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甯今日回顧家,無他，只是為陪顧莜回楊府。

　去見顧家老太太的時候，正是顧瑞湖從上房走了出來。

　迎面見著,顧瑞湖眼前一亮，笑嘻嘻走過來：“表妹今日來的早啊。”

　楊甯淡淡地點頭：“二哥哥。”

　顧瑞湖的眼睛在上轉來轉去：“幾日不見,表妹越發出落了。聽說那府里老夫人有意給你議親了？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孫公子這麼有福？”

　楊甯道：“二哥哥又說笑了。老太太那邊等著我,請恕我不能耽擱。”

　沒等顧瑞湖說什麼，錯向前去了。

　顧瑞湖回頭，凝視著婀娜的背影：“呸，臭丫頭越發傲氣，跟我面前十分生分無禮,無非是仗著老太太偏些，要不然……”

　他的臉一沉,負手往外走去，才上了馬，就見有兩個人往顧家大宅的角門走去。

　顧瑞湖揚聲道：“那不是榮兒嗎？”

　那邊兩人聽見，微微止步,原來是顧榮兒跟的丫鬟跟一名母。

　顧榮兒回頭向著顧瑞湖行了禮：“二哥哥早,這是要出門？”

　顧瑞湖笑道：“有個應酬，你今日卻也早,是給老太太請安？”

　“是。”

　顧瑞湖道：“你跑的勤點兒卻也好，老太太哪天一喜歡，就給你配個好婿呢？”

　“二哥哥說笑了。”顧榮兒一笑說道。

　“怎麼你們都覺著我說笑，難道你們都不急？哼,只怕都是表面上裝的不急，心里不得呢。”

　顧榮兒本不想理他，聽這話里有話便問：“二哥哥說什麼‘你們’。”

　“還有誰,就是方才我遇見了甯妹妹，真是越大越不懂規矩，見了我才說了一句話扭頭就走，倒不知有什麼可傲氣的？虧我前日還替出頭。”說到這里，顧瑞湖反手了自己的背，被薛放踩著的地方作痛：“那個什麼薛不約，先前不是說跟好的很麼，居然跟他們府里那外頭回來的一條藤……還有那個俞星臣，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娘的俞家，這筆賬我遲早晚要算回來。”

　顧榮兒只是聽著，不敢言語。

　他的跟班說道：“二爺，時候不早，咱們該去了。”

　“只管催什麼！沒用的東西，顧管事快著些，留心給我找兩個頂尖的高手，聽見沒有！”

　小廝們趕答應，顧瑞湖發了一通脾氣，這才一揚鞭，竟自去了。

　顧榮兒帶了丫鬟進了角門，回想顧瑞湖方才所說，冷笑：“一舉得罪扈遠侯府跟俞家，還竟這樣不思悔改。我看頭的時候還在后面。”

　丫鬟翠春道：“這件事也奇怪，好好地為了小丫頭，三方就打起來了。”

　“哪里是為了小丫頭，你沒聽他方才說，‘府里外頭回來’的，自然是楊家大小姐。”顧榮兒搖頭：“這件事確實有些古怪，按理說俞巡檢跟小侯爺都不可能為了跟顧家對上。”

　翠春道：“是啊，那府里三姑娘不是跟他們……”

　顧榮兒忙呵斥：“你想死，在這里說這些。”

　兩人去到老太太上房，楊甯已經往外走了，顧榮兒趕忙迎上前：“妹妹。”

　楊甯見是，止步道：“榮姐姐。”

　顧榮兒笑道：“我正要找你，你這是要往姑姑那里去？”

　楊甯道：“是，姐姐找我有什麼事？”

　顧榮兒見左右無人，便道：“昨日夏綺打了四爺的事，妹妹可聽說了？”

　“方才老太太還在里頭說了一頓，”楊甯似笑非笑：“說‘子無才便是德’，咱們都別學著夏綺等的話。”

　“那……老太太可說了他們會怎樣？”

　“你是說，打了一頓后，會不會再重歸于好？”

　“就是。”

　楊甯垂眸道：“這可真說不好。不過老太太的意思是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過不去的。”

　“可妹妹不這麼認為？”

　“按理說夏綺的脾氣，干的這樣決裂，是不能復合的，可也未必，就看兩家日后怎麼做了。”

　顧榮兒輕輕地嘆了口氣：“昨兒趙世特意跟我說，夏綺跟他和離了，兒也未必能做……這麼看來……”

　楊甯道：“你還信他的話？我早說過，他沒有那個膽子跟夏綺休離。除非夏綺有事，你才可能……”說到這里，心頭一：“趙世為何昨兒又見你，你不會是做了什麼吧？”

　顧榮兒心頭發虛：“我、我沒做什麼呀。”

　楊甯即刻看出來，聲音放低：“你到底干了什麼？”

　顧榮兒咬了咬：“我真沒干什麼，不過是送了個香囊給四爺……他大概不小心在夏綺跟前了。”

　楊甯眉頭皺起：“不小心？是他不小心，還是你‘不小心’？”

　顧榮兒苦笑，拉著楊甯道：“好妹妹，我不是心急麼？你知道我一向喜歡他，他跟夏綺又是相看兩厭，我……”

　“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那史夫人的位子？”楊甯盯著顧榮兒：“你知道夏綺容不得他在外頭拈花惹草，知道看見香囊必會鬧起來，你不過是故意的罷了。”

　顧榮兒啞口無言，片刻才道：“我……我也沒料到事竟會這樣，又是什麼那花魁被殺，趙世也給牽連……好妹妹，我現在不知該怎麼辦了。”

　楊甯道：“我你別自作聰明，你偏不聽，現在卻問我？”

　顧榮兒含淚道：“好妹妹，你要不管我，我真的……”

　楊甯緩步向前，半晌不語，顧榮兒跟在后面，時不時一淚。

　終于楊甯道：“現在夏家跟趙家必定會商議如何解決這件事……假如想他們商議不，除非……”

　“除非什麼？”

　楊甯心里冒出一個主意，只是自己覺著這主意有點太傷天理了。

　不是很愿意說，但著顧榮兒急切的眼神，楊甯心中轉念，道：“你親自去趙家，見他們家老太太，只說趙世已經跟你……”

　顧榮兒一驚，趕忙道：“使不得，他們家老太太頗為厲害，要不然我也不能干等這兩年，再說，我這麼一鬧，自己也不就聲名掃地了麼？還有趙世，如此的話勢必會影響他的聲，這……”

　楊甯一笑：“我的姐姐，你這樣怕狼怕虎，就算趙世跟夏綺和離，那位子也不到你啊。”瞥了顧榮兒一眼，又沉：“或者，趙家不能去，那……”

　“那”什麼，楊甯沒有說完，只道：“榮姐姐，我還要去見姨娘，就不多跟你說了。”

　楊甯欠了欠，帶了青葉往前去了。

　出了院子，青葉問楊甯：“姑娘本來要說什麼？這榮姑娘真的能去趙府不？”

　青葉心里也覺著這不是個好法子，顧榮兒再怎樣，畢竟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如此鬧的話，趙家沒臉顧家也沒臉。結局也未必如愿。

　楊甯道：“要是個聰明的，就該知道真正要找的是誰。”

　青葉先是疑，略一想：“姑娘是說夏綺？”

　“夏綺子最烈，只看見香囊，聽說趙世去青樓就把他痛打一頓，如果榮兒自己出現在面前，那會怎樣？只不過……”楊甯臉微沉，過了會兒才嘆氣道：“要不是還算懂事，我真不想管了。”

　前世，顧榮兒嫁給了趙世，有了這個“賢助”，趙世的日子過的十分快活，里外的應酬，顧榮一概不管，甚至自己還弄了兩房妾給他。

　趙世心滿意足，深深覺著以前過的都是地獄日子，如今這般才是正途。因為格外激自己的“賢妻”，對于顧榮的枕邊風之類，自然也是言聽計從。

　何況那兩個妾也是顧榮兒的人，有道是三人虎，趙世哪里抵擋得了。

　不知不覺，趙世逐漸了顧家在朝中的“助力”。

　而顧家也投桃報李，趙世的職竟很快升了，大有“雙贏”之勢。

　楊甯念在如此，對于顧榮兒自然是另眼相看。

　之前回到顧家，跟顧榮兒經常往來，顧榮因覺著趙世對自己未必真心，曾跟楊甯訴苦。

　楊甯安了幾句，無意中就出了只要好生等待，一定會得償所愿。

　只是不小心說了句“只要夏綺有事”，是因為知道夏綺沒法保胎，可顧榮兒卻不知道，一聽這個，自然不得夏綺快點出事，所以才設計把那私相授的香囊塞給趙世，給夏綺發現了。

　楊甯沒想到，顧榮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看如今這個形，顧榮兒能不能進趙家還是個問題。

　楊甯嘆氣，將到顧莜院子，突然聽見里頭男子說話聲音。

　才剛止步，就見顧瑞河從走了出來。

　楊甯微怔：“大哥哥。”

　顧瑞河道：“妹妹回來了。”

　“大哥哥怎麼在這里？今日……”今天可不是休沐，顧瑞河為何在家。

　顧瑞河一笑：“我聽說姑姑今日要回去，特意跟司請了假，陪姑姑跟妹妹回府。”

　楊甯有點意外，仰頭著他：“大哥哥有心了。”

　顧瑞河溫聲道：“應當的，你進去吧，我出去看看車。”

　目送顧瑞河往外，楊甯若有所思地著他的背影，一時沒挪步。

　青葉道：“大公子真是個好人。”

　“是啊，”楊甯難得的附和了一句：“他確實不錯，就是……太好了。”

　顧瑞河一直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那個。

　品行人，無可挑剔。

　楊甯對他跟對顧瑞湖的態度截然相反，一向敬重重，前世在進了端王府后，便大力扶持。

　但楊甯萬萬沒想到的是，沒看錯顧瑞河的人品跟能耐，卻算錯了顧瑞河的“忠君國”程度。

　在最后端王決定宮變的時候，得到消息的顧瑞河不肯聽命，并且試圖阻止。

　楊甯沒有辦法，又不能痛下決心，只能人將他先行囚。

　誰知顧瑞河寧死不從，最后竟慘死刀劍之下。

　楊甯想不通顧瑞河為什麼不肯跟站在一起，但是無可否認，除了這個，顧瑞河著實是個好哥哥，照料，尊敬顧莜，所以想到他那個結局，楊甯心里也有點不忍。

　太醫楊府。

　傍晚時候，楊佑持從外打聽消息回來，說滿街滿巷的人都在找那兇手，也有幾個無辜子被錯認了的，但很快都得以澄清。

　巡檢司又請了兩個大夫，幫著照看王蟾。

　薛放派人送信，楊儀安心，有消息會立刻派人來告知。

　次日，楊儀晨起，帶了小甘到了楊登的書房，翻找有關腦顱之疾的書籍。

　可翻來翻去，能找到的的可憐。

　楊登的書雖多，到底有限。

　小甘突發奇想：“這里的書沒有用，大老爺那邊是不是也有。”

　楊儀道：“雖也有，可也不到我去翻。”

　正發愁，門外卻有個威嚴的聲音：“你在這里做什麼？”

　楊儀回頭，卻見正是楊達，在門邊負手著。

　“大伯父。”楊儀微微欠。

　楊達看向手中拿著的書，不悅之更重了。

　他轉要走，忽然又停下來。

　“既然在這里遇上，我有幾句話不妨告訴你，”楊達著楊儀：“你要能聽進去，是你的造化，也是楊家的造化。”

　楊儀道：“大伯父有話請講。”

　“你從小流落在外頭，這自然不怪你，可如今總是回了府里，有些規矩禮儀，你豈能無視？”楊達走進書房：“比如擅自跑到男人們的地方……隨便拿這些書……”

　小甘聽不慣他的語氣，便道：“我們二老爺親口答應過，這里的所有書都許姑娘任意翻閱。大老爺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不知道也是有的。”

　“住口，我跟姑娘說話，哪里得到一個丫頭，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楊達吹胡子瞪眼。

　楊儀抬手制止了小甘。

　“哼，既然說道二老爺，”楊達繼續道：“他自己就是個不知規矩的人，才許你在外頭走，不管是誰也見，昨兒又去了什麼巡檢司，那巡檢司可是好人家能進去的？你一個子卻每每出……我又聽說，夏家跟趙家鬧起來，也有你在其中？不管是夏家還是趙家，又豈是我們能夠招惹的？我只求你回到府里安分守己，別再給楊家招災惹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