哈大笑。

　舒甜也忍俊不。

　繼續炒糖，黃燦燦的糖，逐漸變紅，舒甜看準時機，將一勺清水，澆到熱騰騰的糖里，鍋里瞬間冷靜下來，變得澄凈多了。

　舒甜將糖盛出，放到一邊備用，然后便開始準備鹵豬蹄的料包。

　“王師傅，這豬蹄還要炭烤，不需要太多鹵料吧？”舒甜笑著問。

　王廚子是鹵菜方面的行家，問他準沒錯。

　王廚子點點頭，道：“八角、花椒、桂皮、香葉、草果等……就差不多了。”

　舒甜記下來，道：“好，就按王師傅的意見辦。”

　說罷，便找出了料包紗袋——這紗袋是和小虹、小翠等一起制的，專門用來裝料煲湯、鹵煮等。

　舒甜環顧四周，王廚子問：“你在找什麼？”

　舒甜笑道：“我想找一口大鍋，可以一次多鹵些豬蹄。”

　這些豬蹄切得大小合適，晚上錦衛們來了，可以一人一只，想必會消耗得很快。

　王廚子從柜籠中搬出一口大鍋，笑道：“早就準備好了！”

　舒甜瞪大了眼，這口鍋的直徑超過了的手臂，一次可以鹵上幾十塊豬蹄。

　舒甜笑起來：“王師傅果然想得周到。”

　王廚子憨笑了下，將鍋洗干凈，放到舒甜面前。

　舒甜端起高湯，傾瀉而下，注到大鍋里。

　濃郁泛白的湯，在鍋里歡騰地聚在一起，發出期待的響聲。

　舒甜將剛剛炒制好的糖倒了進去。

　醬紅的糖，沿著高湯表面的波浪，一點一點漾開來。

　糖雖然不多，但卻十分強勢，很快便將湯浸染了醬。

　舒甜又加了一大勺醬油進去，再次為湯鍋增。

　鹽自然是不可的，需要通過鹵制的過程，將咸味慢慢熬進去。

　一鍋醬湯，紅得發黑，濃郁極了。

　舒甜將焯好水的豬蹄，一個接一個地放了進去，豬蹄被淹沒在醬湯里，不見了蹤影。

　然后，舒甜又灑了一把糖塊提鮮，加必備的蔥姜等調料，最后將紗袋料包放了進去。

　舒甜拿起沉重的鍋蓋，緩緩蓋上鐵鍋，仿佛是一種嚴肅的儀式。

　豬蹄等食材在暗無天日的鍋中，要經歷從生到，從寡淡無味到香濃多，這是必經的一考驗。

　在豬蹄鹵制的同時，舒甜便空準備起蔥油來。

　生姜和大蔥切片，用于熬油。

　舒甜拿出一口新鍋，把蔥姜涼油下鍋，慢慢炸制。

　原本鮮的生姜片和大蔥片，慢慢變得焦黃，有些蔫了。

　這樣可以把姜蔥中的香味，很好地激發出來。

　舒甜把那些“有氣無力”的蔥姜撈出，然后把鮮香的蔥油倒了出來，放到碗中備用。

　油質清亮，呈現出明黃的澤，還有些微微的焦香。

　猶豫豬蹄需要炭烤，所以還需要配些炭烤佐料。

　舒甜想了想，對王廚子道：“王師傅，這炭烤料，咱們準備兩種罷，一種辣的，一種不辣的，任君選擇。”

　王廚子點點頭，笑道：“我正有此意。”

　說罷，他便將提前準備好的調料包，全部拿了出來。

　“舒甜，你看看各種調料的配比，配好之后，到時候我們直接用。”

　“好。”

　舒甜打開一個個料包，然后，拿出一個大海碗。

　舒甜思索片刻，然后舀起一大勺芝麻，倒海碗中。

　芝麻以炒過的為宜，味道更香。

　芝麻淡黃，堆在海碗中，像一個小小沙丘，然后，舒甜將棕黃的孜然、紅彤彤的辣椒等放進去后，整個碗里就變了大雜燴。

　還未過油，便已經能到調料對嗅覺的刺激。

　舒甜拿起一個大勺，將不同的狀調料，緩緩攪在一起。

　各調料緩緩融合到一起，逐漸不分你我。

　全部拌勻之后，整碗調料，則呈現出朱紅的澤，聞起來香辣撲鼻，富至極。

　所有的準備事項已經完，就等豬蹄鹵好后，進行烤制了。

　舒甜和王廚子相視一笑，都有些期待今晚的到來。

　-

　月亮爬上漆黑的夜幕，錦衛指揮司的衙門，守衛們完了換班。

　李良和趙四下了值，兩人收了武，往衙門附近的耳房走去。

　“終于下值了，我的臉都凍僵了！”趙四忍不住小聲抱怨。

　李良看了他一眼，確實面頰有些紅。

　李良：“這天氣確實越來越冷了，到了晚上總覺得。”

　趙四笑道：“走，咱們去飯堂，聽說今夜有好吃的。”

　李良換下甲胄，笑著問：“你的消息怎麼就這麼靈？”

　“還不是姜二！日日去飯堂轉悠，人家董姑娘做什麼菜，他都知道。”

　說起姜二時，姜二也恰好下值，來到耳房換。

　“又說我什麼壞話？”姜二一腳踏進耳房，大聲揶揄道。

　趙四笑了下：“誰敢說你的壞話！快點兒，我們要去飯堂了！”

　如今，飯堂里不僅早膳時擁不堪，連宵夜，都要提前占座了。

　自從玉娘的事出了之后，他們便被調到了錦衛指揮司的衙門附近值守。

　衙門離飯堂相對較遠，往往等他們下了值過去，飯堂已經人滿為患了。

　三人換下衫，急匆匆往飯堂走去。

　飯堂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大部分的桌子，已經坐滿了人。

　趙四連忙找了一張空桌子，一屁坐了下來。

　姜二遞給他一個默契的眼神，便往備餐桌走去。

　舒甜和王廚子正在忙碌著。

　舒甜將鹵好的豬蹄撈出來，豬蹄油發亮，醬紅濃郁，落到碗里時，皮微微抖，濺出幾滴醬。

　姜二一愣，咽了咽口水。

　王廚子接過豬蹄，鋪開一張大鐵網，抄起一把刷子，便大刀闊斧地刷起油來。

　油滴到炭火之中，“滋滋”響個不停。

　王廚子又將幾塊大豬蹄，一一排放到大鐵網上，這一次，他將一碗澄黃的蔥油端了出來。

　蔥油一刷上豬蹄，被炭火一烤，香味頓時發出來，王廚子又一不茍地將豬蹄的邊邊角角，都刷上了蔥油，整個備餐桌周圍，鮮香極了。

　姜二狠狠吸了幾口氣，真香！

　姜二看得一愣一愣的，問：“董姑娘，這是……烤豬蹄？”

　舒甜笑著回應道：“不錯，大人可要來一些？”

　姜二連忙點頭，道：“我們三個人，各要一份。”

　說罷，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

　舒甜笑了下：“好，請稍等。”

　姜二點完了菜，卻還不舍得走，依舊眼地看著。

　王廚子一目不錯地盯著豬蹄，鹵過的豬蹄被烤得冒油，亮得發，王廚子看準火候，灑下一把配好的烤料。

　朱紅的烤料一旦沾染豬蹄，便被油牢牢黏住，不肯下來了。

　一面烤得差不多了，王廚子便挨個給豬蹄翻面，調皮的辣椒被抖落一些下來，落到炭火里，噴出香辣味。

　醬紅的豬蹄，被烤得嘶嘶作響，油滋滋的。

　舒甜備好白芝麻，幫王廚子撒到豬蹄上，噴香無比。

　姜二終于回到了位置上，他眉飛舞地對另外兩人道：“今日果然有好吃的！是炭烤豬蹄！”

　李良和趙四一聽，頓時也興起來。

　趙四：“豬蹄還能烤？我從沒吃過！”

　李良已經備好了餐盤和筷子，一本正經道：“萬都可烤！”

　三人哈哈大笑。

　忽然，姜二面一頓，立即收了笑意，嚴肅了幾分。

　趙四疑問道：“你怎麼了？”

　姜二沖他使了個眼，示意別說話。

　就在此時，飯堂中的人都站起來，轉而面向門口。

　趙四和李良見狀，也一起回頭看去——只見一襲暗紅的飛魚服，赫然出現在門口，莊重威嚴，冷峻無雙。

　眾人齊聲：“參見指揮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