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那奇怪的一夜，顯然不是最重要的了。

　尤其是薛放居然要讓去跟著狄聞。

　薛十七郎以為自己做的很妥帖，話也說的漂亮，但他不知道，這對楊儀而言意味著什麼。

　乍一聽的時候，楊儀心頭一寒。

　本能的反應是：這是……給丟下了？

　但很快發現不是這樣，就算薛放真嫌了，也不至于趕在這個敏時候提出此事。

　楊儀仔細一想，再加上薛放的言行舉止，地品出了一點“托孤”的意味。

　是因為“大廈將傾”，他沒法預計到底會發生什麼，所以要先把給干干凈凈地摘出去。

　讓楊儀跟著狄聞，無疑是最穩妥的選擇了，以狄聞對的重，沒有人敢打的主意，而狄聞也一定會護住。

　雖然人人都以為，薛放打死施武，是因為施武知法犯法，凌百姓。

　但楊儀知道，讓薛十七郎那樣暴怒不能自持的，是。

　在那個本該十分驚魂的時候，讀懂了薛放看向之時，一瞥間，那眼中的無邊震怒。

　也許從他還沒手之前，施武就已注定是個死人了。

　侍從時不時地過來探，問茶，問飯，無微不至，態度親和。

　楊儀卻知道，恐怕是溫監軍他們看著自己，別要有個意外之類。

　昨夜薛放離開后，就已經做了決定，而從打算好了之后，便已經將生死榮辱皆都置之度外。

　在告訴了溫英謀真相之后，楊儀只有一個要求。

　“我來認罪，請大人先莫要讓薛旅帥知道。”

　溫英謀很驚訝：“這又是為何？”

　“旅帥是重重義之人，他未必會相信我說的話，也許會認為我是故意替他頂罪來的，以他的子恐怕不會接此事，恐節外生枝。”

　溫英謀道：“你真是我所見最奇怪的一個人了，想救薛十七郎，還不想他承你的？”

　“非是如此，”楊儀垂眸：“若不是為我，旅帥也決不至于落此般境地。我不過是……將心比心而已。倘若他為我而又生出別的事端，我今日向大人坦誠這一切豈非白忙一場？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旅帥，自當知道該如何行事。”

　溫英謀慨：“看得出你也是薛十七的知己之人，怪道狄將軍亦對你青眼有加。只管放心，倘若你所說是真，我必不會白費你一片苦心跟深厚誼。”

　楊儀沒有再說什麼，知道自己果真找對了人，便只向著溫英謀深深鞠了一躬。

　洗漱了一番，吃了半碗粥，看看自己的搭帕里，藥的可憐，可惜沒時間再制，也用不著了。

　楊儀著搭帕上的花紋，想到當時薛放質問自己為何不告訴他，有了什麼相好的形，不由笑了出聲。

　可惜辜負他一片心意，用不著他給自己弄什麼老婆本了。

　更可惜的是……這條路也終究不能再一起走下去。

　枕著搭帕，睡了一覺。

　屠竹跟豆子突然來到，讓楊儀很意外，以為溫英謀不會放人到自己邊，畢竟在楊儀看來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你怎麼來了？旅帥如何？”楊儀忙問。

　屠竹把藥放在桌上，趕忙道：“先生如何？嚇得我……以為有什麼意外。”

　催促：“你只說旅帥怎麼樣。”

　屠竹就把自己在巡檢司衙門所見所聞告訴了楊儀，他倒是很機靈，對于薛放被上了鐐銬打了殺威棒的話只字不提，只說是沒刑，問了幾句話就完事了。

　楊儀果真安：“這就好。”

　屠竹卻又道：“可旅帥好像很擔心先生，催著我來找，好像最后還說……讓去隋旅帥，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

　楊儀道：“大概是你聽岔了，如今有戚旅帥在，再一個他昔日的部屬，豈不是人覺著仗勢欺人，天下大麼。”

　屠竹覺著這話有理：“那……先生在溫監軍這兒，是真的要去狄將軍旁了？從此不跟著旅帥……”說到這里他猛地剎住，難過的低語：“我怎麼傻了，這案子還不知如何判決，萬一……”

　屠竹說到這里，又恐怕楊儀也跟著自己一起難過，便又道：“不過戚旅帥在這里，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隋旅帥也未必袖手旁觀，再不濟咱們還有酈的兵馬呢，對了還有京……要真到了不得的時候，就干起來！怕他怎麼！”自己嘀咕了一陣，先去給楊儀弄藥。

　這日將黃昏。

　楊儀起初還極坦然，可是這刀子遲遲地懸而未決，讓也忍不住有些焦躁。

　不知道溫英謀也無法決斷，正等狄將軍的回文。

　更加不知，此刻，另有一個超出溫監軍預計的變數已在眼前。

　是夜，幾匹馬從長街盡頭飛馳而來，監軍所的侍衛聽見靜，趕忙喝問。

　燈籠的芒中，頭戴烏紗折上巾，珍珠白袍服，披玄斗篷。

　翩翩公子般的人勒住馬韁繩，白寬袖在夜影之中擺，格外顯眼。

　他朗聲道：“速報溫監軍，兵部主事俞星臣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