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康家的案子，所有線索、證供都已經齊備，甚至連那罪魁禍首鵝頭菌都找了出來，唯獨真正確鑿的下毒之人，卻仍未定。

　俞星臣咬定說是康家的二姨娘。

　但康逢冬說的好，二姨娘子龍，還只著康逢冬能夠出人頭地，大房一頭，又怎會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害。

　除非……二姨娘也是在不知的況下。

　薛放回想那日他來云路上的形。

　先前出酈本就沒帶幾個人，在瀘江折損了幾個，津口留了一大半給楊儀，此時他邊只帶了四名親隨。

　興許正是因為人手，那些賊才敢大模大樣地出現。

　當時看到賊人現，薛放勒馬冷眼。

　為首的著下頜，眼迷離，口角流涎：“昨晚的夢真真靈驗，這不是現的人送到邊？”

　原來他們不僅是因為看薛放帶的人才敢頭，還是迷心竅。

　薛放后四個親隨哪里容得了這個，正要縱馬上前，卻給薛放制止。

　他雖不語，卻在心里盤算這幾個人該怎麼死。

　不料那些賊徒以為他是怕了，另一個便恐嚇道：“實跟你們說，前方云的康知縣一家子都給咱們解決啦，你識趣的快快下馬，哥哥們或看在你生得俊俏，會好好的疼……”

　薛放聽見提云康知縣，這才開口：“你說什麼，康知縣滅門案，是你們干的？”

　眾賊有恃無恐，得意大笑：“騙你不？姓康的幾次番為難我們，這下去見閻王，徹底消停了。”

　這句話救了他們的命。薛放一揮手：“要活的。”

　本不必十七郎出手，一刻鐘不到，地上就橫七豎八的，哀嚎不絕。

　還有一人見勢不妙想逃向山上，薛放打馬上前，接過一名侍衛遞過來的腰刀，向著那邊直扔出去，刀柄正中那人后心，啪嗒，從半山上掉了下來。

　薛放跟楊儀說道：“當時我來到云，正好姓段的兩個在哪里審，這些賊徒又只說自己是說大話，加上他們上也背負命案，老周就先將他們收押了。”

　“真是他們干的？”

　“我本以為確實是他們胡吹大氣，可總覺不放心。果然他們跟段寬說起康家的事，顯然是段寬買兇。”

　當時薛放聽周高南無意中說起段寬跟那幾個賊“說話”，便更覺著異常。

　那獄卒是故意去告訴段寬要被放出的消息，群賊聽見自會反應，果然在他們的對話之中出了馬腳。

　薛放道：“如今只能從他們里撬出真相，到底是他們殺人，還是他們下毒。”

　楊儀看了一眼正堂，說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旅帥，先前我在周家要走的時候，康小公子說了一句話。”

　康安的那句話淑娘沒聽見，楊儀只聽見零星的字，再問，康安就不敢說了。

　幸虧他旁邊站著周家兩個機靈孩子，兩個小家伙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告訴楊儀：“小安說的是……”

　——“姨娘說那是有毒的，不能吃，得扔掉。”

　薛放看著楊儀，楊儀也看著他。

　楊儀道：“旅帥，我想你是對的，二姨娘絕對不會下毒。”

　就在這時候，周高南大聲道：“俞大人！這去了哪里這麼半天？喲……您的氣不太好啊，是不是沒吃飯，先前很該喝了那碗湯才是。”

　他還記恨俞星臣懷疑淑娘做的菌子湯有毒的事。

　楊儀走到屏風旁往外看去，見俞星臣已經到了周高南的桌前：“這幾人，跟此案有關？”

　“何止有關，這案子的真相就在他們上，只是他們的有些，俞大人來的正好，正可見識見識巡檢司審人的手段。”

　巡檢司審人的手段，跟康家的案現場一樣，殘忍，酷烈，駭人聽聞。

　周高南明知道俞星臣不了這些，故意盛邀約。

　俞星臣想的是莫要刑訊供，以免屈打招。但是康曇一家死的太過……加上他也極想得知真相，竟沒有，一言不發坐等。

　周高南審人有一套，他本沒有段寬。

　薛放拿的這些賊，在周圍幾個縣不住地流竄，往往一地犯事后便跑到另一躲風頭，從去年開始，緝捕公文就一直不斷。

　周高南深恨這些以綁人撕票為樂的賊匪，自然不會對他們客氣。

　鐵釘板鋪在地上，膝蓋跪在上頭，鮮開始順著往下淌，慘聲頓時把整個正堂充溢。

　段寬面慘白，看著那鮮跟扭曲的紅蛇一樣向著自己蜿蜒，本能地想躲避，又給差役死死摁在地上。

　周高南瞥了他一眼：“段公子莫驚，這種刑罰不適合您，只是如果他們招認了康家的事……”

　段寬搖搖晃晃，跪不住。

　俞星臣抿著，忍不語。

　雖然刑罰狠辣，但這些賊倒也明白，不招認，指段寬的話，興許還有一點微茫生機，可一旦招認，那就全完了。

　因此竟還咬牙。

　周高南沉：“可別在俞大人跟前丟人，不如……”

　侯隊正會意，扭頭吩咐了一句。

　不多時，有差役拿了一個皮袋子出來，隔著袋子也能看到里頭有什麼東西在扭，細聽，刷刷聲。

　周高南對侯隊正道：“這是不是有點過于毒了？”

　侯隊正特意先看了眼俞星臣，道：“反正這些都是罪大惡極，死罪難逃的人，想必俞大人不會怪罪咱們。”

　周高南道：“也是。”

　俞星臣盯著那蠕的袋子：“這是什麼？”

　其他的賊匪們也都臉大變，都看出不妙來。

　侯隊正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是本衙門的鎮之寶，說來這刑罰的由來有點不上臺面，據說在一些地方的/院之中，對付難管束的/，就會給穿一件很大的子，然后放一只老鼠進去，最后再一只貓……扎了管腰，里頭貓兒一心想捉老鼠，自然竄抓咬……這老鼠要逃，也是慌不擇路，一來二去……嘖嘖！”

　俞星臣變了臉，十分不適。

　那些惡徒也都預到什麼，開始瑟瑟。

　周高南正義凜然地說：“我們當然不會那樣殘暴，我們可是巡檢司。”

　“當然，”侯隊正指了指那皮口袋：“所以我們用的是……”

　差人將袋子打開，幾條彩斑斕的蛇在里頭扭，引發一片驚呼。

　周高南道：“放心，這蛇是無毒的，免得咬死了人就沒得審了。”

　“我們旅帥十分有分寸，”侯隊正笑道：“就是不知道，這蛇跟老鼠在子里鉆來轉去，到底會啃掉哪里，又到底會鉆到哪里。”

　周高南連連點頭，對俞星臣道：“俞大人，你可不要嫌棄這法子殘忍哦，試想，這法子原先是對/院中那些可憐子的，我這個人可是最不喜歡重而輕男，不得也預備一套，好了，侯隊正，趕試試，讓大家伙兒開開眼界。”

　一陣臭，原來是有個惡徒當場失。

　他們興許能經住酷刑，可是這種惡毒的刑罰對他們而言都算是超過了。

　最可怕的是，這蛇確實不知道會鉆到哪里，跟這個同樣可怕而讓他們不能接的，是這蛇跟老鼠有很大的概率，把他們最重要的命子咬掉咬爛。

　縱然是對這些禽不如的人來說，做不男人，那仍舊是比死更讓他們深深恐懼的。

　早在侯隊正把那些蛇蟲提出來之時，楊儀便往后堂門口走了幾步。

　薛放回頭看了眼，跟著走到后：“沒事兒，嚇唬他們而已。”

　楊儀在想的卻不是這個。

　“淑娘夫人跟我說了……旅帥曾救過家中那兩個孩子的事。”

　“怎麼又提，”薛放不以為然：“過去的了，總是念叨有什麼意思。”

　楊儀轉看向他：“旅帥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那些人、又如何肯聽你的？”

　薛放沉默。

　他很跟人主提這些。

　可他還是開了口：“你大概也聽嫂子說過我在春城的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楊儀想起那句“沒有不跟他過手的”。

　“不過，”薛放撓了撓眉端：“自然沒有白使喚人的，只要混黑白兩道的，誰敢說將來用不著對方？就當欠他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