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獻親自點兵,薛放拉著楊儀出門,送上馬車。
本來他想楊儀在衙門里歇息,可畢竟楊儀是喬裝出來的,他也不放心把落在除自己而外的任何地方。
何況楊儀也不愿意留下。
一行人煙塵滾滾地往鳴三里鎮上而去。
目送眾人遠去,門口的士兵們面面相覷,說道:“真是趕巧了,又生事,得虧十七爺正在這里。”
“你們聽說了麼?方才里頭驗尸,查出了不得的……”
其他人忙問,這人卻含糊道:“我不清楚,總之旅帥暫時保,嚴仵作那就如蛤蜊一樣,嚴合不肯。”
“我知道,是那位楊先生幫著查驗的,看著那麼清秀文弱又干干凈凈的人,難不是個仵作?”
“不知道,總之十七爺親口說,比他還能耐呢,以十七爺的脾,他真心服過誰?如今卻對這位先生如此尊重,又地帶著邊,要麼是比十七爺還要大的兒,要麼就是真有大本事的人。”
“但愿盡快把那該死的兇手捉住,要不然這麼攪鬧起來,咱們可別想有氣的時候了。”
大家紛紛稱是。
陳獻下,外松嚴,平時就算無事,這些士兵還得每日班巡邏鳴縣各鎮,如今出了這件事,士兵們班倒,不是在騎馬的路上,就是在跑的路上,吃飯的功夫都沒了,忙的苦不堪言。
楊儀在車上,薛放同陳獻騎馬。
陳獻便問他:“羈縻州那邊打死施武是怎麼回事?”
薛放道:“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又提什麼?”
陳獻往后看了看馬車,傾向薛放道:“我可記得真,那件案子里也有一個姓楊的……”
羈縻州打死施武的案子雖然轟,但似乎每個人的目都盯著薛放,畢竟他才是最有爭議最令人矚目的那個。
就算是在羈縻州,也極有人認真去追究那個“刺死”施武的真兇“楊易”,一來“楊易”此人份并不顯赫,二來竟是病死了……自然沒多人記得。
何況山重水遠的京城里,雖都知道施武之死的主因不是薛放,可若要問真兇的名姓,一百個人里未必有一個知道。
可陳獻自然不同,他是薛放從小的至,又是心思極機敏的,事關薛放的事,他毫無。
薛放沒想到他這樣機詭,一手拎著韁繩,一邊探手過來,竟隔著馬兒揪著他:“說什麼!”
陳獻被他拽的一晃:“放手放手!”
兩匹馬兒靠近,兩個人的不免也蹭了一下,薛放馬上功夫最為出,自然無妨,陳獻則搖搖墜。
薛放松開手,眼睛依舊盯著陳獻。
“竟然真的……”陳獻本是詐他,見他這種反應,他便嘆氣:“你怎麼整天干這些殺頭的買賣?”
薛放卻也知道他的,方才只是被他一語道破驚到而已:“你閉,最好不要瞎說八道。”
“誰給你瞎說了,好心歹心你都認不出來?”陳獻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提醒你多留意,你別狗咬呂賓。”
薛放嗤地笑了:“誰是狗還不一定呢。”
“哦?”
薛放道:“我好不容易求了來幫這個忙,對你難道沒有好?你不恩戴德,只說風涼話,豈不了那種狼心狗肺的人了?”
陳獻看看前頭,笑哼了聲:“對我自然是有好的,可你也別急著罵人,京城這里雖然大多不知道羈縻州案子的詳細,可如果有人想要找你的把柄……倘若那人又如我一般知道‘楊易’斯人,你今日公然說什麼‘楊先生’,你覺著有心人會不會因此想到什麼?就算羈縻州那做的天無,萬一有當時認得‘楊易’的,特跑來京城認一認你這位楊先生,你覺著又會怎樣呢?”
薛放臉驟變。
陳獻揶揄道:“怎麼不說話了,我的十七爺。”
他本來故意把事說的嚴重些,堵住薛放的口,誰知薛放竟真沉了臉,過了會兒,薛放才道:“你說的有理,是我一時只圖痛快,竟忘了顧忌。”
他居然知錯。陳獻越發驚訝,忙道:“罷了罷了,也不必過于擔心,京城跟羈縻州相隔何止千里,而且……我剛才也不是真的就認定那位楊先生就是楊易,只是隨口說一句,誰知你就認真了。”
薛放道:“我可不能拿的命冒險。”
陳獻調侃:“他又是個什麼活寶貝,你就這麼上心?”
薛放回想羈縻州的驚魂,楊儀可是他失而復得的,先前只圖要跟一塊兒,竟沒細想會被人察覺端地,聽了陳獻的話,不由悚然。
陳獻見他憂心忡忡,一改先前神采飛揚之態,他忖度了會兒,懇切地對薛放道:“你放心,我這里是絕不會走什麼風聲的,對我這種沒見過那位楊易的人來說,最大的線索就是這個姓,如今你只把這個姓改一改就是了……巡檢司那里,我也會約束他們,不要大肆張揚。”
“改一改?”
陳獻想了想,笑說:“比如,他有沒有什麼別號之類。我看你跟他頗為親近,素日自然不會以‘先生’稱呼,你們私下里是怎麼的?”
薛放被他一問,鬼使神差地想到“儀姐姐”這個稱呼,只是這也絕不能陳獻知道。
突然他心頭靈閃爍:“知道了!‘從之’。”
“從之?”陳獻疑。
薛放笑道:“對,就‘從之’。”
這是楊儀在羈縻州時候,只跟隋子云說過的,的“字”。
薛放只聽隋子云過一次,其他人也難知曉。
鳴三里鎮顧名思義,跟縣城只隔著三里之地,說話間已經到了地方。
早有巡檢司的士兵在鎮子口上等著領路。
案發之地,是鎮上一戶富商洪家。
陳獻下馬上前,薛放則去接了楊儀下車,一邊低低地囑咐了幾句話。
洪家門外看熱鬧的也不,陳獻命將人屏退,回頭看看薛放,邁步進門。
原來這洪家故的,竟是他家小姐,年方十五歲,這些日子一直纏綿病榻。
昨晚上洪小姐服了藥后,突然間腹痛不止,不到兩刻鐘,竟然氣絕亡。
洪員外悲痛絕,又懷疑是大夫給開錯了藥,一邊報,一邊命去把大夫抓住。
鎮上并無仵作,里長跟保長相繼而至,見那小姐口吐鮮,死在床上,各自震驚不已。
喝問那開藥的大夫,只說并無不妥,于是忙人找了藥渣子來看。
翻了一回,本沒想就真的找到什麼,誰知,竟真發現一味本不在里頭的馬錢子。
眾人震驚,于是又趕去審問藥房里抓藥的柜上,以及藥鋪的伙計,一概先行扣押。
雖然那抓藥的伙計一再聲明自己不會弄錯,可證據確鑿,誰還會相信,因為太晚了,就暫時將他們扣著,只等天明了去報巡檢司細查。
這邊洪員外一家人哭天搶地,孩兒從小生慣養,如今正當豆蔻年紀,竟遇此無妄之災,誰能得了。
還是管家見勢不妙,便命人先去購置棺木等,以準備后事。
只是洪小姐之母因無法承,幾度哭暈過去,管家無奈,只好那些里頭的嬤嬤們先照看著小姐的尸。專等天明了后再細細地整理妝裹罷了。
這一場鬧哄哄地,眼見到了天亮,洪家夫婦絕半宿,卻也略略接了慘痛現實。
兩人哀傷無法,只想再看兒最后一眼,誰知進了閨房,卻發現原本橫躺在榻上的尸首竟然不翼而飛。
正驚慌失措,不知是誰說起了鳴十里莊上的飛尸之案。
這麼一說,對于洪氏夫婦猶如雪上加霜,頓時更加撐不住了。
案子這才又報到了巡檢司。
陳獻在前,薛放跟楊儀在后。
洪家的主仆等,以及本地里長保長都在,陳獻故意止步,指著楊儀對他們說道:“這是嚴仵作的同門,姓從。”
薛放早叮囑過楊儀了,眾人忙見過,楊儀傾還禮。
陳獻在那邊聽洪氏夫婦、管家等說起昨夜形。
薛放進閨房里轉了轉。
這洪家雖非大富大貴,但也是殷實之家,洪小姐的房收拾的花團錦簇,拔步床旁邊,是個致的梳妝臺。
素日薛放才不理這些,但今日不知為何,多看了幾眼。
他想起楊儀的房中并沒這麼大而致的東西,上頭琳瑯滿目的許多雕花小匣子。
想起馬車里替楊儀拭臉上的胭脂,薛放不由拉開其中一個。
這個匣子里,好些紗堆的花兒,薛放揚眉,又拉開上面的,這一層有些首飾,再一層,是些香囊荷包,又一層才是胭脂水。
他心中嘖嘆,回頭想楊儀過來瞧瞧新鮮,卻不見楊儀,忙要找,陳獻進來,道:“他在跟大夫和拿藥的伙計說話。丟不了。”
薛放啐了聲。陳獻問:“方才在看什麼?”
“你看那臺上的東西,”薛放信手指了指:“什麼花兒兒,各種首飾香囊的……怎麼用的過來。”
陳獻一樂:“你一個男人,懂什麼。對孩兒而言這些東西是越多越好的。”
“怎麼聽你的口氣,好似你不是男人。”薛放轉的很快,心里卻想:楊儀好像沒這麼多東西,倒是有不藥丸子。
他隨口又說:“可我看這里的東西花樣雖多,就是沒什麼值錢的,那床倒是不錯。”
陳獻忍笑,也去拉開首飾匣子看了看,看了會兒,忽然皺眉。
確實,這些匣子里琳瑯滿目什麼都有,可值錢之似乎不多見,只有幾支銀釵,珠鏈之類,跟那張氣派的拔步床極不相襯。
忽然又聽薛放道:“這花怎麼弄的,都要死了。”
陳獻轉頭,見薛放正打量靠墻花架子上的蘭草。
薛放對蘭草自然是有獨鐘的,他撥了撥蘭草發黃的葉子:“澆水太過了。”
才說了這句,薛放微怔,俯過去一聞,忙扇鼻子:“什麼味兒,這是給花澆了藥子麼?”
正在這時候楊儀走了進來,聽了這句一愣:“旅帥說什麼?”
薛放道:“我說這建蘭,都給他們胡弄死了。”
楊儀走近,果真見蘭草耷拉著葉子。
薛放道:“蘭花最不耐污濁之水,他們竟不知用什麼東西來澆灌,恐怕必死無疑了,你聞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楊儀看向花盆,見花確實像是浮著些雜木之類,抬手挑了一點泥,輕輕聞了聞,皺眉。
陳獻走了過來:“這是澆的什麼,可能看出來?”
楊儀道:“陳旅帥,這案子怕有可疑之。”
陳獻一笑。
薛放卻拉著問:“怎麼可疑?是這花兒?”
當著陳獻的面,楊儀忙推開他的手。
薛放輕哼了聲。
陳獻沒說話,徑直走到門口,問誰是姑娘的丫鬟,頃刻,一個白凈尖下的出來:“是奴婢。”
陳獻問道:“這屋的東西你可都有數?比如缺了什麼之類。”
丫頭的眼神略有點慌張:“是,當然,姑娘的東西奴婢都是知道的。”
陳獻道:“那你有沒有查看過,有無件。”
丫頭道:“回大人,并沒有什麼。”
陳獻冷笑了聲:“你可要仔細回話,你雖是這屋里伺候的,但你們姑娘的吃穿用度,得是經過你們夫人之手,我若來看,你猜會怎麼說。”
那丫頭似有不安之,可還是并未多話。
這時侯洪家夫人在門邊聽見,忙道:“爺這是何意?”
陳獻道:“你去看看你們家姑娘的東西,或者珍貴的件,有沒有丟失的。”
夫人莫名,趕忙先去查看首飾盒子,這麼一翻真給發現了:“那對金釵哪去了?還有那對翡翠玉鐲……”有些慌,怕不知丟在哪里,于是又去床上找了找:“一個金項圈,寶石耳環,怎麼都不見了。也沒戴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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