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大明康熙年制

　那天初挽逛琉璃廠,到了聶南圭，他正要過去一位故那里。

　兩個人既然到了，就隨意說了幾句，談話間自然提起那永樂甜白釉大瓶。

　初挽試探了幾句,聶南圭那邊顯然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就把自己了解的況大致說了說。

　聶南圭一聽就皺眉：“刀鶴兮和這件事有關？”

　初挽:“刀鶴兮?你認識他?”

　聶南圭搖頭：“只見過一次,這個人神古怪,不好打道。”

　初挽：“我是覺得……他這個寶香齋的模式，就是用的當年琉璃廠竄貨場的易方式吧，他祖上應該和琉璃廠關系切。”

　聶南圭頷首：“我查過這個人的底細，查不到,他反正是港商背景,來大陸投資的，至于別的，完全沒線索,我也把當年琉璃廠那些大行家都篩了一遍，別說沒見過姓刀的,能和他稍微吻合的都沒有。”

　初挽：“既然這樣,那他未必和當年的事有關系,興許只是拜了一個老師傅，或者說，至于甜白釉，也許只是恰好興趣。”

　聶南圭蹙眉：“這個人，我會關注下。”

　他抬眼,看向：“你在寶香齋一戰名,自己也要多小心。”

　這話讓初挽有些意外，多也有些,點頭道：“多謝關心，我明白。”

　聶南圭神略頓了頓，之后淡聲道：“哦，你人肯定能護著你，是我想多了。”

　初挽聽著，便笑了：“走吧，出去逛逛。”

　聶南圭：“你對博古齋那批貨興趣？”

　初挽點頭:"嗯。"

　聶南圭:“你見過貨嗎?”

　初挽：“還沒，不過既然是他們收的，我就想要，作為底貨，回頭我也可以開店用。”

　聶南圭：“他們不讓隨便看，不過我大致打聽過，里面不清朝的，年份太淺，他們本又在那里，不肯低下去，算下來一件得要一百塊了。”

　初挽看他這樣，也就據實已告：“里面應該有些確實不合適，但是挑一挑，總歸有些好的，我覺得綜合下，不至于虧了，再說我手頭東西到底，想一口氣多存點。”

　當然最要的是，知道再過幾年，市場就得升溫了，在外面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撿，固然能撿到一些品，但是沒大開門底貨，就沒底蘊，這麼一批貨，能拿到手的話，直接就可以開店了。

　聶南圭聽著，明白了，之后道：“那你可以留心下，盯著這批貨的不止你，里面要是真有大好，你自己搶，怕是搶不過他們。”

　初挽聽這話便明白了。

　這批貨是博古齋的，這博古齋以前掛在外貿部門下面，里面利益關系復雜，不說別的，就那孫二爺，就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兒。

　大家之所以不下手，就是覺得肋，畢竟那是一批兩萬塊錢的貨，一口氣到手的話，里面又有不年代淺的，又不能往外賣，就這麼囤家里沒年月，說不定就虧大了。

　問題是那麼一批，要買就得整買，估計不能挑的。

　也只有初挽這種，知道后世況，明白大行再過幾年就來，才有底氣愿意出這個錢。

　這些其實都明白，也衡量過利弊，不過現在聶南圭提醒自己這個，足以讓激不盡。

　道：“謝謝你，我心里有數，也會小心。”

　聶南圭淡瞥一眼：“其實是我多事了，你呢——”

　他懶懶地道：“只有你讓人吃虧的，哪有你吃虧的道理。”

　初挽啞然失笑：“常在河邊走，哪能不鞋，你今天提醒我這個，我確實很激。”

　聶南圭：“得，別這麼麻了，我聽著別扭。”

　初挽看這樣，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道：“聶南圭，我有個好件，我覺得你可能喜歡，等哪天緣分到了，拿給你看看，興許你有興趣。”

　聶南圭聽著，腳步頓住，側首看：“我怎麼覺得你這話里都是坑呢？”

　初挽看著他，很漫不經心地道：“坑不坑的，就看你跳不跳了。”

　聶南圭眼底劃過一抹笑：“好，我拭目以待，看看初大小姐給我準備了什麼大坑。”

　聊了一會，聶南圭去找朋友，初挽就在琉璃廠閑逛，這街道上的工藝品旅游紀念品很紅火，不過幾家老店可謂是門可羅雀，初挽經常來，現在已經是這邊的常客。

　這天走到了牛經理家店面，之前因為豇豆紅筆洗的事，現在店里大家伙都認識了，見到特別熱絡，彼此還能探討下瓷鑒定問題。

　初挽聊了幾句后，沒見到什麼新貨，就打算離開，誰知道這個時候，便聽旁邊兩個鑒定師說話，正說起收文的事。

　“剛才一個河北懷來的，騎著一輛叮當響的破自行車，馱過來一件青花山水瓷盤，我一看，可倒好，上面一個款，什麼呢，大明康熙年制，差點笑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牛經理一聽，也納悶：“什麼？大明康熙年制？”

　那鑒定師點頭：“可不是麼，大明康熙年，我心想農民就是農民，眼還當好東西，以為能賣八塊呢！”

　另一個道：“這是不識數的人，你問他康熙是哪國的，他得說是國的！”

　牛經理也被逗樂了：“大明康熙年制，這造假的也是沒文化，白造了！”

　鑒定師卻道：“還真別說，那東西造得倒是好的，我要是不看款，我也差點看了眼。”

　初挽從旁聽著，卻是想起—件事。

　后來南京博館收藏了一件瓷，上面標的就是“大明康熙年制”，那件瓷可是正經被考古學家認定為窯品，難道外面這件就是？

　當下便和那鑒定師聊了幾句，大致知道了那農民的樣貌，之后隨意看了看瓷，便出去了。

　出去后，騎上自行車，就沿著那條路追，想著能趕上。

　誰知追出去一條街，都不見人影。

　當下不免沮喪，想著到底是沒緣分這大明康熙年制。

　于是也就不去想了，推著自行車徑自往回走，這麼走著間，突地看到路邊一個戴著草帽的農民，正蹲在那里拿了啤酒瓶子喝水，喝得咕咚咕咚的，樣子正是那鑒定師說的。

　心里一跳，看過去，就在他的腳邊，果然放了一件青花山水瓷盤，遠遠看過去，卻見杯胎輕薄亮，盤子下方有深藍貫套紋釉彩。

　初挽一見，便知道，這個青花山水盤和以后南京博館收藏的那件是一整套的，估計是一起燒制出來的。

　當即湊過去，問那農民：“這個盤子是賣的嗎？”

　那農民喝了水，抹了抹，嘆了口氣：“對，賣的，人說是假的，我琢磨著這不是好一東西嗎，怎麼是假的！”

　初挽也就不來虛的：“我正好對這個喜歡，干脆給我吧。”

　那農民一聽，打量了一番初挽：“人家文商店可是直接給八塊呢！”

　他忙找補說：“說是假的，我看他們就是坑我，這怎麼能是假的呢！”

　初挽聽這話，知道這人是故意糊弄自己，怕自己不買，又怕自己給錢。

　當下也就痛快給了八塊。

　一般總歸要象征還價，今天是覺得這個東西不錯，能追上也是緣分，懶得還價了。

　那農民見這個，有些猶豫了，他擔心初挽和文商店一起做套坑他東西。

　他顯然當鏟子不是一天兩天了，各種套見多了。

　初挽倒是無所謂，也就道：“八塊我收，你可以再去文商店看看，或者找別人問問。”

　確實不著急，因為這個東西是不會輕易被人承認的，除非這種提前知道的，不然這件不會被認出來是好東西，就算喜歡這件的，也是當工藝品來把玩。

　而這年頭，沒人八塊錢買一個擺桌子上的工藝品。

　那人猶豫了一番，到底是說：“行，八塊給你吧！”

　初挽當即也不墨跡，直接掏了八塊給他。

　那農民吭哧吭哧從兜里找零，其實初挽看他那個樣子，真想說不用找了。

　十塊錢買這件，賺了。

　但是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也怕對方又生了疑心，只能罷了。

　等對方找了零，初挽收了錢，穩妥地收了那盤子，這才道：“我這里有一斤果子，我不吃這一口，給你吧。”

　那農民忙說不要，初挽執意給了，對方激得很，連說初挽是好人，又提起來他經常來送東西，有什麼好東西以后要給初挽。

　初挽倒是樂意，反正多一個鏟子的路子，也就多一個渠道。

　初挽得了這大明康熙年制，倒是高興得很，自己對著研究了好一番。

　那天正好北京市舉辦陶瓷考古學研討會，基本上北京各大博館以及文商店的陶瓷專家都會到場，對元明清以及民國陶瓷的考古發現以及燒造工藝進行探討研究，同時也會一起探討疑難鑒定。

　會議研討過后，研討容還會各自匯集整理，最后發表論文總結進行出版。

　初挽見此，也就把自己那件大明康熙年制帶上了。

　眾位文博專家開始的時候也沒太看在眼里，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這件，窯正品吧。”

　大家紛紛點頭：“看著是清朝的。”

　說完這話后，大家就沒再看了，畢竟這麼一個青花山水盤固然不錯，但是清朝的青花，到底是不稀罕，大家早見多了，文商店庫房里全都是，誰也不當回事。

　旁邊的牛經理看到，也只是打眼掃過，其實他難免奇怪，初挽也是有些見識的人，怎麼拿了這麼一件不出奇的東西，還擺到文博專家面前來鑒定。

　牛經理正看著，旁邊文商店的鑒定師過來了，和他說事，這麼說話，恰好眼角余掃到了那青花山水盤。

　當下驚訝：“這不就是那個盤子嘛！”

　別看鑒定師傅每天過眼的盤子千千萬，但是記好，眼力也好，一眼就認出來了。

　牛經理：“什麼？”

　鑒定師傅便道：“就是這個盤子吧，大明康熙年制！”

　說著，他已經上手了，拿過來翻開看：“對對對，就是這個，怎麼拿到這兒來了？誰帶過來的？”

　他這一說，旁邊幾個已經走開的文博專家，都停下來了腳步：“什麼？”

　大家顯然都有些疑，大明康熙年制？聽聽，這什麼話？像樣嗎？

　要知道，今天這文博鑒定會，可不是一般的場子，能出現在這里的，全都是大專家，各博館里響當當的人。當著行家不能說外行話，你來一句大明康熙年制，大家只能認為你是山里不識字的老頭老太太了，難免讓人笑掉大牙。

　那鑒定師提起這個，也是忍不住笑了：“瞧，這盤子上就是寫著大明康熙年制啊！當時這盤子還被送過來我們文商店，想讓我們收，我掃了一眼，一看不錯，差點收了，結果看底下那款，差點沒把我笑破肚皮。”

　牛經理聽著，也就湊過來看，一看之下，也是笑了：“還真是大明康熙年制！”

　他納悶地看向初挽：“初同志，怎麼這盤子到你手里了？”

　初挽笑道：“那天聽你說了，覺得好玩，給人家一斤果子，換了這個玩。”

　牛經理知道初挽的能耐，于是對著那盤子，又看了一番，之后搖頭皺眉：“這東西，我估著，是仿造的上錯款了，可惜了，可惜了，造假造得太離譜，不過你拿著玩玩，也。”

　說完，就隨手放那兒了。

　旁邊鑒定師見此，便給胡經理使了一個眼，笑著沒說話。

　大家顯然覺得，大行家也有打眼的時候，這種低級的錯誤，竟然還有什麼指，不夠丟人現眼的。

　牛經理笑而不語，也就要去看別了。

　旁邊牛經理的師父，文博專家范老先生，本來都要走了，聽到這話，卻是停下了腳步。

　他走過來，拿起來那盤子，仔細打量一番，之后開始看款。

　卻見底部的款，赫然是用藍雙圈字描著的“大明康熙年制”。

　他看到后，也是一皺眉，翻來覆去仔細地看那盤子，看了好半晌。

　此時的范老先生，發須皆白，他就這麼皺眉認真地打量著這件青花山水盤。

　這一幕，自然惹得周圍人全都看過來。

　畢竟，能讓這位范老先生看在眼里，且看得這麼專注這麼神的，那一定是有什麼蹊蹺了。

　于是大家全都圍過去看，看到那“大明康熙年制”，有人直接笑出來了。

　不過他一笑出來，周圍人全都看向他。

　笑的那位頓時有些尷尬了，為什麼大家都用異樣的目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