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過一頓舅媽們掌勺的大餐, 下午離去時，舅舅們都有不舍，舅媽們也說現在沒院子不能跟爸媽一起住, 其實秦特看得出來，舅媽們更喜歡現在這樣的模式啦。

　有些舍不得哥哥姐姐，哥哥姐姐會陪他玩兒。

　第二天大年初二，是閨們回娘家的日子。

　這一天煮餃子，要特意多煮幾個留下來，待閨回來, 給閨吃。這餃子有個說法兒，見面兒餃子。意思是，父母臨終時，能見到閨的面兒。

　這個含義應該是個吉祥的意思吧。

　秦特有點兒分不清。

　中午飯就是媽媽來做了，齊叔叔還特意給了秦特過年紅包, 秦特也給小碩弟弟準備了紅包，的紅包很小，只有二十塊錢，跟小碩弟弟說, “別跟別人說，朵朵、飛飛、都沒有。現在錢也比較, 等以后我上班掙錢再給你漲。”

　齊碩平時小大人兒一樣，給他姐鬧了個不好意思, “我都這麼大了, 大姐你不用給我紅包。”

　“當然要給了，我就你這一個最親最親的弟弟, 你也就我這一個最親最親的姐姐。”

　當然，這話是在秦特房間說的, 倆人都不會往外說。

　所以，別看秦特對弟弟妹妹們都不錯，其實心里是有一點遠近親疏噠。

　這是秦特的心眼兒，齊碩以前覺著要好好照顧大姐，大姐很可憐。這會兒被大姐塞紅包，又覺著，啊，姐姐在照顧我。

　這就是姐姐的覺麼？

　我會關心姐姐，姐姐心里也關心我。

　除了爸媽以外，還有這樣一位最親最親的人，在遙遠的以后，這個人會一直一直存在。

　親近，安心。

　像是踽踽獨行于荒原的孤，忽然有了屬于自己的伙伴。

　不論是姐姐需要照顧，還是姐姐在照顧他，這就是姐姐給他的覺。

　這應該就是至親手足的覺。

　做了很多年獨生子齊碩這樣想。

　林晚照跟劉說了初三去給林爹拜年的事，劉夾個對蝦剝殼，“現在姥爺住的是大舅給買的新居吧，我還沒去過，正好去看看。”

　“好在過年不用看到那個假惺惺的婆子。”林晚照最討厭的人，除了林熹就是這位父親后娶的繼妻錢阿姨。這婆子后頭的事兒還多著呢。錢阿姨過年回自己家，跟自己兒一起過年。

　齊志軍笑，“媽，咱們是去看姥爺，別說您不喜歡的人不在，就是在，媽你只當沒看到。”

　“也只能這樣了。”又不能把錢阿姨就地毀滅。

　林爹年過八旬，在二十世紀初算是高壽老人了。

　初三這一天，大家齊聚林大哥家里。

　林爹別的時間都是帶著續弦住在大兒子給置的單居，獨過年要在大兒子這里。這是林爹堅持的老禮兒，林晨是個孝子，自然遵從。

　再說，兄弟姐妹都過來，林晨這里是百多平大戶型，比較寬敞也是真的。

　林晚照穿上自己名貴的羊絨大，戴上自己的金戒指金耳環金鏈，劉國穿上自己的“假名牌”中山裝，秦特穿的是跟姥姥姥爺一起在商場買的中間系腰帶的大。過年出租不好打，舅舅們先過來這里打齊兒，主要一車放不下，大家要分開坐，朵朵讓爺爺坐家的車，跟小特姐一個坐二叔家的車，一個坐三叔家的車。

　大家再一起到市里林晨家。

　劉一家直接過去就行。

　林晚照一直跟大哥小弟的關系很好，孩子們也跟舅家很近親，這一代孩子多，祖孫三代，這一到，更是熱鬧的了不得。

　大嫂一直就是超級熱的格，經歷過拆遷事件，待林晚照就是熱上加個更字。那一通招呼，先是拉著林晚照的手到公公面前，笑的咯咯響，“爸，大妹妹大妹夫帶著孩子們來給您拜年了。”

　林爹與林晚照彼此觀相同，都不喜歡彼此。林爹翻個白眼，噎大兒媳一句，“我又不聾。”

　親閨來給拜年，親爹翻白眼的，估計全帝都都這獨一份兒。

　林晚照微微屈下膝，“爸，給您拜年啦！祝您延年益壽，歲歲常青！”

　后頭子孫跟著一起喊姥爺、太姥爺，一起給這位家族中最年長的長輩拜年。林爹笑，“老三，老三過來，坐姥爺這兒。”林爹最待見的人就是老三，比待見倆兒子還待見哪。

　余掃一眼大閨大婿，登時“咦”了一聲，眼睛睜大些，仔細打量一番，點頭，“果然是發達了，比較像樣了。”

　林晚照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皮笑不笑的，“知道爸您一向以貌取人，我們這不得與時俱進麼。”

　林爹笑“哼”一聲，“看來不僅腰了，氣也了，都知道俱進了。”

　“大姐現在是家中首富，當然腰氣也了。”橫一杠的聲音不用問就知道是林熹的，除了林熹，沒人這麼討厭。

　林熹個子高挑，只是相貌略遜，既不是林晨兄弟的濃眉大眼，也不似林晚照的水杏眼，有點兒像死去多年的，三角眼，角含著笑，仿佛在打趣一般，“以前九十年代說人有錢，都是萬元戶。現在不行了，萬元戶過時了，現在是拆遷戶。大姐，都羨慕您哪，財大氣。”

　林晚照看一眼林熹，坐在侄子林正給讓出的單人沙發上，林晚照向后靠著沙發背，笑了笑，“沒辦法，誰我們趕上了呢。”

　秦特不知道從哪兒端來的一杯新茶，不用姥姥手就放姥姥跟前兒了。然后，像個小保鏢一樣站在姥姥畔，模仿著以前怪氣的樣兒，跟姥姥一唱一和，“姥姥，您不常說麼，這是國家政策好，照顧咱們農民，也是咱們農民的運道。聽說，外頭好多人可羨慕咱們了。一說起拆遷戶這仨字兒就羨慕的咕嘟咕嘟冒酸水兒。姥姥您說，這事兒是真的麼？”

　“看看你小姨姥，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林晚照這輩子跟劉國也沒有過這種默契啊！見林熹噎的微微變，林晚照頗是得意的用戴著金戒指的手拂了拂額前流海，金戒指刷刷刷閃爍著金子的亮。

　林熹吃個癟，看向秦特，覺著眼生，大姐家不就一個朵朵是孩子麼，這誰啊！不管是誰，“姨姥”倆字，林熹是聽到的，眉梢一挑，“喲，這誰家孩子。孩子小不懂事，長輩在說話，小輩可不禮貌。在咱們自家沒事，在外頭該人說沒規矩了。”

　秦特早知道姥姥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小姨姥，在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姥姥，才不管小姨姥不小姨姥的呢。不過，也不打算還，畢竟這是姥姥的妹妹，不能讓別人欺負姥姥，也不跟別人頂。

　林晨，“熹，過年熱鬧日子，別掃興。”

　林熹知道大哥一向偏心，向林爹求助，“爸爸，你看大哥，就知道偏著大姐。”

　林爹仿佛聾了，本沒聽到林熹的話一般，他此時也看到秦特，突然就笑了起來，高興的說，“這是誰家閨，長的真俊，過來給老爺爺瞧瞧。”手一推，把小兒子林旭輝推走，讓秦特坐他邊。

　林家人都知道林爹有個病，就喜歡漂亮的孩子。老三為什麼招林爹喜歡，一則是從小跟著林爹長大，二則格像林爹，三則老三生的模樣漂亮，哥兒仨里老三相貌最出挑。

　反正林爹這病，就像林晚照說的，以貌取人。秦特這相貌量，林爹一眼就喜歡上了，問秦特，“你是誰家的？”

　秦特說，“家的。”

　“唉喲，你可比你媽漂亮一百倍不止。”

　劉不好翻白眼，仰頭看屋頂，干脆去找表姐妹說話去了。林爹顯然很喜歡秦特，“長的有點像你姥姥年輕時，但比年輕時機伶一百倍不止。”

　“我姥姥人可好了。”在秦特心里，沒人能比得上姥姥。尤其這位太姥爺，滿頭黑發向后梳的整整齊齊，氣質斯文，相貌猶可見年輕時白皙俊秀，要是不說完全看不出八十幾歲來，腰不彎背不駝，坐在沙發上依舊筆直拔，姿態稱得上漂亮。不過據說品行有點兒一般。林爹問秦特什麼名字，多大了，上幾年級，績怎麼樣，竟然問的很細。待秦特答完，林爹從口袋里出個大紅包給秦特，“第三代的孩子里，林清小時候最漂亮，不過林清有點笨，白瞎了好相貌。第四代你是個尖兒，拿著買糖吃吧。”

　秦特心道，太姥爺還說別人笨，就太姥爺區區幾句話，簡直一口氣得罪四代人。而且，他不只自己得罪，還替我得罪。

　我的老天爺，世上竟然有太姥爺這樣可怕的長輩。

　竟然還活的特滋潤。

　秦特覺著紅包有些沉，把紅包給姥姥，“姥姥您替我收著。”

　林爹說，“別學那些傻家伙們，有錢就給長輩收著。你得自己拿著，愿意買服買服，愿意買首飾買首飾。孩子得會花錢，敢花錢，別學那小家子氣。”

　林晚照跟秦特補充一句，“咱家的家業就是這麼你太姥爺給敗完的。”

　林爹怒，“我那是有先見之明，不然你以為你們能當貧農！”

　林晚照，“您這輩子就這麼點兒運道。”

　“這點兒運道就夠你們用不盡的。”林爹哼一聲，別開臉不理這個一向不討他喜歡的大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