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逐漸沒了聲音。

　薛放走到蕭太康跟前，他的啞應該早就解開了，可仍是一言不發。

　“為什麼要為這麼一個人……”薛放不知該怎麼開口，他只覺著蕭太康是了魔，才如此不可理喻。

　為了一個怪，拋下家命不說，把一生的名節都毀了。

　“你明知道他是個怪，你還一心為他，”他低頭，盯著蕭太康：“你故意發難，甚至不惜重手傷害陳十九，便是想我相信你已經作惡多端不能回頭，你想激怒我，我殺了你然后完結此案，都是為了保他。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他的名字，還是我給起的。”蕭太康開了口。

　薛放挑眉。

　閆一安，一安。

　一生平安？

　蕭太康的聲音沙啞，道：“他是我故人之子，他的父親當初為救我而死。他……沒有別的家人了。”

　薛放回想當年，蕭太康風頭正盛，突然自報傷退，離開了北邊。

　莫非是為了這個閆一安？

　“當年我去找他，本來是想把故友所留銀兩轉給他們孤兒寡母，不料去了才發現，他們村子先前被胡蠻洗劫，整個村子的人都死了。”

　薛放一怔。

　蕭太康微微閉上雙眼，眉頭鎖，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地獄一般的死村。

　滿地都是尸首，奇形怪狀，令人骨悚然，最駭人的是，這里的形顯然已經有一陣子了，腐臭沖天，無人收尸。

　只有一些不知何來的鳥雀禽，嘎嘎喳喳，游走其間。

　蕭太康跌跌撞撞，沖過尸叢找到故友的家，那里也是一片死寂。

　他戰戰兢兢地從敞開的院門，進了屋中，果真看到地上倒著的幾尸首，也都已經不樣子，有的甚至殘缺不全。

　可就在這所有尸首之中，他看見了一個還活著的人。

　薛放頭微：“是閆一安？”

　蕭太康道：“是他，他當年才七歲，在那尸首叢中過了至一個多月……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可當蕭太康發現閆一安的時候，那小孩子顯然有點不正常了，眼神呆滯，反應遲鈍，誰若靠近，他就會呲牙咧，像是一個發了瘋的小小的野。

　蕭太康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他安下來，總算慢慢恢復了幾分。

　只是蕭太康人在軍中，畢竟多有不便。故而起初，蕭太康把閆一安寄養在親戚家里，但他陸陸續續聽到親戚的抱怨，說閆一安很不合群、每每惹禍之類。

　過了幾年，蕭太康便稱病請退，離開了北邊。

　最后，蕭太康對薛放道：“若不是小閆的父親因救我而死，無法按時歸家，若他在家里，也許未必會發生那樣的人間慘事。”

　薛放想了會兒，呵道：“所以你才不顧一切也要保他？重重義是一回事，但你不能這樣糊涂，就算當年那人沒替你而死，他一人之力如何抵擋一隊銳的胡蠻，不過是多一個人死而已！”

　蕭太康喃喃道：“也許你說的對，但我，”他頹然地看向手上灰黑的斑痕，想去抓，卻又忍住，只慢慢攥了手：“終究是對不住他們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