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心忡忡地睡了一晚，天還沒亮喬橋就醒了。

側的宋祁言還在睡，喬橋糾結了一會兒，躡手躡腳地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溜出了臥室。

腳下的木地板踏實且溫暖，穿著子踩在上面宛如在地毯上行走，半分異響也不會發出。喬橋不想起以前租的房子，地板一腳踩下去居然能冒出幾個不同的音，從房間這頭走到那頭就像拉大鋸，咯吱咯吱的聲音灌得人耳朵疼。

不歎裝修果然是個一分價錢一分貨的行當，原來只要不計本，所有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傭人們正在餐廳準備早餐，一切井井有條，喬橋代了句等會兒再吃，便徑直走進了客房。

程修說給留了部手機，仔細想想只能是留在這個房間了，但傭人肯定打掃過了啊，他能放在哪兒？

喬橋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又把所有櫥櫃翻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不對，好像陷思維定式了，程修既然能到所在的浴室，肯定也能隨便進其他房間，他幹嘛要把手機留在一個一定會被傭人檢查的地方？

蹬蹬蹬跑上樓，重新回到臥室，宋祁言還在睡覺，床榻悄無聲息，小心翼翼地繞過那片區域，進浴室。

窗臺上果然放著一部手機，應該是程修離開後又折返，趁睡覺時留下的。

太好了！終於有手機了！

其實宋祁言也沒有限制跟外界聯絡，想要什麼吩咐一聲傭人就會給送來，但喬橋總覺得不保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

喬橋把手機揣進口袋，這肯定不能帶在上，得找個蔽的地方把它藏起來。

可能好運氣到這裡終於用了，反正出來浴室就看到宋祁言半靠在床頭，正看著，臉不太好。

“你在幹什麼？”

喬橋瞬間戲附，大大了個懶腰：“上廁所啊。”

“你進的是浴室。”

“對啊，我進去才想起來自己走錯了，這種浴室和衛生間分開的設計我還不習慣。”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不是把你吵醒啦？”

宋祁言閉上眼睛：“還好，我睡得本來就淺。”

他接著說：“你過來。”

喬橋：“我、我要去廁所。”

“等會兒再去。”

喬橋人都麻了，但這個景下你拒絕才顯得更可疑，只能走過去，手機在兜裡來回晃，幸虧上寬大能遮個七七八八。

“怎麼了？”喬橋在兩步遠的地方站住，“你要喝水嗎？”

“讓你過來。”他已經有點不悅了。

喬橋手心冒汗，大腦甚至已經開始預演被宋祁言發現該怎麼辦了，但男人只是握住了的手。

喬橋被對方皮冰涼的嚇了一跳，連忙雙手合十捂在前給他呵氣。

“怎麼這麼冷？你生病了嗎？”

“我做噩夢了。”

喬橋驚訝地抬頭，從沒把‘做噩夢’這三個字跟宋祁言聯系起來過，他看起來甚至都不像會做夢的人。

“夢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他的臉看起來比平時還要白，“你陪我一會兒。”

喬橋點頭，看著宋祁言疲憊地躺回去，幫著蓋好被子，很快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直到確定他睡著，喬橋才輕手輕腳地離開去藏手機，做完這一切，又回到臥室，小心地躺回了宋祁言邊。

男人這次也睡得不安穩，好看的眉蹙起，似乎正被夢裡的東西深深困擾。

他說夢到了以前。

說起來，喬橋好像從沒聽宋祁言提過他的過去。像是周遠川，秦瑞他們，喬橋起碼都見過他們的家人甚至去家裡拜訪過，唯有宋祁言，從來都孑然一，孤獨且安靜地生活。

喬橋還記得第一次去他家，那麼大的房子，乾淨整潔，像地產公司的樣板間，然而漂亮歸漂亮，卻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他的過去到底是什麼樣的呢？看起來似乎並不好。

……

吃早飯時宋祁言就恢復了正常，跟公司的人開視頻會議也看不出任何異樣，喬橋跟他說要去花園溜達，他也隻點了下頭，接著就又投了忙碌的工作中。

喬橋走了很遠一段路才敢出手機，也幸虧宋祁言雖然看看得，但只要不出大門，別的地方還是隨便去的。

手機裡提前存了一個號碼，喬橋打過去，很快程修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喂。”

“程修！”喬橋不由自主地低聲音，“我拿到你留下的手機了，你說話方便嗎？”

“方便。”

“太好了。”喬橋長松一口氣，“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也有很多問題，我差不多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們著來，我先說。”

昨天時間迫，隻說到簡白悠就沒再講了，程修也不清楚後面的發展，所以喬橋趁這個機會，把秦瑞那邊的況簡單講了一下。

“現在大概就是這樣。”沮喪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秦瑞隨時可能會死，我保護不了他……”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一會兒：“帶他回秦家呢？”

“不行。”喬橋垂頭喪氣，“現在秦家完全在那個假秦瑞的掌控下，據說祖宅已經騰空了，打算舉家遷往歐洲。我現在連大門都出不去，聯系你還得躲躲藏藏——我就是個廢嘛。”

“你不是。”

“不，我是廢！”喬橋提高音量。

程修：“……”

“我想見簡白悠也是因為這個，周遠川說有辦法救秦瑞，但他肯定不會告訴我，我自己尋思了半天，覺得簡先生或許能知道。”一頓，急切道，“對了，你能想到怎麼救嗎？”

“暫時想不到。”

“唉，果然……”喬橋不死心地問，“那你覺得簡先生能想到嗎？”

“嗯，爺一定可以。”

他這話半分猶豫都沒有，仿佛在回答地球是圓的，太是熱的，萬有引力是牛頓發現的一樣。

“你對他居然這麼有信心……”

“爺很聰明。”

糾結一會兒，喬橋忍不住告狀：“他本沒你以為的那麼靠譜，我跟他在天堂島的時候，他基本什麼都不管，要不是我自力更生艱苦鬥，早就死在鬥蟲大賽上了。”

程修輕輕‘咦’了一下：“爺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

“你不會死。”

“什麼意思？”喬橋懵了，“他從沒跟我說過。”

程修：“有一道保險，只有玻赫家族的人有這個特權。”

“玻赫？”

“嗯，天堂島所有者的姓氏，簡爺的父姓。”

喬橋心想，哇塞，頭一次知道簡白悠的另一個姓氏，雖然之前就猜到了‘簡’肯定是隨母親的。

“他真是一個字都沒跟我提呢。”喬橋角，但不管怎麼說，倒是很符合簡白悠的作風了。都能想象得到當拿這個去質問簡白悠時，對方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了。

肯定會說‘這樣才有意思啊，不是嗎？’——這種話。

岔開話題：“跟我講講翡翠夫人吧，我實在沒想到居然是簡先生的……有什麼仇恨要搞到這種地步嗎？”

“你昨天說爺提過。”

喬橋尷尬地打個哈哈：“咳咳，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還有你說他一個人沒法報仇，那他為什麼還要去送死？”

“爺等得夠久了，可能他想結束了。”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歎了口氣：“以前的爺，不是這樣的。”

“你是想說他以前更——”喬橋本來想說‘惡劣’，但立刻又想到跟他通話的人可是程修，於是趕把最後兩個字咽了回去。

“不，爺以前是很好很善良的孩子。”

“哈？”喬橋以為自己聽錯了。

“爺沉溺，是因為他很痛苦。他是迫不得已的，他的不正常了。”

“為什麼呢？他生病了嗎？”

“……”

“喂，不要話說一半吊人胃口啊！”喬橋忍不住大喊。

“這些往事爺不想提，我也不該說。”

喬橋簡直要抓狂了：“你都不是他的保鏢了！反正都開口了乾脆一次告訴我吧！”

“……”

喬橋知道沒用了，只要程修打定主意不說，誰也撬不開他的，這個男人在這方面非常固執，堪稱油鹽不進。

“好吧，我再換個話題。”喬橋無力道，“你打算怎麼辦？去天堂島把他帶回來嗎？”

“嗯。”

“你有幾把握？”

“不知道。”程修很平靜，“但首先我要能見到爺。”

“你有辦法進去嗎？”

“……”

喬橋服了：“你什麼計劃都沒有嗎？！天堂島可不是什麼酒店啊喂，你就算三頭六臂也不可能闖進去的。”

“總得試試，不能看著爺送死。”

喬橋突然哽住。

想起那一天，空曠寂靜的宮殿中，簡白悠盤坐在床上，單手支著下頜，衝微微一笑。燭火晃，映襯他那張臉，簡直是喬橋這輩子見過的最的景。

喬橋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好好看看他，如果知道那可能是最後一面的話，一定會——

看得再認真，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