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篝火和月

　在大半天的奔波后,越野車終于抵達尼雅址，初挽看過去，尼雅址的東西兩邊是非常固定的條形沙梁，南北則是一片胡楊林。

　據說正是這種結構,才阻礙了流沙進,變相保護了這片址。

　解放汽車也在這時候到了,初挽謝過刀鶴兮后,便下了車。

　Maddocks幫取下來行李，初挽要接過來，不過Maddocks還是堅持幫提過去，表示了謝,也就隨他了。

　初挽很快和大部隊匯合,大家聚集在這邊的中心帳篷中，這應該是被充作臨時會議室的。

　大家先聽培訓隊的莫老師講了這次的行規則，又各自被分配了帳篷,之后便安營扎寨，將自己的生活用品和行李都安頓好。

　初挽大致聽了聽介紹,他們這二十一個學員,分為四組,每一組大概五六個人，需要部商量選定位置，每個隊伍獨立挖掘五個探方，每個探方必須是四米乘四米的，要達到兩米多深,最后要所有灰坑互相疊。

　除此之外,他們還需要配合這次的中日考古調查隊完一些考古任務。

　莫老師講解過后，大家自然各種問題,七八舌問起來。

　初挽等大家問差不多了，終于也問了一個問題：“這次調查隊的考古工作，是中日聯合考古，我想問問，考古就方面，是怎麼規定的？這個應該有相關的約定吧？”

　這個問題有些特別，于是培訓班所有的人目全都落上了。

　莫老師也愣了下，之后解釋說：“這次中日聯合考古，是簽訂了正式協議的，詳細約定了考察費用和保護合作費都是日本方面承擔，出土文歸中方，但是考察果由雙方共，至于跡的測量挖掘工作，都是中日共同完。”

　大家一聽，便明白了，等于日本人過來，他們用拉來的投資出錢，但是可以沾一個果的便宜，東西還是歸中國。

　初挽又問：“那我們培訓班呢？我們培訓班的培訓費用是由中國考古研究所出的，現在我們過來，是協調考古同時兼考試的質，我們的果，不是日本經費來負責，那我們應該和日本共我們的果嗎？”

　莫老師沒想到初挽竟然問起來這個問題，他事先也沒想過。

　夏槐等人都疑地看著初挽，現在大家應該心的是，他們的考試能不能順利通過，他們能不能拿到培訓班通過證，而不是什麼考察果歸誰，這和他們也沒關系吧？

　不過莫老師卻認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之后道：“你們不屬于這個中日合作調查協議范疇的，當然不在約定框架范圍。”

　初挽聽著，也就放心了，絞盡腦，想著把那個震驚世界的織錦護臂給挖掘出來，可不想和外國人分這個果，大家先談清楚那是最好了。

　接下來大家要分組，這個自然是本著自愿的原則，于是北京來的幾個自然而然就了組，為第二組，夏槐略猶豫了下，笑著說：“我們組六個人，是不是有點多？”

　這話多有些多余，旁邊劉開華聽了便道：“那就再看看，不行我們中的一個過去別的組？”

　夏槐猶猶豫豫的，最后含糊地找了一個理由，加了第三組。

　后來安頓營帳的時候，宋衛國私底下和初挽說：“他擔心自己考察不合格，懷疑每個組得有一個不通過的，估計覺得咱們兩個績好，他比不過，劉開華幾個實踐經驗足，他也沒法比，干脆去別的組，這樣就顯著他了。”

　初挽：“這心思的，腦袋瓜還機靈的。”

　宋衛國更悶笑出聲。

　稍做安頓后，初挽一行人便被帶著過去尼雅址現場，這次負責帶隊的是新疆文化廳文的馮長，這馮長面黝黑，子穩重。

　他見到他們過來很高興，對他們表示了歡迎，讓他們隨意看看，有什麼需要的讓他們盡管說，他盡量負責協調。

　現場考古的，除了黃教授以及其它幾個大家悉的考古專家，還有幾位日本的考古學者，看得出，日本人的裝備都非常好，當今世界最先進的電話和指南針，整套的日本電腦、相機和打印機，探測挖掘工也都是之前中國考古隊所沒有的。

　日本方面的領隊是佐藤先生，他是日本某所知名大學的考古教授，今年五十多歲了，神肅穆，不茍言笑。

　最初他看著這些培訓班員前來參觀，并沒說什麼，但是當他看到初挽的時候，那神就有些變了。

　他直接問：“為什麼這里會有一個人？”

　這話他是用日語問的，培訓班的員并不懂日語，不過覺到他態度不佳，大家乍聽到，也是一愣。

　初挽會日語，聽懂了，便看過去。

　這位佐藤先生年紀不小了，會說這種話并不奇怪。

　雖然在如今的日本，地位尚可，但是在六十年代之前，日本地位極為低下，而眼前的佐藤先生五十多歲，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他眼里的人應該在礦井下勞，應該伺候國大兵。

　最先說話的是黃教授，他向佐藤先生：“這是初挽同學，我們京大的研究生。”

　佐藤先生皺眉，再次看了眼初挽，卻是道：“黃教授，既然是你們京大的研究生，那我無話可說，只要不影響我們的工作進度，我不會在意這些。”

　初挽聽這話，知道這種人固執，瞧不起，甚至可能覺得人出現在考古現場對他的工作“不吉利”，不過也犯不著和他計較。

　這次黃教授他們是中日聯合調查，只是培訓班員，和他們不搭界。

　因為現場這一些小小的不愉快，莫老師安了初挽幾句，初挽并不在意，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莫老師，這種人見多了，我不會往心里去。”

　無論是古董還是考古，這都是男占主流的場合，總歸是一個例外，各種風言風語和異樣目，見多了。

　莫老師見確實不以為然，這才放心，之后便帶著他們去了挖掘現場。

　現場散落著被風化的冶鑄址、房屋、寺院和佛塔等，看上去荒涼蒼邁。

　大家著重看了佛塔，那是位于址中心地帶的一個土臺，上半截是柱狀的圓頂，下半截兩層基座，在千年的風沙侵蝕中，殘破不堪。

　這麼參觀過一圈后，他們先參與到調查組的挖掘考察任務中，幫著打下手，悉現場工作，如此大概悉一周，他們就要開始選定自己的挖掘方坑了。

　初挽他們是二組，跟在黃教授手底下工作，到底是悉的教授，倒是也還算得心應手。

　當天晚上，考察隊為了歡迎他們這些培訓隊員的加，舉辦了一個簡單的篝火晚會，烤了羊和饃饃，現場飄著混合了燒焦氣息的香。

　馮長還特意向大家介紹了刀鶴兮，提起他這次的投資，對他表示了謝。

　刀鶴兮在大家的鼓掌中，及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馮長表示，刀鶴兮會在這里參觀考古工作，大概一周后離開。

　大家圍在篝火旁，吃著烤串和饃饃，喝著當地特產的一種石榴酒來寒，熱火朝天說話。

　初挽到了民縣后，還時不時給陸守儼發個電報，現在到了這里，也惦記著，免得他擔心，于是問了黃教授，黃教授帶著過去發電報。

　簡單地給陸守儼發了電報“抵達勿念”四個字后，初挽也松了口氣，想著這下子他也該放心了。

　發完電報，一個人裹著大準備回去營帳。

　晚上的戈壁灘很冷，如水月華毫無遮攔地傾瀉在一無垠的沙灘上，初挽走在那一片銀白中，甚至有了一種夢幻的錯覺。

　初挽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踩在細的沙上，想著，等回去后，一定要和陸守儼詳細地描述此時的好。

　如果有機會，將來可以讓他陪過來這里，重溫今晚這種夢幻的靜謐。

　不過當這麼想的時候，又很快對于自己的想法到詫異。

　原來心里牽掛著一個人，每每遇到什麼喜歡，就會想著他，希他和自己一起分品味

　一個人的景，總歸缺了一些什麼。

　一時又想著，上輩子，曾經有過這種覺嗎，曾經想著和陸建時分過什麼嗎。

　并沒有。

　所以陸建時后來對自己的不喜，也不能全怪他，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在他上就沒投下過什麼心思。

　這麼想著的時候，一抬首間，便見前面紅柳叢旁站著一個頎長的形。

　乍看到，也是心里一頓，不過很快便放松下來。

　這一片區域已經被探險隊員設置了安全網，一切都于保護之中，調查隊還養了兩條大狼狗，這里不會被人輕易闖。

　向那個方向，低聲說：“誰？”

　那人好像略猶豫了下，才邁步，往這邊走來。

　走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刀鶴兮。

　便笑了：“原來是刀先生，你怎麼沒有參加那邊的篝火晚會？”

　刀鶴兮道：“不太想。”

　初挽:“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刀鶴兮頷首：“我正要回去營地。”

　他所住的帳篷和他們培訓班隊員距離不遠。

　初挽：“那我們一起回去。”

　刀鶴兮點頭。

　當下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一起走在銀白的沙灘上。

　沙灘上很安靜，只有風吹起沙的細微聲響，以及遠篝火的笑鬧聲。

　就在他們走過那片篝火附近的時候，刀鶴兮突然開口：“你喜歡玉石，是嗎？”

　初挽點頭：“對，還算喜歡。”

　刀鶴兮微側首，看向，月下的眸中帶著笑。

　的眼睛中充滿清澈的善意。

　刀鶴兮：“你看上去有很多選擇，為什麼要做這一行？”

　初挽聽到這個，倒是沒意外，刀鶴兮說話一向很讓人不著頭腦，和他打道就得跟著他的思維走。

　于是道：“可能因為喜歡。”

　刀鶴兮：“喜歡？”

　他輕聲問：“這里都是男人，只有你一個孩，這不是很奇怪嗎？”

　他慣于用很輕的聲音說話，但是他音質帶著天生的涼，于是他的話聽起來便有幾分涼薄的質疑。

　初挽并沒在意這個，反而耐心地解釋道：“我喜歡，我能勝任，并且我也沒有給隊員帶來負擔，那我為什麼要考慮男問題？”

　進一步道：“在我們中國，偉人曾經說過，婦能頂半邊天，難道在你們西方不是嗎？”

　刀鶴兮蹙眉：“也許吧。”

　初挽看著他：“在西方，不講究男平等嗎？”

　當然并沒興趣和他探討男平等問題，不過不著痕跡地用了“你們西方”這個詞。

　總是下意識覺得刀鶴兮從小生長在西方國家，上輩子也試探過，不過他太明了，總是試探不到什麼。

　但是現在，也許他對自己確實沒什麼防備，也可能是他還年輕，沒想太多，總之看樣子，他幾乎默認為了他從小著西方教育長大的。

　刀鶴兮沉默了片刻，卻道：“我沒留意過。”

　初挽聽這話，道：“那你呢，刀先生，好好的，為什麼要來戈壁灘，和我們一起這種罪？”

　刀鶴兮：“我也喜歡。”

　初挽笑了下。

　月下，刀鶴兮看著的笑：“有什麼問題嗎？”

　初挽：“刀先生，沒問題。”

　提醒道：“不過你的帳篷到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