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護國公府，天已經徹底黑。

周顧將盛安大長公主送回住后，慢悠悠走回自己的霜林苑。

國公夫人派的人在霜林苑門口候著，見周顧回來，給他見禮，“四公子，夫人讓小的來您這里等著,待您回來，給報個平安。”

周顧點頭，擺手，“告訴我娘，祖母厲害著呢，我毫發無傷，讓早些休息。”

“好嘞。”小廝應了一聲離開。

周顧進了屋。

他并沒有什麼睡意,坐在桌前，倒了一盞茶,干坐著。

子夜探頭瞅了好幾次，見周顧屋中的燈一直沒熄，主子不睡，他自然不能去睡，他看了一眼天，時辰已不早了，忍不住趴在周顧門口探頭問：“公子，您怎麼還不睡下？是睡不著嗎？”

周顧“嗯”了一聲。

子夜推開門走進屋，陪著周顧坐下，“您是因為剛剛被陛下宣召的事兒？”

“不是。”

“那您是？”

周顧看了他一眼，“在想蘇容。”

子夜睜大眼睛，這才多短的時間,公子竟然已經想蘇七小姐想的睡不著了？

周顧瞪他，“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在想，那個人,做什麼，似乎都有緣由，最起碼,就我跟認識這一個月里，拉著我做的每一件事兒，都有試探的分在，那麼，送我那些極貴的裳，是不是也在試探我？或者是有別的用意？”

“啊？”子夜不懂，他沒能全程跟著公子，自然不知道在他負責攔著端華郡主這麼長時間里，公子都跟蘇七小姐發生了什麼。

周顧捻著指尖，“一萬八千金，最十八萬兩。”

他看向子夜，“普通人是不是三輩子都花不完？”

“是、是的吧！”子夜早在聽周喜說時，就驚掉了下，至今還沒消化這件事。如今這件事在護國公府已不是，但夫人怕張揚出去不好，將府中知人都敲打了一遍，封了口。

“所以，為什麼送我這麼多裳？”周顧自問自答,“就算我不知那些裳的真正價值，但只要我穿回來,這件事，便不可能瞞著家里，難道是想告訴護國公府所有人，份雖低，但家厚實，不會攀不上我？”

子夜撓撓頭，“您沒直接問七小姐嗎？”

“我當時以為也就萬兩銀子，后來謝臨說我的私房錢都不夠那些裳布料錢，我以為也就幾萬兩，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周顧是真這樣想的，雖然他私房錢不夠，但家里能給他兜底，反正他還有自己從小到大過生辰收的鋪子私產等，總能找補回去的。

子夜覺得公子想的也沒錯，但誰讓七小姐這麼大方過頭了呢，他問：“公子，七小姐是不是有很多錢啊？”

“不知道。”周顧初去江寧郡時，以為蘇容一個小庶，沒什麼錢，但后來隨著接下來，他發現，他似乎是低估了的本事，在整個江寧郡，都很是吃得開，走到哪里，都有人買賬，“應該有很多錢吧！”

難得的是，從上半點兒都看不出來財大氣，若不是自己帶他去三樓，若不是自己要送他那麼大批裳，他也不會驚覺他這個未婚妻很有錢。

“七小姐好厲害啊。”子夜崇拜。

周顧卻又想到了別的，忽然說：“你去問問周喜，我帶去江寧郡的賀禮，大概價值多？”

子夜立即起，趕去了。

不多時，子夜回來，對周顧道：“公子，周管事說了，若是按照價值折算的話，大概有十萬兩。”

周顧臉忽然不好，“起先，說送我十套裳。”

子夜不明白。

周顧又道：“若按照最好的料子來算，可不就是十萬兩。”

子夜睜大眼睛。

周顧騰地起，整個人背著子看向窗外，袖中的手攥，窗外夜已深，天邊烏云遮掩了大半明月，只出約約一個月型廓，就如蘇容，雖然與他相一個月，但古靈怪，始終看不，就如今日這月一般，高高懸在天空，看似近，實則遠，又被云層遮擋，約約，看的分明是月，但又分明看不到整個月。

周顧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嗤笑了一聲，“好個蘇容！是故意將我帶去賀及笄的禮都給我還回來了嗎？”

他咬牙，“那如今多的這些，是怎麼回事兒？”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難道是因為江盛？當初我沒收江盛的賠禮，也沒收，但我們都知道，及笄禮那日，江盛自會送禮上門，禮絕對不會輕，而我不會要……”

他想起那日大夫人給他逐一說了江家都送了什麼禮，臉愈發的難看，“江盛的賠禮，差不多有七八萬兩……”

他忽然閉上眼睛，“加起來，可不就是這些裳布料的價值？”

子夜呼吸都輕了，看著周顧，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也不敢吱聲。

周顧徑自站了一會兒，又回轉，問子夜，“若是我猜測的不錯的話，是把賀禮和江盛的賠禮，都算在了一起，還了回來，你說是什麼意思？”

子夜也不知道啊，自然回答不了他。

周顧又道：“送我出城，說舍不得我，但我卻沒看出多舍不得，而又說不急著嫁我。”

他盯著子夜問：“你說，是不是不想嫁我？所以，不想沾染我，不想占我占護國公府一便宜？”

子夜不敢說是，但他也說不出個不是來，吶吶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是不是想差了？也許七小姐就是單純送您裳呢？我聽周管事說了，當時周管事是打聽江寧郡哪家的繡坊好，被七小姐知道了，七小姐說知道哪里好，來置辦，包在上，又說覺得您上的裳彩太沉暗單一了，因為您的一應所用一直以來都是長公主和夫人置辦，七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來置辦，也說得過去，周管事才覺得七小姐不是外人，才應了下來。”

“我倒寧愿是我想差了。”周顧臉依舊不好，“準備筆墨紙硯，我這便給寫信，問問。”

子夜聞言立即起來，趕鋪紙研墨。

周顧說寫就寫，提筆倒是沒怎麼猶豫，直接對蘇容問了出來，一封信，很快便寫完了，然后，用蠟封好，給子夜，“明日一早，送去給。”

子夜點頭。

周顧寫完信，索不想了，對子夜擺手，熄了燈，躺去床上睡了。

子夜收好信，關上門，悄悄退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間，才大了一口氣，想著公子剛剛沉著臉的表也太嚇人了。真該讓端華郡主瞧瞧，一準不敢再喜歡公子了。比起冷冰冰不理人一臉厭煩的公子，剛剛那渾殺氣的公子，才是牛鬼蛇神都不敢近。

第二日一早，天剛亮，子夜便安排人將那封信送出了城。

彼時，城門剛剛開啟，一日的生活也拉開序幕。

周顧起床后，想了想，還是從柜子里拿出了蘇容送給他的裳，穿了一嶄新的新，出了護國公府，去了東宮。

他到東宮時，太子正好剛下朝，車輦來到東宮門口，與他了個正著。

周顧翻下馬，燕回聲也下了馬車，周顧上前給燕回聲見禮，“太子殿下！”

燕回聲看著周顧，一簇新的新，上等的云錦，月白，繡著祥云紋，金線勾邊，今日沒有日照，是個天，但依舊能夠看出上好布料上的流溢彩。

周顧本就長的俊俏，如今穿了這樣的裳，更是添了幾分不住的寫意風流。

燕回聲抿，須臾，微笑，“免禮，進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