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爹坐的是孫子林正的車, 見父親與祖父過來，林正下車給祖父開車門。林爹彎腰進車里慨一句，“林正你都升副院了, 不打算換輛車麼？”

　林正關門回駕駛位，笑道，“爺爺，低調低調。”

　林爹郁悶，“吉普車也不錯，悍馬也不錯, 我最喜歡凱迪拉克。”

　方紅在副駕，“爸，凱迪拉克是汽車品牌麼？”

　林正，“媽，是那種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豪車。”

　“沒事, 我們可以買輛吉普，然后給吉普取名小凱。”林爹還是很靈活的。

　林晨看外面，“晚照怎麼還在外頭站著呢。”

　林爹，“應該是太了, 在目送的老父親。”

　林晨：……

　林正將車略停一停，落下小半個車窗, 隔窗抬高些聲音，“大姑, 回去吧, 風太冷了，別凍著。”

　林晚照回神, 朝大哥侄子點點頭，揮揮手。

　林正這才將車窗升起, 開車離開。

　出小區時見劉蓮陳桃花結伴過來，林爹在車里嘆一句，“一轉眼，小蓮小桃花也這把年紀了。”角一彎，“以前們姑嫂打架可有意思了”

　林晨實在不知道人家姑嫂打架有意思在哪兒，倒是說，“爸您多年不回來，還依舊這麼歡迎。”

　林爹得瑟，“做老師麼，認識的人就多一點。”

　陳桃花劉蓮見林晚照在樓下，“二嫂你這是送林叔吧。”

　劉蓮理兒細，“我二哥怎麼沒出來？”

　林晚照原想說老頭兒沒讓劉國下來，話音一轉，換了句格外聽的說辭，“我爸心疼婿，沒讓他下來。”

　劉家人都敬重林爹，主要是覺著林爹當年幫著養過外孫，后來聯產承包責任制，各家分了地，林爹都是把地免費給劉國夫妻種，每年給林爹夠吃就行，多了都不要，嫌在家里生蟲。后來林爹去城里跟林晨一起生活，連米面都不要了。

　要不是九零年代林爹把戶口遷市里去，這拆遷還得有林爹兩萬來塊錢的補償哪。

　劉蓮笑，“林叔跟我二哥是真合適。我都說，這麼好的岳父，咱們村兒也就倆，一個我爸，一個就是林叔。可惜我爸不如林叔有福，看林叔子骨兒多朗，說真的，這要不認識的見著，得說比我大哥還年輕哪。”

　三人說話上樓，陳桃花就說大伯子，“大哥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勤儉。”

　“不是人勸的。”劉蓮直搖頭。

　屋里老大他們都還沒走，見姑媽過來，更添熱鬧。劉蓮見著娘家侄兒也是滿眼高興，尤其是孩子們，還一人得了一個紅包，大家齊聲謝姑（姑姥姥）。坐著說會兒話，老三說，“姑，大偉哥在三叔那兒麼？”小姑是坐大偉哥的車來的。

　“嗯，連你大宏哥，也都在你三叔那兒說話。”

　“我過瞧瞧，我們哥們兒好些日子沒見了。”

　陳桃花笑，“你們都去吧，連劉貴劉福、貴英金也都在。”

　劉說，“那我也去。”這都是同一輩的堂兄妹們。

　陳桃花家安置房是三室，最寬敞不過，林晚照便都打發他們去跟堂兄弟姐妹聚聚。秦特沒去，秦特陪著姥姥姥爺。齊碩是個斯文格，很湊熱鬧場合，也沒去。

　倆人看出長輩們有話要說，去秦特的房間說話。

　劉蓮主要是過來打聽打聽那簽協議買房的事，林晚照好奇，“誰買房啊？”

　“大宏。”劉蓮有些苦惱，“這不是咱們都拆遷了，大宏一直在市里，家里也沒他的房，拆遷也沒他的事兒。他說想給孩子在市里買房，一時錢不湊手，想跟我們借些。”

　林晚照眉一，倒杯茶給小姑子。

　劉蓮接著說，“這整個年，我跟大偉他爹都沒過踏實。我們家跟你們家還不太一樣，二哥二嫂你們也知道，大宏當年上學出去，我跟大偉爹商量著，養老就指著大偉。當時分家也這麼寫的，大偉給養老，我們百年后，我們那套老宅就是大偉的。可誰也沒想到突然就拆遷了，大宏回家借錢，可真愁死我了。”

　劉國說，“拆遷大宏一點兒沒得著，是該給大宏點兒！”

　林晚照瞪他，“你瞎出餿主意。當初分家簽了分家單的讓大偉給養老，大偉平時多孝順，他們那兒有做蠶被的，自己不買，先買了給妹妹、妹夫蓋。這事兒得慎重，別傷了大偉的心。”

　“可不是麼。”劉蓮說，“何況我們也沒那好幾十萬。我們那兒說是城鎮，真是不比咱們村兒實惠，咱們村兒都寬房大院兒的。我們老宅你們都知道，就四間房的地方蓋二層。拆遷時我們商量著，要的是回遷，人家給了樓，地面兒補償有限，我們那老宅才補了二十萬。”

　林晚照問，“大宏借多？”

　“說現在市里稍好一點兒的樓也得五十萬。”劉蓮愁道。

　林晚照挑眉，“他自己買樓，難道是跟你們借五十萬，他一分不出？”

　劉蓮愈發愁了，“你們給老三買樓不花了七十萬麼。我跟我們那口子真愁死了，我虧得只有倆兒子，我要是再有閨，閨也得來給我要樓。”

　陳桃花強忍著沒笑，林晚照想了想，“可你家這事兒跟我家不一樣，妹妹，我記得你們老宅大偉給你們翻修過，是吧？”

　“是啊。”

　“那按理，你這地上補償，應該給大偉一部分吧。”

　“給了。大偉不要，說讓我們自己拿著花。說上了年紀，手里攥著點錢，心里有底。”劉蓮欣，“不是我夸這孩子，自從大偉丁，家里的事全指著他。大宏借錢買房的事，我跟大偉商量，你說大偉能說什麼，親哥們兒。”

　“市里的房價漲的厲害，買套房以后還會漲。可也不能看你們拆遷就直接來要吧？”林晚照眼珠兒轉了轉，幫小姑子想轍，過了會兒，先說，“我就怕你拉不下臉，事兒辦不？”

　“你先說說你那主意，只要不傷和氣，我保管拉得下臉。”

　“不是手頭有二十萬麼，先借個首付，50萬的房子，首付也就10萬。你買兩套。一套以大偉的名兒貸款，一套以大宏的名兒貸款。你們出的10萬占房子的20%，你或者妹夫的名兒，必需有一個跟他們聯名出現在房本兒上。這是防止他們不經過你們就私下買賣。他們還貸，他們占80%，以后房子漲了，孩子們惠，你們也惠。20萬的錢不過是變了房子，依舊在你們手上，既沒給大偉也沒給大宏。”

　劉蓮聽著有些繞，“二嫂你說慢一點兒。”

　等林晚照解釋清楚，劉蓮嘆，“二嫂你這腦瓜子長的，怪不得以前都是你收房租，你腦子真好用。”又問，“可這還貸誰還？”

　“當然他們哥兒倆自己還。”林晚照道，“大宏再說酸話，你說給他兩句。當初他在老家你們不也給他預備房了，他的房呢？”

　“他以前覺著沒用，賣給大偉了。”

　“那能怪誰。怪他自己嘍。”

　上輩子只聽說小姑子家為拆遷款的事打架，原來是因為這個。小姑子一直待他們不錯，大偉也是個孝順孩子，好容易有這拆遷百年不遇的好事，林晚照希大家伙兒都能上拆遷的福。

　劉蓮琢磨著，“找律師寫協議的事讓大偉去辦，房本兒寫名字的事，得寫我的名兒，不能寫大偉他爹，寫他的名兒我不放心。”

　陳桃花也覺著二嫂真是有手段，怪道現在三個兒媳婦服服帖帖的。“我聽說，給的房子也買好了？”“年前他們看好了，反正年前又沒事兒，就去買了，售樓還送了不禮。”

　“你們真是舍得。咱們整個村兒，出嫁的閨有幾個能得著娘家的東西的？”劉蓮解決了家里的事，神頭兒也好了，跟陳桃花說，“三嫂，貴那麼孝順，你家拆的也不，起碼給付個首付。”

　“我也這麼跟軍商量，想著是得給付個首付，閨也不孝順咱們。兒子們天在外頭掙錢，有點兒病啊痛的，還是閨心。”

　林晚照拿相桔子剝了，“趁著手里有錢，多買幾套，以后收租也好。”

　“也是。”

　劉蓮又想到一件熱鬧事，“二哥，你知道不？中意家打起來了？”

　劉國中午酒喝的不，有些昏昏睡，聞言坐直，“怎麼了？今兒是中意家擺酒，給他過五十九！”原本是臘月中的日子，臘月事多，就改到初五了。原本是邀了劉國的，不過劉也是選在初五，就沒過去。

　“別提了，就是為著拆遷款。”劉蓮也就回村兒半天，竟把事由來始末打聽的一清二楚，“說是中意拿錢給他家志偉買了輛桑塔納，他家倆兒子哪，給一個買，另一個能痛快。飯桌上就打起來了。”

　劉蓮直搖頭，“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大的火兒。要是懂事的孩子，就是天大的火氣，這是給親爹做壽哪，怎麼也得下來。等散了席，一家子家去，什麼話不能說？怎麼就得在酒席上說？這是給老家兒做壽，還是給老家兒添堵哪！真是不像個樣子。”

　劉國也是長嘆一聲，“沒一個懂事的。”有一個懂事的，也不至于老爹做壽時打架。

　他心里很記掛自己的老友，可也知道這會兒不好過去。

　后來聽小姑子說，把這主意拿回去一說，大偉沒意見，大宏是有點不愿意的。不過，小姑子也把話撂下了，你要不愿意就全給大偉買好了。大宏也就愿意了。

　大偉還特意買了水果來看二舅媽，聽他媽私下說，這好主意就是二舅媽給想的。

　大偉并不是沒良心的人，倘是兄弟有難，他不會袖手旁觀，可明擺著來占便宜，他一樣有家有小，他是不愿意的。

　可這種不愿，偏是不能說出口的。

　多虧二舅媽給出了這麼個好主意，起碼錢還在父母手里，這就夠了。

　林晚照劉國初九帶著秦特去市里醫院做檢，因為林正在醫院工作，都順利的。

　除了那次驗傷做檢，秦特從沒有這樣正式做過檢，一邊兒跟姥姥姥爺，一邊兒照顧著姥姥姥爺，檢結果要第二天才能拿到，到時林正舅舅會幫忙寄到家去。

　因為來了市里，還去了趟大舅爺家。

　林晚照聽說昨兒老爹就把錢婆子接來了，本就沒往樓下去。不過還是問了句，“爸檢沒什麼問題吧？”

　“大問題沒有，稍微有點糖高。”

　方紅端了茶過來，秦特忙半起接過。

　方紅笑，“妹妹你只管放心，咱爸那心臟好的，跟三十歲的人似的。我都說，年輕人也不見得有這樣好的。”

　要不趕張羅著接錢婆子呢。林晚照心道。

　林晚照說，“大哥大嫂，你們檢也都沒事吧？”

　“都好。”

　林晨說起想讓林晚照在自己住的小區買套房的事，“不見得一定要住在安置房，小特不是今年要高考麼？考上大學后，住在市里，小特回來也方便。再說，市里通購醫院都比安置房那里方便很多。”林國有些沒反應過來，“可以后村兒里房子下來，也是要回村兒的啊。”

　林晚照說，“那也不一定。孩子們都在市里，以后小特也在市里讀大學，咱們干嘛還非要回村兒里去呢？”

　林晨頜首，“是這樣。爸爸也想你們住過來，尤其說好久沒跟國你下棋了，咱們住得近些，來往也方便。”

　劉國也就沒意見了。方紅遂自薦，“我幫你們打聽房，要是有合適的給你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