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頭遭見兒媳，比平時早了一刻鍾起。李家如今人口簡單，李湉湉趕不回來，張姨娘沒資格出席，滿打滿算新媳婦不過見一個，由帶著去祖宅那邊認親。

平媽媽送上湯碗，李夫人發了一會兒怔，“大爺可起了？”

“老遠的地方接人，昨兒又忙了一日，這會兒恐還沒起呢。倒是新娘子那頭兩位哥哥，說是前來拜見夫人。”平媽媽稟報道。

李夫人一想到那個鄭楚玉出商戶，就滿肚子不滿，平媽媽觀察面勸道：“夫人又糊塗了不是，大爺好容易娶親，先前那些事就不該再提，好生修複關系才是。您不知道，昨兒大爺出去敬酒，還吩咐人不能著新媳婦，可見極重視。”

李夫人頓時不虞，“我還要討好個新媳婦不？哪裡的道理。”

“夫人想茬了，您是婆婆，自然是來討好您，不過您也得表現的喜才是。”

李夫人頭疼的很，雖說老天遂願，收了那勾搭兒子的小賤人，與大爺的關系卻也僵的毫無轉圜之地，新媳婦說不定是個突破口。平媽媽出門請了鄭家兩位爺進門，李夫人瞧了一眼，細細打量下來，收了那點輕視之心。

雖說商戶養不出什麼人中龍，鄭家這兩個青年瞧著倒聰敏文雅，端方有禮。有這樣的兄長，兒媳婦想必差不到哪裡去，李夫人多看了兩眼鄭家大公子，有幾分面。

朱允深兩人並沒有其他意思，不過代替鄭家兩老給楚楚撐腰來的，奉上帶給李夫人的禮，又說了幾句便離開了。李夫人哼笑一聲，“罷了，商賈就商賈吧，至拿得住輕重，我再好好教導就是了。”

轉頭見平媽媽一臉沉思，李夫人道：“你這老貨，方才不是還勸我，如今又愁什麼？”

“不瞞夫人，仔細瞧過那位鄭家公子，竟是有幾分面。”平媽媽想起一個人。

李夫人仔細回憶，猛地抓住扶手，“那個賤人！”

平媽媽道：“夫人也覺得鄭公子像張姨娘？說不定咱們那位新娘子更像……那位。”出兩指頭比劃，示意二姑娘。

李夫人氣的在地上踱來踱去，右手握拳一下一下砸在左手心，咬牙道：“我隻當人死了他就安分了，願意親也就不干涉，竟是找了個替回來。他簡直著了那小狐貍的迷！攔著我不讓去瞧，竟是在這裡等著呢。”

李夫人捂著心口，一陣一陣疼，一想到好不容易收拾了李楚楚，如今又出現一個長得相似的替，就氣得沒辦法呼吸。平媽媽連忙勸解，兩人低聲耳語半晌。

楚楚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李夫人發飆的準備，李夫人只是盯著死死看了一會兒，隨即角詭異了，便不再理。楚楚尚不知道，離開李府幾月，在鄭家養得好，子不似原來單薄，氣好上不止一星半點，十五六歲正是子盛季，又被李軫捧在手心裡疼寵，倒比‘李楚楚’還上幾分、上幾分，李夫人一時沒認出來。

楚楚看向李軫，李軫冷淡地坐在一邊，似乎對求助的視線視而不見，李夫人將兩人的互看在眼裡，心裡冷笑。一個贗品，能指他對你多好。

平平靜靜吃完一頓飯，李夫人帶楚楚去祖宅那邊認親，同時還要將記上族譜，這也是朱允深兄弟見過李夫人暗示過的。平媽媽坐在李夫人邊便跟楚楚搭話，問些家長裡短的事，隨即轉到李軫上。

楚楚帕子掩，道：“幾月前，我從莊頭回城，小將軍恰巧到那邊公乾遇上我，就朝家裡提了親。”

主仆倆對視一眼，果不其然，就是看長的一模一樣這才起的心思。李夫人氣得不想說話，聽平媽媽打探，楚楚按照李軫的代，回答滴水不。

見過老族長，在那邊眷的招待下吃過飯，雖也有人詫異這位和那府二姑娘生的一個模子，見李夫人都不曾說什麼，自然不好問。

楚楚上了李家族譜，朱允深兄弟倆在意的事解決，就準備回去了。楚楚依依不舍，治了宴席招待，第二日送他們出門，鄭家大爺代了妹妹一番，朱允深留在最後，默了一會兒，“其實我早知道你不是。”

楚楚也不知怎麼安他，朱允深並不需要表態，“既然已經是鄭家人，便是我表妹，若是們待你不好。”掃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平媽媽，“隻管來信，我來接你回去。”

話說的晦，楚楚卻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是怕李夫人刁難，若真在李家過不下去，憑的份怕是再無立足之地，鄭家自然永遠都是家。鄭家大爺也點點頭，拋開李軫與他家的好，楚楚確實得全家喜。

鄭家人走了，楚楚回，有些鬱鬱，想起了如月，打算什麼時候去祭拜。進門時銀環說是張姨娘求見，楚楚不大想見，張姨娘卻不顧下人的阻攔，撲到楚楚腳下。

銀環將人都逐下去，自己守在門邊，張姨娘抓住楚楚的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楚楚，我自己的兒十月懷胎哪裡認不出來。”張姨娘雖語無倫次，卻有理有據，楚楚默不作聲。

“我好歹是你親娘，纖兒也沒了，我只剩你一個，你也忍心看我孤苦伶仃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嗎？姨娘知錯了，往前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這一回。我什麼都沒了，你再不認我，指定只能夫人磋磨死。”

是真的知錯，沒了楚楚，大爺的人本不理會。先前李夫人準備逃跑，都沒有打算知會，若不是機靈，散了錢財藏在下人車裡，指不定死在叛軍手裡。

沒人護著，李夫人想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這幾月被平媽媽攆去住馬廄，每日乾不完的活計。張姨娘這才想起兒的好，如今隻想好好著楚楚，安安穩穩度過余生，旁的再也不想了。

滿桌子的好吃食，楚楚一筷子沒，張姨娘狼吞虎咽，許久沒吃過一頓好飯，“乖，你吃啊，怎麼不吃？那鄭家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了他家的閨，可不能他們拿住把柄威脅你。”

張姨娘是真心為楚楚想，畢竟如今能靠的只有楚楚，先前被李夫人折騰，遞信給張家，消息卻是石沉大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為了不得罪李夫人導致日子難過，張家是放棄了。

楚楚不虞解釋那些事，一來知道的人多了沒好，二來也不信張姨娘，擔心知道了不安分。被楚楚三言兩語敷衍，張姨娘也好脾氣，吃完飯就眼地瞅。

楚楚額頭，“先搬回你原來的院子，伺候的人我再找。”張姨娘連連擺手，“不必特意找人伺候我，馬廄那邊有個劉嬸子，為人不錯，調過來跟我結個伴就是了。”

對上楚楚懷疑的眼神，張姨娘難得訕訕，“夫人還沒認出你，恐怕遲早知道，我也幫不上忙，如今有我一口飯吃就知足了。”頓了頓又道：“我是真心悔過，千好萬好都沒有兒心，我如今也想明白了，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不用管我。”

晚上李軫回來，楚楚提了一張姨娘的事，李軫毫不放在心上，畢竟不過養個閑人，“你自己拿主意，今日在家還好嗎？”

楚楚已經上了族譜，李軫的心便徹底安穩下來了，從後頭抱住，從沒覺得日子如此充實平順，楚楚看完帳本，“媽媽果真是個有真本事的，今兒教我理帳，才知道一大家子人的中饋裡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

李軫下擱在肩頭，閉著眼睛點頭，“你好好學，往後府裡的事都指你了。”

“你從哪裡找來的媽媽，那一氣度不像尋常人家養出來的。”問過了，媽媽上無老下無小，霍然一人，若能學得一本事，就是李家給養老也是應該的。

李軫睜開眼睛，在脖子裡又吸了一口氣，“先前三皇子牽連的貴戚豪族不，京都大清洗，那些人家的奴仆自然比外頭好。我不過隨手撿了一個，你將就用，我再給你找更好的。”

楚楚嗔他一眼，“這樣的嬤嬤比之宮裡的也不差，我有緣得一個，該好好供奉給養老才是。”李軫便笑起來，他對媽媽不冷不淡、可有可無，患得患失，阿楚卻供養如親娘。有點腦子的自然會激阿楚，掏心掏肺回報，如此，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李夫人先前以為鄭楚玉是楚楚的替，隻當個玩意本沒放在心上，這幾日漸漸品出了不對。李軫喚阿楚，張姨娘也跟親近起來，府裡的奴仆，那鄭楚玉也個個識得。最重要的，鄭楚玉不經意給的覺，簡直就是那個小賤人。

李夫人按住額頭，心裡想，不會的不會的，那賤人的喪禮辦得闊綽，半個延平都知道，怎麼可能沒死？可是確實沒見過李楚楚的首，萬一呢。

與其在這裡驚疑不定，不如去查查，李夫人喚來平媽媽，平媽媽臉也不大好，在李夫人耳邊說了兩句話。李夫人瞪大眼睛，“果然這樣說？”

“千真萬確，之前那場喪禮是如月的，我親耳看見去祭拜時喊的如月。”平媽媽心複雜，卻原來二姑娘本沒死。

李夫人一驚一怒，勉強平複下來，不願意相信那是楚楚，“不對，那鄭家憑什麼收當兒，得罪我可得不償失。”

雖不忍心打破夫人的幻象，平媽媽還是道：“我聽鄭家那些下人說，咱們大爺承諾了鄭家涼州往渝州路上的路引，有大爺在，多好沒有。”

李夫人氣得一個倒仰，“他對他舅舅家都沒這麼上心，竟是便宜外人了。”李夫人臉僵直，“可確定鄭楚玉就是那小賤人了？”氣恨卻還含著一僥幸，費了多大心力，本以為李楚楚死了，日子終於安生了，卻不想人家再次回來卻了名正言順的將軍夫人。

平媽媽又細細擺出幾證據，毫無疑問，鄭楚玉確實是李楚楚。李夫人哀嚎一聲，撲在塌上哭得氣怒加，一口氣噎在腔，竟氣急攻心，哇出一大口來。見面無人，平媽媽唬得忙去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