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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君》 第五百六十四章 燈枯

 天漸漸暗下來。

 馮君用火折子將屋子里的幾盞燭臺點燃。一盞盞明亮的燭火,將屋子里照得亮如白晝。床榻上的楊公公,一直沒醒。

 李太醫默默收回了所有的金針,又親自去熬了一碗參湯來。

 馮君接了碗,一點點地喂進楊公公口中。

 參湯大半自楊公公的落,枕畔的被褥很快漉了一片。

 馮君眼中滿是水,聲音更咽:“義父,義父,你睜開眼看看我。”

 自楊公公病倒,李太醫一直為楊公公看診開方續命。現在眼見著楊公公即將歸西,為大夫,心頗為沉重。

 馮君一聲聲呼喚著義父,李太醫聽得心中惻然,低聲說道:“楊公公此時怕是聽不見你的聲音。”

 馮君恍若未聞,執著地繼續低語:“義父醒一醒。”

 或許是的執著,了上蒼。也或許是楊公公對人世間還有眷,在馮君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中,楊公公的眼皮了一,慢慢睜了眼。

 “三兒,”楊公公的聲音虛弱至極。

 馮君既驚又喜,淚水驟然涌出眼眶:“義父!”

 楊公公巍巍地應一聲:“義父就要走了。三兒,別哭。”

 馮君淚如泉涌,握住楊公公的手。

 李太醫知道楊公公這是最后的回返照,默默起出去,將最后的時間留給這一對義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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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的最后彌留之際,楊公公臉孔泛起異樣的紅暈,目中也驟然有了神采:“三兒,咱家自小生在京城外的一個村子里。遇到荒年,家里太窮,沒法子只能將咱家賣給了人牙子。后來,咱家被賣進宮,凈做了侍。”

 “咱家到了燕王殿下邊,漸漸得了主子重用。咱家也曾打發人去尋過親爹親娘。沒曾想,爹娘和家中弟妹都在荒年里死了。咱家沒了念想,一心伺候主子。”

 “主子從燕王到太子,再到登基為帝,一步步走了幾十年。咱家也算出了不力氣。現在閉眼走了,自問對得起主子了。”

 “咱家沒什麼牽掛,唯一擔心的,就是你。”

 楊公公用力了幾口氣,臉上的紅暈更甚。就如一盞油燈,用最后的燈油燃出最后一抹:“三兒,咱家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給你。你不要鬧意氣,等咱家死后辦完后事,皇上下旨給你,你老老實實謝恩接旨。”

 “咱家盼著你永遠用不上這道圣旨。不過,有個萬一的時候,總能保住一條命。”

 這是義父,用一生的功勞苦勞,為求來的護符。

 馮君更咽難言,手不停抖。

 楊公公終于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目中的彩漸漸湮滅:“三兒,咱家走之前,有你在邊陪伴這麼一段日子,已經心滿意足了。咱家死了,你別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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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越來越微弱,終至不可聞。

 馮君握著的那只手,頹然無力,垂了下來。

 楊公公安心地合了眼。

 馮君跪在床榻邊,泣不聲。

 ……

 楊公公的喪信,很快傳到了太和殿。

 慶安帝面一白,驟然起往外走。王公公邵公公等人,忙跟了上去。

 天已經徹底黑了,夜幕籠罩中的宮殿,巍峨沉肅。楊公公住的屋子外,幾個小侍跪著,低聲哭泣。

 慶安帝用力閉了閉眼,推門進了屋子。

 馮君跪在床榻邊,無聲慟哭。

 楊公公躺在床榻上,眼睛閉,面容安詳。就像睡著了一般。

 慶安帝站在床榻邊,用力閉上眼睛。過了片刻,才睜開,沙啞著聲音道:“馮三兒,人死不能復生,好好替楊景和辦后事吧!”

 馮君似未聽見一般,依舊跪著,也不

 慶安帝再次閉上雙目。

 不知過了多久,馮君才站起來:“我要為義父凈面換,讓義父干凈面地離去。皇上回去歇著吧!”

 為天子,來送楊公公最后一程,已是天大的恩典。之后的后事,倒是不宜再出面了。

 慶安帝間像被堵住一般,半晌才出一句:“等喪事辦完了,你回宮來見朕。”

 馮君低聲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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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安帝最后看了楊公公一眼,然后邁步離去。步伐遲緩而無力。

 相伴了四十載的人,就這麼去了。從此以后,他的邊,再也沒有那個知他心意對他忠心耿耿的楊景和了。

 溫熱的涌到了眼角,又被涼風吹了回去。

 慶安帝站了一會兒,滿心茫然,下意識地往椒房殿走去。

 袁皇后剛用過晚膳不久,正要沐浴更。忽然聽聞慶安帝來了,袁皇后有些驚詫,忙迎了出去。

 夫妻數十載,對彼此了如指掌。

 袁皇后一見慶安帝,震驚不已:“你這是怎麼了?”

 慶安帝滿面頹然,眼睛泛紅:“楊景和去了。”

 袁皇后先是一愣,旋即也紅了眼睛:“他伺候你幾十年,忽然這麼走了,別說你,就是我心里也不好。”

 慶安帝已經說不出話來,走上前,摟住袁皇后。

 是啊,楊景和這一走,比秦王漢王當年走了還令他難過傷心。

 這等時候,說什麼安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袁皇后什麼也沒說,默默地陪伴著慶安帝。

 慶安帝一夜難眠。隔日晨起,竟有些頭昏不適。

 袁皇后手一探慶安帝的額頭,陡然一驚:“你的頭怎麼這麼燙,一定是發燒了。”忙吩咐宮人去請太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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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安帝素來龍康健,極生病。此次憂外慮,病癥竟來勢洶洶。

 今日的早朝自然是上不了。

 朱昀來了一趟椒房殿,要在床榻邊伺疾。被慶安帝攆了出去:“太和殿里一堆奏折,你去批折子去,別在朕眼前晃悠。”

 朱昀只得領命去了太和殿。

 進了太和殿,朱昀立刻察覺出不對勁:“出什麼事了?怎麼忽然了許多侍?”

 留在殿里的邵公公,低聲稟報:“楊公公昨晚去了,半夜被運出宮安葬。王公公領著一幫侍去送一送楊公公。”

 朱昀一聲長嘆。

 自記事起,楊公公就是父皇心腹,相伴幾十載。楊公公忽然走了。怪不得父皇這般頹唐不振。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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