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竹還沉浸在楊家的“恩怨仇”中有點無法自拔,猛地聽斧頭說他們府里,頓時又來了神:“是嗎?”
兩個人在這里站著,斧頭的腳都麻了:“竹哥哥,我的都干了,你好歹給我一口水喝。”
屠竹聽的興起,又見天更黑了,便拉他到旁邊的自己房中,點了燈,倒了茶,伺候的妥妥帖帖:“你們府里又如何?”
斧頭潤了:“我們府里,可又是另一番景了。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們十七爺那麼小就往外頭跑了?”
屠竹趕點頭:“我聽聞旅帥十三歲不到就來了羈縻州,原先大家本以為他是孤兒,后來才曉得竟是京侯門之子……誰都不敢信呢。”
斧頭道:“那是因為那個家,十七爺也不待、也待不下,所謂有后……”
正說到關鍵時候,屠竹豎起耳朵細聽,院中豆子卻吠了聲,然后有腳步聲,有人道:“楊先生可在?”
屠竹只覺著才吃了一口極味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只能暫時出門:“誰?”
借著燈一看,竟是狄將軍跟前的人,屠竹忙換了一副笑臉:“是林大哥,找楊先生做什麼?”
那侍衛道:“還能做什麼?狄大人又犯了腹痛,問問楊先生有沒有法子。”他看屋子漆黑:“先生是睡下了還是……”
屠竹道:“從白日淋了雨,就很不舒服,熬的藥也不知喝了沒有,一直在睡,你瞧燈還沒亮。”
侍衛為難:“這……將軍哪里恐怕也是形急。你還是去一聲……”
屠竹當然知道將軍的命令不可違抗,可又怕楊儀真的撐不住,正遲疑要不要把薛放扛出來當擋箭牌,側的房門卻被打開,竟是楊儀披伶仃站在門口:“請稍后,我立刻便去。”
那侍衛大喜,急忙道謝。
楊儀洗了手臉,慢慢地梳理頭發。
屠竹跟斧頭在旁邊盯著,都有點擔心。
本來就芊芊弱弱,這時侯更帶著病容,整個人像是一道慘淡的月,著幽幽的冷氣兒。
屠竹進門后先看藥碗,那一碗藥竟然沒!
他更揪心了,趕去取了兩塊茯苓糕:“先生好歹吃兩口,不行的話不用勉強,讓斧頭去旅帥來,他們就不敢……”
“不用,”楊儀整理了發髻,又整了整袖口,領子,帶:“我已經好了。”
將出門,看了看茯苓糕,到底撿了一塊,屠竹忙給倒了溫水。
楊儀閉著眼睛,明明是清甜的糕點,卻仿佛在竭力吞咽什麼苦藥,好不容易直著脖子咽了下去,才拿起藥包,轉往外。
屠竹跟斧頭換了眼神,一個去打燈籠,一個上前扶著,豆子也懂事地跟上。
遠遠看去,狄聞的舍之中,燈火通明,門口的大芭蕉被雨水淋了一天,燈影下青翠如玉,不勝收。
還未到門口,便見有個人自門首走出,一眼瞧見他們。
“你好了?”薛放奔到跟前,皺眉看著楊儀,“下一天雨,又靠江邊,這晚上的風可不是好的,為何不多穿些。”
“已經無恙,也多加了罩,”楊儀看他手持馬鞭:“旅帥這是……”
薛放看著瓷白的臉:“我正想跟你說,才有人回來報說木亞帶著佩佩回了小彌寨,戚峰雖跟了去,我有點不太放心,正要親自去看看。”
楊儀想到早上所見的那一老一的慘狀,揪心:“小彌寨的人未必就真去了芥,萬一再有人生出歹心就不知如何了,旅帥快去。”
“我也是擔心這個。”薛放擰眉,“絕不會再這一對老出事。”
他轉要走,又折回來。
按住楊儀的肩頭,薛放微微俯盯著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跟俞星臣有什麼仇怨,你不愿意說我也不會你,橫豎等你想說的時候罷了。可楊易……不管怎樣你給我記著,我永遠站你這邊。你想要誰的命,只給我一句話。”
楊儀昏沉了半天,本以為已經克制住了那些或狂或悲怒的緒。
可聽了薛放這話,突然間門的眼前就模糊起來。
“知……道。”的聲音很低,不由自主垂了頭,不愿意他看見自己落淚:“多謝。”
薛放在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吩咐屠竹跟斧頭:“看好了,若有個閃失,小心你們兩個狗頭!”
豆子似乎覺到自己被冒犯,便汪了聲。
薛放低頭看向豆子,探指在它腦門上輕輕一敲:“你倒提醒了我,還有你,加起來三個狗頭。”
楊儀本來正不住淚,聽到這里,頓時破涕為笑。
目送薛放轉上馬,帶人離開,三人一狗進了舍,還沒到門口,就見有個人踱步出來,他背對燈影,原本無可挑剔的容貌浸潤在黑暗中。
見楊儀向這邊走來,俞星臣的面上出意味深長的表。
“楊先生扶病而來,令人欽敬。”他往門邊退了半步,著楊儀:“莫非是惦記著先前我所說自慚形穢一事?大可不必為此賭氣,我也只是玩笑罷了。”
楊儀并沒看他,垂著眼簾道:“我為看診而來,非是為跟誰賭氣而來,俞大人莫要自作多。”
俞星臣眼神一變:“自作多,俞某人倒是不敢,比不得楊先生舉足輕重,連小侯爺也竟為先生沖冠一怒。”
楊儀皺眉:“你在說什麼?”
胡大夫從里頭顛出來,皮笑不笑地說道:“先前薛旅帥氣沖沖來尋俞主事,二話不說便,若非主事的隨從及時拼命攔阻,這會兒不知如何呢。”
他嘆著氣對楊儀道:“我才去給那四位差爺看過,薛旅帥下手太狠了,一個折了胳膊恐會留下殘疾,一個嘔不止怕是了傷,還有兩位至要在床上躺半個月。把狄將軍都氣壞了。”
方才狄聞就是給他們調解了半天,才又犯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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