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爸真是愁。

　前妻幫親不幫理已經到了不辨是非的地步, 兒子說話是啥難聽撿啥說。先安前妻，“不聽說他二姨二姨夫現在日子紅火的不得了麼。你想想，塞翁失馬, 焉知非福。”

　“可見老天有眼，二妹二妹夫在朝門外定的新房。”陳冰說到妹妹、妹夫現在的就，頗是與有榮焉。

　許子嫣面無表，無于衷。許爸道，“那就是了，何必再提這賭心的事。提。你愿意說, 人家愿意聽嗎？你要有這麼個孩子，你愿意再提嗎？”

　說話間，車停在小區樓下，許爸道，“你先上去, 我開導子嫣幾句。”

　陳冰下車上樓。

　待陳冰走遠，許爸才說兒子，“你也是，知道你媽一向沒什麼是非, 反正只要娘家人做的事，那都是對的。你就說兩句, 惹這一路嘮叨。”

　“也不知道二姨家的事跟有什麼相關。”

　“人家親姐妹。”許爸道，“以后說話委婉些, 上大學就大人了, 再這麼直來直往的，得不得罪人。再說,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你二姨那人品, 我看也夠嗆。一當后媽的，有本事不往自己親生的上使。本上回你做證的事就記恨著你哪，就當沒這門親戚，來往就行了。”

　許爸一通嘮叨，見兒子也沒個回應，問他，“聽到沒？”

　“我又不聾。”

　“吭都不吭一聲，還以為你突然聾了呢。”你好心好意說半天，他跟個大爺似的。許爸有些火。

　“明兒一早就走麼？”許子嫣突然問。

　“嗯。”

　“幾點飛機啊。”

　“八點。”

　“我去送你。”

　“不用了，太早了，早上多睡會兒吧。”起的那點兒小火苗嘩的被兒子孝心撲滅，許爸出笑容。

　“我開車送你過去。”許子嫣開門下車，對老爸擺下手，就背著單肩包走了。

　許爸頓時覺著，從深市飛回A市給兒子辦讀B大慶功宴的辛苦沒白費，雖然這慶功宴完全是他一廂愿……

　兒子想著他哪，還要開車送他到機場。

　許爸甚至覺著，多年辛苦為的啥，肯定不是為了自己過好日子，就是為了寶貝兒子啊！

　直待許子嫣的背景轉過花木扶疏的小區花園，許爸才回過神：我不是被這小子轉移話題了吧？嘿！臭小子！

　許爸翹翹角，啟汽車，回自己的居所。嗯，這小子一打岔，好多話沒說，下次見了孩子別這麼大譜兒，看你跟個大爺似的，還得孩子主跟你打招呼。就這德行，這輩子還想談上，娶上媳婦？

　不過，聽說喜歡他兒子的孩子可多了。

　許爸嘆口氣，從車鏡中看眼自己的樸實面容，人總是有些淺的。

　許子嫣在電梯間按下樓層，想著秦特跟他說的那兩句話，如果秦特真的一臉激涕零來謝他，許子嫣可能還會有點瞧不起秦特，有個屁可謝的，他又不是為了秦特。

　秦特一點沒謝他，許子嫣倒是真的對秦特有些另眼相待。

　這才是正常人。

　亞金的電梯門映出許子嫣年輕的臉龐。

　其實，秦特本沒想那麼多，說的話合適不合適，別人會怎麼想之類的，本沒想。就是怎麼想就怎麼說的。

　劉開車把祖孫二人送到家，因時間不早，他們一家三口就沒上去，下車跟姥爺、大舅、大表哥各打過招呼，就先告辭了。

　林正也沒上去，就是三家住戶一起乘電梯。

　林爹住十樓，最先到達。林晨對父親一向孝順，雖然沒有送林爹到門口，也在電梯口說，“爸爸、錢阿姨，晚安。”

　方紅也笑瞇瞇的說了一遍，秦特喊的是太姥爺太姨姥，林晚照直接無視掉錢阿姨，是的，盡管錢阿姨全天參與到林家的活，林家人對也都客氣尊敬，但林晚照就是能對錢阿姨視而不見，只跟老頭兒說一聲，“晚安，爸。”

　錢阿姨跟著林爹到房間才說，“你說，晚照有氣也該沖你撒。這都多年了，還對我這樣。”

　林爹完全不偏自己閨，“求同存異吧，反正你們關系也一般。你就當沒看到好了。”

　錢阿姨：……這是人說的話！我就因為做不到才郁悶啊！

　林晨對林晚照這種堅持也無法，林晚照覺著自己大度的不得了，一沒跟姓錢的翻臉，二沒讓大家下不來臺。我當沒看到還不行啊。

　做人是要圓一些的。林晚照這樣想。

　看吧，人家還覺著自己圓的不得了哪。

　林晚照對大哥大嫂特別好，“你們都早點休息。大哥，明天咱們一起吃早飯。”

　然后，就高高興興的帶著秦特回頂樓了。

　方紅跟丈夫說，“近來我還說大妹圓些了，還是老樣子。”

　“晚照不一樣這樣，不圓也不世故，就這樣，這是的本。”林晨想，不過是卸下之前肩上荷了一輩子的重負，輕松了，也就活潑了。

　林晚照發現自己很喜歡熱鬧，不用苦苦等待別人回家的熱鬧，這樣有喜事親人在一起聚聚的熱鬧也很好。

　其實，晚輩們來不來都沒關系，主要是想跟兄弟、朋友相聚。

　祖孫倆回家也就洗洗睡了。

　現在房子大，衛生間就有三個，一人一個洗澡間沐浴洗漱。秦特也喜歡這樣的聚會，發現自己還有點虛榮的，因為很喜歡聽人夸自己，有人夸，就特高興。就是有點不好意思，心里也是高興的。

　唉呀，這得更加努力啊。

　不然以后就沒人夸了！

　秦特想。

　不過，沒想到竟然遇到許子嫣，雖然只是偶遇，也給秦特敲響了警鐘。

　老大開車回家，先給父親打電話。老大媳婦見狀，“都十點了，爸還沒睡麼？”

　“肯定沒睡。”

　電話很快接通，里面傳出父親的聲音，老大把今天媽這邊的事耐心的跟爸說了一遍，都有哪些人，晚上吃的什麼，在哪兒吃的。其實，即便說了爸也不一定知道是在什麼地方，但他知道，老人喜歡聽，那他就耐心的說。

　父子倆聊了一個小時才掛了電話，待老大洗完澡出來，老大媳婦原本一肚子想說的話，這會兒也困的沒說的了。想丈夫真是愚孝，老太太那邊不多親近著些，每天一個鐘頭一個鐘頭的給老爺子打電話。

　真是人急的不行又沒法兒說。

　夜深，夫妻倆也早早睡了。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秦特跟姥姥沒出門，早飯后在家休息，整理一下大家送的安宅禮，還有秦特收到的大學禮。明天就要回學校拿志愿填報表格了，秦特想回安置房那邊順道看看姥爺。

　當然跟姥姥最好，姥爺雖然有些糊涂，也不能不去看姥爺。還是先問過姥姥的意見，林晚照笑，這有良心的人，什麼時候對誰都有良心。

　林晚照說，“去吧。路上給你姥爺買點水果帶去，看他那邊好不好。”

　“我估計跟咱們在的時候差不多。聽我媽說，舅舅他們商量了，每個星期一人都要去一趟，幫著姥爺收拾收拾，做做飯什麼的。”秦特說。媽媽對當然不如對齊碩弟弟好，但媽媽對也不錯，每個星期都會給打一個電話，每季也都會給買兩新服，還給買了保險。

　林晚照道，“那還算有良心，不枉你姥爺把錢都分給他們。”四個孩子，要這麼著也不錯。上輩子可沒這樣的良心。無非就是十天半月過去一趟，老兩口還傻樂傻樂，覺著好。

　秦特眉眼彎彎，就知道，即便離婚了，姥姥心里肯定也是把姥爺當朋友一樣，希姥爺過的好的。

　秦特計劃明天拿完志愿表就去看姥爺，再跟翠丹聚一下，昨天家里人多，都沒好好跟翠丹說說話。然后，下午回家。

　林晚照也有自己的計劃，打算去學開車。可開車在哪兒學，不知道。這可怎麼著呢？

　這事也不能問小特，小特這麼小，肯定也不知道。

　問大哥，大哥不會提反對意見吧？

　大哥偶爾還是有點古板的。

　至于大嫂，大嫂像炸一樣，告訴大嫂基本就等同于告訴了全世界。

　把人這麼一劃拉，最有可能支持學車的倒可能是……一慣不大靠譜兒的老頭兒！

　林晚照堅定的搖頭，寧可跟大哥商量也不跟老頭商量！

　不過，商量也講究策略。

　林晚照決定，得想個辦法先哄大哥高興一下。

　祖孫倆各自制訂好自己的計劃也就晚上了，林晚照打個電話給大哥，讓大哥明早上樓吃早飯，在家做。

　于是，第二天秦特就看到姥姥在攤咸食，還是蛋大蔥那種，特別香特別香。秦特覺著，大蔥和蛋真的是絕配，不論自私做都好吃。

　林晨上來時也說，“香的整個樓道都聞到了。”

　“以前你上班都不吃蔥蒜，現在退休了，沒這忌口了吧。”

　“沒了。”

　林晨幫著盛稀飯，秦特幫著端。

　秦特今天也特意打扮過，因為要去學校，起床洗漱后就把太姥爺送的小首飾戴上了，為此特意搭配了條白子。反正年輕的孩子，瘦瘦高高的，穿什麼都好看，更何況秦特本長相就好。就是有點可惜沒耳朵眼兒，耳墜暫時還沒辦法戴，但項鏈手鏈都能戴。

　林晨點頭，“這兒漂亮。一會兒要去學校。”

　“嗯，得去拿志愿表。”

　待吃過早飯，秦特就去學校了，因為離得遠，是個勤謹的格，寧可趁著天氣涼爽早些出門，也不想遲了。

　出門前，秦特還噴了點林蘇姥姥送的香水。

　秦特吸了吸鼻子，覺著比家里的驅蚊水是要好聞一些。

　過去也給姥姥和大舅姥爺噴一點。

　“真香。”林晚照笑，“一會兒我就出門買個菜。”

　“那也噴一點。”

　秦特今天背的是書包，里面提前放了殼的塑料文件袋，這個是用來放志愿表的，可不能折了。

　跟長輩們打聲招呼，秦特才走了。

　看秦特出門，林晚照林晨相視笑，孩子長大了，就知道了。

　趁著天氣涼爽，林晚照也約大哥一起去菜市場。說來，大哥真的是不多見的好男人。大哥家買菜、早飯基本都是大哥買，因為大嫂喜歡睡懶覺，大哥是數年如一日的早起好習慣，也沒有那些臭哄哄的什麼男人不做家務的大男子脾氣。

　因為起的早，早餐后就順帶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時再給大嫂帶早點，這樣到家還熱乎的。

　所以，林晚照私底下認為大嫂真的好福氣。

　劉國比大哥還小好幾歲，連個掛面都煮不好，一輩子也沒買過幾回菜。

　兄妹倆到菜市場，夏天大家都是吃素，吃素清爽，鮮大魚大。林晚照特意買條草魚中段，跟大哥說，“你不是說老頭兒吃魚圓麼，正好有空，我給老頭兒做點兒。魚圓也是鮮著好吃，別做多，夠一頓吃的就行。”

　林晨點點頭。

　買過草魚，又見到有個攤住在賣小白條兒，這也是一種魚，特別小的一種銀白小魚，以前老家特別多，春秋的時候，集市上有賣的，賣的不貴，但收拾起來比較麻煩，因為魚小，得一條條剪了頭去臟。

　這種魚不能燉，一燉就散了，收拾好后灑把鹽腌一下，醮點面，放油煎，煎到焦香，不論是烙餅，還是就著饅頭，都好吃。

　兄妹倆一見就笑了，林晨說，“有些年頭沒吃過了。現在菜市場各樣品種的魚，這小白條兒倒見得了。”

　“咱們買二斤。”

　“爸爸也吃這個。”

　林晚照心說，只要是魚，沒有老頭兒不吃的。

　好吧，買五斤。留下二斤在冰箱，等小特晚上回來讓小特吃。

　“烙發面餅，還是玉米餅？”兩樣都好吃。

　林晨說，“中午吃發面餅，晚上吃玉米餅。”

　即便這是自己的親大哥，林晚照也得說，“大哥你可真會兩全其。”林晨補充一句，“烙發面餅也給爸爸送一份。”

　“姓錢的不會連發面餅都不會烙吧？”

　“會倒是會。不過你是親閨，這能一樣麼？”“味道都一樣。”

　“心意不一樣。”

　好吧，因為還有學開車的事要得到大哥的幫助，林晚照都忍氣吞生的答應了。

　看林晚照這態度，林晨干脆沒買自家的菜，林晚照買的菜他幫著拎，他一樣沒買。林晚照奇怪，“大哥你不買菜麼？”

　林晨“哦”一聲，“我看你今天的意思還要請我吃兩頓，我就不買了。中午晚上把你大嫂上來，都在你那兒吃。”

　林晚照是個老實人，老實人一般都直來直去，不常這些心眼兒，就有點疑神疑鬼，想大哥是不是看出什麼了。

　林晨忍笑，安妹妹，“我又不會讀心，你要不說，我也只能等了。”

　“什麼事都沒有。”林晚照不慣說謊，于是，又改了，“現在還不能說。”

　“嗯，我等著。”

　就算大哥看出來也沒什麼，林晚照買了一堆菜，都是大哥吃的。反正到時吃他三頓飯，大哥肯定不好意思拒絕的！

　這就吃人短。

　林晚照暗暗得意，想老話再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