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駱府, 駱晉雪才又拉了薛宜寧急著問：“嫂嫂，你說的平陵公主府贖是什麼意思？報復又是什麼意思？”

　薛宜寧輕拍的手，與一起到房中, 才說道：“我回來之前，找人暗中打探過那子的來歷，那陶子和是你大哥認識的, 與你又算青梅竹馬, 稟應是可以，我奇怪他為何能做出如此昏聵之事，所以想看看那子是何方仙子。

　“結果才得知當真是罪之, 流落教坊為風塵, 去年底，被平陵公主府的管家贖了。不久后便帶著一名丫鬟出來，租住在京城一閣樓, 以賣繡品為生。陶子和與結識, 是因一片寫了詩的紅葉, 今年清明之際，陶子和與同窗外出踏春, 在穎水撿到一片紅葉, 上面有子寫的訴愁緒的詩詞, 陶子和溯水尋之, 便見到了那子。

　“可想而知，這是平陵公主的手段，得知當初我們是存心毀婚, 心存怨憤, 所以找這子來勾|引陶子和, 讓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駱晉雪心中悲切, 又了眼眶，恨聲道：“我與他從小相識，他到京城來找我，我為了他反抗大哥，我們等了這麼多年，卻抵不過一個風塵子的詩。

　“他如果喜歡能寫詩的，為什麼當初又要惹我呢？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

　說著，淚水愈流愈兇。

　薛宜寧說道：“你不知，這是平陵公主算計好的。詩經說，‘蒹葭蒼蒼，白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也有唐時詩人顧況與宮以紅葉對詩的佳話，‘一深宮里，年年不見春。聊題一片葉，寄與有人。’溯水尋佳人，紅葉寄相思，這是他們讀書人心底的浪漫，而陶子和在那一次清明日，全遇到了。

　“更何況那子生得貌，又是溫小意，和他說自己為宦之后，卻又家道中落，所以流亡至此，孤苦無依，陶子和對自然傾慕又憐惜，而卻通風月場上手段，怎能不讓陶子和沉迷？

　“等他知道子是平陵公主安排過來的，一定會清醒過來，然后后悔，說不準還會來找你，你會心麼？”

　駱晉雪怒聲道：“怎麼可能，我再不想看他一眼！就算是別人存心算計，他但凡有一點想起我，又怎麼會上當？甚至連我找上門去，他還護著那人，我每次，只要想起他在我面前護著那一幕，就覺得難要死掉一樣……”

　哭道：“是我太蠢，太無知，明明人家看中的就是駱家的地位和份，我竟然還以為他看中的是我……”

　薛宜寧忙勸道：“你錯了，他當然看中的是你。他如今的確是上了當，心志不堅了迷，可當初的他是真心實意喜歡你，也是真心要取得功名，做個配得上你的人。你在那個時候看上的，是值得的他，只是人會變，當初誰也不能預料到今天，你不蠢，但若沉浸在此時的悲痛中，才是蠢。”yushuGU.СoM

　駱晉雪喃喃道：“真的嗎，我沒錯？”

　薛宜寧一笑：“自然。然后，明日我會請人到家里來，也會托人替你留意，一為洗清謠言，二也是真為你找歸宿，你便好好收拾自己，不可做出傷心悲痛的樣子來。”

　“明日？”駱晉雪吃驚，隨后落寞道：“可我不想見人，也不想嫁人，以后都不想了。”

　薛宜寧似乎早知會這麼說，回道：“陶子和只是一段會過去的往事而已，你也要往前看。”

　駱晉雪看向道：“但嫂嫂，你嫁我給大哥，不也不開心嗎？”

　薛宜寧臉上一僵，頓時說不出話來。

　駱晉雪回過神，連忙道歉：“對不起嫂嫂，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覺得我真的沒有力氣見人……”

　“我知道，沒有力氣見，那多等兩日也行，見人的意思不是說馬上給你找婆家，而是杜絕外面瞎傳的謠言。”薛宜寧解釋。

　駱晉雪點點頭，因剛才的失言，此時也乖乖道：“我聽嫂嫂的。”

　薛宜寧坐了一會兒，徐徐道：“嫁給你大哥時，我的確是不愿意的，也有很長時間是不開心的，但嫁給他，也讓我遇到了許多讓我珍視的，比如我看到了京城外的世界，阻止過百姓一場戰，他還救了我父親和哥哥，讓我認識你這樣一個妹妹，還有我如今尚未出世的孩子，都是我珍視的……

　“這幾年時，并不是毫無價值，至于的事，我如今想得很，但也許有一天，我能想明白吧。”

　駱晉雪久久地看，然后說道：“嫂嫂，你以前從不會和我說這些。以前你雖然對我也很好，可我卻覺得你離我很遠，你不會和我聊天，不會和我說你的想法，更不會提起這些。”

　薛宜寧輕笑道：“我就是那種遇到一些事，會沉浸很久走不出來的，所以如今勸你，不要學我，得快點振作起來。”

　駱晉雪點點頭。

　薛宜寧安好了，回金福院，看著院中的茶花發呆。

　如今是真正想好好活下去，想做好駱晉云的妻子，但確實還沒想明白很多事，關于裴雋，關于駱晉云。

　裴雋與陶子和不同，無法說服自己，像剜掉膿瘡一樣將他從心底拔除，開始新的生活。

　但也想好好對駱晉云。

　所以只能不去想，什麼都不想，就過眼下的日子，做眼下的事。

　腹中一陣異樣，低下頭，蹙眉輕自己的肚子，馬上那兒又一，似是一只小腳蹬過來一樣。

　這孩子向來文靜，但每到下午，總會一。

　想象著那小小的人兒，不由出幾輕笑。

　……

　駱家去找陶子和退婚的消息馬上就傳了出去。

　然后第二天，陶子和到駱家門前跪了整整一天，駱家無人理睬，這更證實了薛宜寧的說法。

　于是大部分人嘆，駱家果真是武將之家，重重義，哪怕發達了也沒有翻臉不認人，而是信守承諾，要將妹妹嫁給一個落第秀才。yushugU.СＯｍ

　可恨這落第秀才竟如此不知好歹，還沒婚，就在外養起了外室，莫說駱家這樣的門戶，就是平頭百姓之家也忍不了。

　駱家小姐帶人去打他一頓，還是客氣了。

　隨后薛宜寧便邀京城最有頭臉的人到家中做客，告訴人，因陶子和那樁事的耽誤，妹妹年紀不小了，所以想托人幫忙留意，若有合適的年郎君，便牽牽線。駱家不在意別的，最重要是門風人品，人拿了賞錢，喜不自勝，出去便幫忙說駱家的好話。

　自此，駱晉雪的名聲便扳回來了。

　沒想到這一通折騰下來，倒真有戶合適的人家找上門，要與駱家結親。

　對方也算名門，祖上曾出過丞相，如今的主家之人為族中三爺，正任一州刺史，算是封疆大吏，要娶妻的則是已故大爺家的獨子，名霍澄，算是那位三爺的侄子。

　也就是說道，霍澄父母早亡，家中主事人是叔父，沒有依托。

　原本這樣的份是很尷尬的，高不低不就，名門之看不上，份低微的又太委屈霍澄，像駱晉雪這樣的，自然不會去考慮他。

　可薛宜寧卻發現這霍澄蒙父蔭在十七歲時做上京畿衙門一個小錄事，隨后在幾年時間，一步步晉升，在二十四歲時做到了大理事的七品主薄。

　這些崗位都不是閑職，是要做實事的，足以見得，這霍澄雖年喪父，卻并未迷失志向，而是一步一步，靠自己的能力做上了這七品主薄。

　這親事是霍澄的姨母幫忙說的。

　從人含糊的言辭中，薛宜寧也聽出霍家主母并沒怎麼管這個侄子，猜也能猜到，若是嬸母上心，也不會讓他二十四歲還未親，所以談婚論嫁，還要姨母來拜托人。

　薛宜寧看中霍澄的人品，他遠比陶子和堅韌得多，也一定會有錦繡前程，應該也會對駱晉雪好，只是對駱家來說，他眼下的條件太差了些。

　經歷陶子和之事后，駱晉雪失了斗志，沒有主意，一切都聽薛宜寧的意思。

　而老夫人怕駱晉雪年齡再耽誤更不好找，也是猶豫不決，黃翠玉則明確反對，更看中另一戶家世是公府之家、男方本人卻沒什麼出息的。

　最后，老夫人決定找下人專程給駱晉云送信過去。

　駱晉云遠在遼東，又在邊境，平時極能到可稍帶信件之人，所以家中一直沒有遞家書過去，如今事關駱晉雪的婚姻大事，老夫人拿不定主意，便下此決定。

　老夫人坐在榻上，薛宜寧讓人搬了只小桌過來，將紙墊在小桌上，一邊聽老夫人口述，一邊將口述的話稍加潤后寫下。

　最初說的，便是平陵公主使壞，陶子和養外室，導致駱晉雪遭議論的事。

　然后便是誠心上門說親的兩戶人家，讓駱晉云作決策。

　說完這些，老夫人看看薛宜寧，開口道：“再和他說，你回來了，現在又在管著家里的事，也……盡心盡責，照顧著晉雪，家里一切都好，大概有三個月就生了，看肚子像是個男孩。”

　薛宜寧頓了頓，默然寫道：“薛氏于二月歸來，執掌后院，照顧晉雪，還算盡心，家中諸事安好，勿掛念。另，其還有三月臨盆，觀其懷相，似是男孩。”

　想了想，又加道：“但懷相之言，不可信，也興許是孩。”

　老夫人又絮叨著說了些話，最后想著沒什麼了，便道：“行了，就這樣吧，讓他盡快回信，我們就給晉雪把婚事訂下了。”

　“好，我在信后待。”薛宜寧說。

　的字，與家中文書先生的截然不同，他應該能認出這是代筆的。

　既是這樣，其實可以再寫些什麼。

　原本覺得，有許多話要問他，要和他說，可如今有了機會，卻不知道說什麼。

　最后提筆又放下，終究是一個字也沒加，好好將老夫人的話謄抄完，放信進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