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錯，”薛放回答，又道：“所以，沈暫自殺的原因至關重要。其實跳想想，你我都知道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人甘心愿去死。”

　蕭太康扭頭對上薛放的眼神：“你……說的是？”

　薛放道：“最直接的法子，找到他的肋加以要挾。”

　“肋？沈仵作的肋又是……”

　凄厲哭聲從門外傳來。

　蕭太康驀地回首。

　薛放淡淡道：“關鍵問題是，誰能夠要挾沈暫，讓他甘心去死？一定是個讓他深為懼怕的人。”

　蕭太康的手微微發抖，目垂落看著手背上的那些黑斑痕。

　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如何，他覺那些痕跡更大更刺眼了，那種仿佛開始了骨髓。

　“是啊，是啊，”蕭太康喃喃：“……比如我。”

　轉了一圈，他上的嫌疑反而更重了。

　楊儀跟陳獻隨著小閆主簿去驗房。

　陳獻的目在楊儀的腰間門逡巡。

　他清楚的記得，在林郊外，楊儀下車的時候，薛放上前迎住。

　十七郎雙手在腰間門一掐，就像是捧一束花似的把人接了。

　的腰著實是細。

　別說是男人，就算是子里頭，也屬見。

　陳十九郞不由看看自己的手，他不曉得薛放握住這把腰的時候，是什麼覺。

　幾乎自己都想試試。

　小閆主簿在前領路，他很忐忑，畢竟是因為剛死了一個同僚相識的人。

　“沈仵作怎麼會……就死了呢，”小閆主簿喃喃地：“昨兒還好好的，簡直人不能信。”

　陳獻回神：“昨日你見過他？”

　“啊？”小閆主簿有點呆：“沈仵作啊，當然，我們在衙門里辦差，哪天不幾次面。”

　陳獻道：“你跟沈暫的頗好嗎？”

　小閆主簿茫然：“我們都是跟了蕭旅帥多年的，彼此之間門當然也算得上深厚……他兒子當年滿月酒還請我們去吃過的。”

　陳獻道：“閆主簿看著年紀不大，竟也是跟了蕭旅帥多年？”

　小閆主簿短促地笑了笑：“興許我看著不顯年紀，其實已經二十七歲了。”

　陳獻驚訝：“這可真的不顯，你若不說，我只以為是十七八歲。還以為這麼年輕就能當主簿實在了得，我衙門里的兩個主簿，可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了。”

　楊儀沉默地聽著兩人說話。

　陳獻自己就是娃娃臉，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小。如今聽他老氣橫秋的說這些，楊儀心里覺怪怪的。

　“蕭旅帥待人寬厚，雖是上司，卻如父兄般，我們這些人都很敬重……”眼見將到了驗房，小閆主簿放慢了腳步：“就在前頭。”

　陳獻拉住楊儀，自己進看了眼，才。

　這驗房不大，如今只有一尸首，那就是沈暫。

　楊儀將沈仵作的裳解開，出已經發僵的。

　門口小閆主簿看了眼，便忙轉。

　陳獻走到楊儀旁，想看看的臉，誰知，卻仿佛看到了一團清凌凌的雪。

　沒有任何表。

　楊儀只是專注地凝視，檢看，從沈仵作的脖頸，向下，前，腹，乃至于最。

　陳獻起初還饒有興趣，看著看著便帕子捂著口鼻轉過去。

　正如楊儀所料，沈仵作的四肢，并沒有外傷。

　唯有一點讓楊儀訝異。

　沈仵作的之上，沾著些干涸白斑。

　看這痕跡，倒像是死前出過。

　自縊而亡的人，常有失的形出現，可像是這樣……還極見。

　陳獻雖側，卻時不時瞥向楊儀，見盯著沈暫的鋒似乎大有興趣，他心里不由咯噔了聲。

　“從之……”陳獻勉強出聲：“可有不妥？”

　楊儀道：“陳旅帥請看。”

　陳獻很想說“敬謝不敏”，但人家都“請”了。

　他勉強瞅了眼：“哦。看什麼？”

　這件不算雄偉，無甚可觀之。

　楊儀道：“沈仵作在死之時，似乎出過。”

　陳獻沒法形容自己的心，他已經算作是個混不吝的了，卻幾乎也有點招架不住。

　幸虧陳十九極會掩飾：“是嗎？這是什麼緣故？是他自己弄的，還是別人給他弄的？還是自縊死的人都會這樣？”

　他確實一等敏捷，非但沒有被“難住”，而且還相當機警地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陳獻只是不想自己被嚇住，所以才隨口問了這些刁鉆古怪的。

　可沒想到，楊儀是很認真地在考慮這個問題。

　兩人都沒有出聲，驗房雀不聞。

　忽然，楊儀回頭看向后。

　這驗房不大，小閆主簿陪他們進來，一直不曾上前，只站在門口。

　楊儀見他半側子，好像很怕看見此形的樣子，便道：“主簿不必為難，可以到門外等候。”

　陳獻方才也聽見他呼吸急促，倒也并未在意。

　畢竟他們此刻說的這些話，簡直驚世駭俗，尋常之人誰能得了。

　小閆主簿支吾了聲，慢慢退出。

　陳獻見他退后，又對楊儀道：“這件事莫非很重要？”

　“我不能確定，”楊儀的語氣很淡定，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如何：“我沒遇到過這樣的形，倘若是人瀕死之前的反應，倒還好說。但要是別的原因就……”

　陳獻琢磨那句“沒遇到過這樣的形”，那遇到過什麼別樣的形？

　“我想……這沈仵作總不會是自己臨死之前興起來了一把，”陳獻自己干凈無須的下頜：“難不有人給他做過？”

　兩人才說到這里，就聽門口薛放道：“做什麼？”

　陳獻轉頭：“你來了？跟蕭老頭說完話了？”他先前故意離開，就是為給薛放跟蕭太康說話的機會。

　薛放還沒回答，就看到袒在面前的陸暫的尸首，以及那死趴趴的東西。

　他先是心驚，繼而臉熱，就仿佛此刻袒顯于楊儀跟前的，是他自己。

　“這是……”薛放簡直不知如何：“干什麼？”

　楊儀還在思忖陳獻那句“有人給他做的”，竟沒在意薛放進。

　陳獻見他不回答，便介紹新奇玩意兒般指著桌上的沈暫，道：“從之剛跟我說，這沈仵作臨死之前出過，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弄的，還是有人幫了他一把。”

　薛放的眼角了兩下。

　他看楊儀，楊儀卻面不改，甚至時不時瞥一眼那個丑陋礙眼的東西。

　薛放忍無可忍：“楊儀！”

　楊儀聽見他喚自己，轉頭：“旅帥。”

　“你……”薛放心里一萬句話在躍，“你看夠了沒有！”

　“看夠？”楊儀茫然。

　陳獻著薛放，又看看楊儀，他當機立斷后退半步準備看戲。

　薛放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他一把拉住楊儀，拽著往外走去。

　“旅帥，”楊儀踉蹌兩步跟上：“你別……放手！尸首還沒有蓋住……”

　薛放把拉出門。

　陳獻了下頜，喃喃：“從之啊從之，真真是個人。”

　他走到桌邊，把沈仵作的尸打量了一回：“確實有點不雅。”嫌棄又無奈地把蓋尸首的布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