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沒等說完就明白了：“閉！”

　楊儀道：“旅帥跟我不同……”

　“怎麼了，是你不是人生的，或者我不是娘養的？再跟我說這話，不用它咬你，我先狠狠打你一頓。”

　楊儀啞然。

　薛放哼道：“放心，它要真敢恩將仇報，我自然先結果了它。”

　他原先對這白老虎還是有很大忌憚的，但是跟楊儀這三兩句話，那膽氣突然無比之壯，自覺堪比景岡上的武二郎，來十只大蟲亦不在話下。

　老虎跟他們熬了許久，大概是又熱又，見了他們兩個來到，竟理也不理，反而直接歪倒在地上。

　薛放瞠目結舌：覺著這老虎舒展軀毫無防備躺倒的樣子，倒像是個需要伺候的大爺。

　楊儀頭戴兜鍪穿鎖子甲，自覺像是個兵馬傭人，好不容易在老虎跟前蹲下，一眼就看清這老虎的肚子形糟糕。

　薛放在旁邊護衛，盯著老虎的頭，準備一旦它有異，先一刀往脖頸上招呼。

　此刻便對楊儀道：“它的肚子怎麼了？是被什麼刮傷了？”

　楊儀皺眉：“不是，是它自己啃的。”

　“這老虎是怎麼想不開了？自己咬自己？”

　“當然有緣故。”楊儀手輕輕地在那潰爛邊緣摁了摁。

　老虎一，從嚨里嗚嚕了聲。薛放一陣皮，匕首都橫起了。

　幸而這老虎并沒作，甚至連一顆碩大的腦袋都倒在了地上，只是氣。

　楊儀只覺著手底微，左手扶了扶頭上的兜鍪：“它肚子里有東西，大概……是生了個不好的東西。”

　薛放道：“你說肚子里，那……豈不是沒辦法？”外頭若是有傷，還好料理，要是在里面，豈不是要開膛破肚，那更不了。

　楊儀看了眼那安靜的過分的老虎：“按理說確實不能冒險，可……”這老虎竟主找上來，自然是因為毫無別的辦法，所以才孤注一擲……也不知它到底是運氣，還是真的知道隊伍里有大夫。

　楊儀道：“旅帥，我試試看……不？”

　給人都沒干過的事兒，如今給一只猛做，楊儀也拿不準。

　薛放本來要說“不”，掃見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便道：“若說這世上還有能夠救得了它的，不做第二人選，只能是你楊先生。”

　楊儀聽了他這句話，展一笑，低頭之時，眼睛里卻有點潤。

　又也許是因為戴著兜鍪，冒出了汗。

　楊儀索將那大兜鍪摘下放在旁邊，免得礙事，薛放張了張口，到底也沒勸。

　楊儀了老虎的肚子，從搭帕里取出自己的針囊，拿出一把不甚長的薄刃，先小心地給老虎把肚皮上的兒刮去一些，仔細端詳了會兒，才在那潰爛傷旁輕輕地一劃。

　本預計這老虎定會有所反應，誰知那傷口已經到了兩指寬的距離，老虎竟像是毫不曾察覺。

　薛放低聲道：“它不疼？”

　楊儀下刀時候特意避開老虎腹部管位置，故而不至于讓它創太甚，倒是有膿流出：“它應該知道咱們在救它……而且，這里被它啃咬的已經潰爛，這疼自然比刀劃更狠，假如今日它不來求助，不出幾天，只怕它自己就會把這肚子啃爛了，那時候也只有一個死。”

　薛放深深吸氣，看著白老虎道：“你是真了啊。”

　楊儀切開老虎的肚皮，手順著那塊所在方向探，果真在老虎肚皮上找到一團癰瘤，幸而不是生在臟上。

　老虎哼唧了聲，碩大的前掌在地上輕輕地蹬。

　薛放越發不敢放松，甚至不敢再跟楊儀說話，只管盯著老虎。

　耳畔只聽到細微的吱吱響聲，像是刀子割，而那老虎不住地哼哼，前掌把地上已經推出了一個人頭大小的坑，卻竟沒有發狂暴起。

　老虎的哼哼伴隨這刀子嗤嗤的聲音，兩人一個張萬分，一個心無旁騖，遠還有一堆瞪著眼著此的。

　不知多了多久，薛放耳畔的“嗤嗤”聲響停了。

　他正想去看看如何，楊儀道：“我的傷藥在馬幫的時候都用了，旅帥可有？”

　薛放回頭，卻見地上放著一個大如鵝卵的圓東西，泛著惡紫之，他按捺震驚揚聲人。

　一個大膽的副送了藥過來，那白老虎閉著眼睛，眼皮都沒。

　楊儀將藥撒在它傷口外，又自搭帕里翻出了一卷白略的細。

　薛放瞅了一眼那圓紫之：“就是這個東西作祟？你拿的這又是什麼？怎麼不像是尋常的線。”

　楊儀穿針引線：“這是桑白皮制的，桑白皮涼消腫，對傷口有好，以后也免了拆線。”

　噗噗，飛快地開始給老虎合。

　薛放道：“你這紅的本事倒也出。”

　他本是隨口一句。

　楊儀的手隨著一抖，卻并未停下。

　薛放看出的不自在，忙亡羊補牢地說：“這老虎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肚子上給你留下這個記號，怪好看的。”

　楊儀一笑，鼻尖的汗隨之灑落。

　薛放看在眼里，挽起自己的袖子要去給，還沒到的臉突然又意識到這行為太過了。

　他忙轉過不再看楊儀，只著面前的老虎。

　卻見白老虎瞇著眼睛，經過方才那番苦痛折磨，此刻的白老虎，卻仿佛出幾分安詳坦然，似乎知道自己求的人已經幫它解決了心腹大患，它終于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

　等楊儀終于把線尾系好，已經跪不住了，直接跌坐地上。

　薛放扶住：“好了？”

　楊儀點點頭，卻著那老虎，那白老虎正也慢慢抬頭回著，藍的眼珠里流幾分恬然安詳。

　白老虎站起來，起初還打了個趔趄，但很快它邁步往旁邊谷里走去，將沒草叢中前，它又回頭看了一眼。

　薛放擋著楊儀，直到那老虎徹底離開，才將抱起來。

　此刻隊伍之中，眾人都見了這一幕，簡直宛如神跡，斧頭最為激：“我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相信，等回了京說給那些人知道，怕不把他們嚇死。”

　薛放只拿了水囊過來，倒水給楊儀喝，又給沖手上的跡。

　楊儀上都已經，兩條因為跪的太久也麻木了，鎖子甲披在上，猶如一面漁網。

　薛放看著**的頭發跟臉容，再加上這碩大的鎖子甲罩住，竟覺著這有點像是被人用網撈上來的……鮫人。

　甚。

　時候不早，隊伍重新向前出發，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卻驚見前方路上，不知為何竟有許多大石跟斷折的樹擋著，抬頭看，像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

　此刻天微黑，這些東西一時間顯然挪不開，正打算不如原地安置，等明日再做打算，遠遠地卻仿佛有樂聲傳來。

　薛放命人去探查，不多時那小兵回來，跪地道：“旅帥，原來旁邊就是俇族的村寨，他們今晚要娶親，正擺宴席。”

　薛放正覺著楊儀為那老虎殫竭慮，在此安營他們是不妨事，對卻不甚妥當。聞言道：“正好去借宿。”

　于是大家轉道，從旁側小道而行，不到兩刻鐘便到了村寨，只見前方火點點，一路綿延，伴隨樂聲，猶如誤桃花源。

　正走著，前方有人喝道：“什麼人！”

　前鋒上前報說：“酈巡檢司薛旅帥，打此地經過，前方大石擋住路不得行，在此借宿一宿。”

　出聲的正是本地寨民，聽他們說“巡檢司”，臉便不大好。

　薛放縱馬上前：“怎麼了？”

　忽然又有幾個寨民走來，為首是個白須老者，喝退那兩人，向著薛放行禮道：“不知道爺來到小寨，請進喝杯水酒。”

　老者親自接了大家堂落座，問起薛放從何而來，聽聞是從永錫鎮方向，神有些許微妙變化。

　他后幾個青壯年，臉上的惱更是掩不住。

　其中有一個人嘀咕了一句，卻不是話。

　薛放哼道：“他在說什麼？”

　那老者慌忙打圓場，急著將那些青年都趕了出去。

　此時，楊儀也已經下了車。

　先前在車中了半天的，氣才通。

　下車后看到許多俇族服飾的男男時不時經過，倒也新奇。

　忽然幾個小孩子跑來，有一個差點撞到了楊儀，斧頭趕忙道：“好生點，撞壞我們楊先生，有你的。”

　孩子們向著斧頭扮鬼臉，斧頭叉腰道：“調皮鬼們還不信呢，我們先生才在路上救了一只大老虎，你們能嗎？”

　不遠，有好些人聚集著正看熱鬧，有一人聽見斧頭的話，趕忙跑過來：“小孩，你剛才說什麼？”

　斧頭道：“誰是小孩，我是斧頭大爺。你沒聽清？我們先生才在來的路上，遇到那麼大一只白老虎擋路，還以為它要傷人呢，你猜怎麼著……”

　斧頭才經歷了那樣離奇的事，不得跟人大說特說，一看有個來問的，頓時眉飛舞，唾沫橫飛。

　那問話的人聽得真切，趕忙回頭嚷嚷了一句，剎那間，又好幾個人都圍了過來，斧頭看聽眾加多，越發得意，卻又擔心他們以為自己夸大其詞，便道：“我可不是說謊，我們整隊人都看見了。對了，你們在這里住著，難道沒見過那只很大的白老虎？眼珠是藍的！”

　那問話的人卻沒空回答他，而是如風一般跑到寨子堂，也不管薛放正在里頭，便指手畫腳地跟那老者說了一通。

　那老者本是這俇族寨的長老，德高重，對薛放也是外熱而冷地應付，突然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忙轉頭看向薛放：“爺剛才路上，遇到那只白虎了？”

　薛放道：“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老者瞪著他，卻忽然雙手合什飛快地念誦了幾句話，薛放冷眼旁觀，卻見他似乎滿面激而非惡意。

　這長老念了幾句，才又睜開眼睛著薛放：“爺在路上耽擱了多久？”

　薛放道：“差不多一個時辰。”

　長老長嘆：“那只白老虎，在本地大概也有二三十年了，它并不傷及人畜，只在山中出沒，已經是極有靈的了。”

　薛放道：“這倒說中了，它還會給自己找個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呢，換了別的什麼人，也不能治它的病。”

　長老頻頻點頭：“爺有所不知，近半年來，時不時聽見白老虎在山中長嘯，那嘯聲卻跟以前不同，村中人都說，它大概是患了傷病。沒想到果真如此……”

　薛放本覺著這些人對自己懷著敵意，正警惕，沒想到因為那白老虎而驟然緩和。

　不料那長老接下來又說了一句話，頓時讓薛放心有余悸，一陣后怕。

　原來先前堵住他們路的那些碎石跟滾木，恰好就在今日他們救治老虎的那個時辰墜下的。

　所以若是推算起來，假如當時薛放當真殺了那只老虎，闖而過，只怕正趕上那大石墜落，那可比老虎的殺傷力更強百倍。

　可見冥冥之中，真正一切有定。

　老者聽說他們救治了白老虎，一反常態，連那些原本有點橫眉冷對的青年也漸漸出了笑容。

　很快給他們安排了住。

　楊儀雖然想看看村寨熱鬧，但因累的很，只好暫時歇息。

　回想先前給老虎割除那個紫癰瘤，當時不覺著怕，這會兒想起，才驚訝于那會自己為何那般大膽。

　可又一想，之所以毫不懼怕，恐怕是因為邊始終有一人相伴。

　比如，就在給老虎切除那的時候，薛放便在旁，而且他正好擋住了老虎的頭，隔開了楊儀跟老虎。

　當時楊儀沒多想，此刻回想，才知道他的苦心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