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之輕嘲:“拿安元青家眷為質,當初也是襄王殿下的命令,沈某不過是依命行事。”
當初他向大皇子獻計,大皇子采用這條計謀后,的確是大皇子自己吩咐底下的人去永州安家接人的。順水推舟把一切過錯都推到大皇子上,這還是當初李信用在他上的伎倆。
北上的這兩日,沈彥之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
現在就算是李信全力攻打江淮,都不一定能勝。李信和前楚太子的這場博弈,天平已經從最初的完全倒向李信,變了慢慢偏向前楚太子。
他夾在這兩勢力中間。
前楚太子那邊把民心和員都抓得牢牢的,李信這邊為了鞏固朝綱,大肆啟用前楚舊臣,試圖讓這批楚臣用一套完整的僚管理制度來約束朝臣,同時也是平衡一開始跟著他打天下的那批新貴,但利益分得不均,就很容易起嫌隙。
前楚舊臣們覺得自己分到的利益了,會想前楚王朝的好;跟著李信打天下的那批臣子,眼見李信提拔前楚舊臣,也會產生飛鳥盡良弓藏的危機。
有能滲的隙,他就有把握將這隙越撬越大!
沈嬋的,也不得長途奔波了,他必須拿下一座城固守,讓沈嬋休養待產。
在楚承稷那里的釘子,沈彥之盡數發泄到了這場戮.戰里,破開城門時候,他臉上、襟上全是跡,神冷,有如惡鬼橫行于世。
城百姓在城破后,紛紛收拾行囊舉家出逃。
這樣大規模外逃的形沈彥之還是頭一回見,派人去一打聽,才得知是有人以他的名義,抓了上百名苦役去挖毀魚堰大壩。
顯然這又是有人想給他頭上扣屎盆子。
魚堰大壩一毀,整個株洲沿江都能被淹,沈彥之進城后就命人把沈嬋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帶兵前去魚堰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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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得厲害,冷風陣陣,似乎又有一場暴雨將來。
魚堰大壩外層的堅石已被鑿開,兵罵罵咧咧打著鑿石挖土的苦役:“快些快些!下暴雨前挖不穿這大壩,你們就都死在這兒!”
年過半百的工頭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爺,挖不得!挖不得啊!此乃武帝陛下當年所建,挖了是要遭天譴的!這一水庫的水放出去,株洲以南都得被淹大半啊!更別提到了青州一帶得匯多大的洪災,造孽啊!這是千上萬條人命吶!”
兵一腳踹開哀求的工頭,狠狠甩了兩鞭子:“不知死活的老東西!老子讓你帶人挖!”
半山腰的道上,一錦男子著車簾看著即將被挖毀的大壩,眼中出報復后的瘋狂和快意。
此人正是大皇子,先前安家母猜測他也給安元青送了信,委實是高估了他的能力,他當時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那名幕僚,那名幕僚去了安家遲遲未歸,他便猜到出事了,在東窗事發前逃離塢城,一路北上前往株洲。
向株洲守將謊稱自己了傷,嚨暫時不能出聲,以筆墨寫了沈彥之干的那些好事,命株洲守將若看到沈彥之潰敗逃回,格殺勿論。
又以沈彥之的名義,抓苦役挖毀大壩。
魚堰水庫的水一旦涌出去,凡元江以南過境之地,都有一場洪災。
屆時沈彥之和前楚余孽,都難逃此劫!
這罵名沈彥之背了就背了,一個死人,是不會給自己翻案的。
就在大皇子沾沾自喜時,遠的道卻傳來陣陣馬蹄聲。
在大壩鞭打苦役的兵聽見聲響,也往道盡頭去,就見一支也著陳軍軍服的騎兵朝這邊趕了過來。
兵們以為來的是自己人,沒放到心上,大皇子瞧見馬背上的儒袍男子,神卻瞬間驚恐起來,重重一拍車門,示意車夫趕駕車走。
地面在此時得更厲害,大壩傳來兵的呼聲:“穿了!挖穿了!”
水流從木桶大的空隙里噴薄而出,細小的孔承不住巨大的水,整個大壩都開始裂。
苦役們哭嚎著往高趕,監工的差們似乎也意識到了事的嚴重,拔開跑在自己前邊的苦役,沒命地往岸上跑。
然而伴隨著巨大的一聲轟響,幾乎是地山搖,沈彥之帶來的那支騎兵,戰馬全都揚蹄嘶鳴,再不敢前進分毫。
這是萬對自然的敬畏。
整個大壩被沖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洪水如汪洋瞬間鋪向了下游以及周邊低洼地帶,沒來得及逃離的苦役和差都在洪水里掙扎哀嚎。
饒是已見過戰場的腥和殘酷,再看到這洪災,沈彥之心里還是升起一前所未有的蒼白和無力。
他踉蹌著下馬,跪在了地上,看著下方奔涌的洪水,五指深深扣進泥地里,神痛苦:“阿箏!”
魚堰大壩一毀,水庫的水涌到青州的大渡堰水庫,大渡堰蓄不了這麼多水,堤壩再被沖毀,就是兩個水庫的水同時漫灌青州,屆時青州得為一片汪洋。
天邊的烏云在此時達到了匯聚的頂點,凝豆大的雨珠子砸下來,為這場洪水助勢。
沈彥之只覺那雨珠子砸在手背生疼,疼得他眼眶都跟著發。
陳欽帶著人把駕馬車逃的大皇子抓了回來,“主子,如何發落此人?”
沈彥之從雨地上緩緩站起來,頭發和眼皮都往下淌著水珠,一雙目被氣熏得通紅,他照著大皇子臉直接掄拳砸了過去,一拳又一拳,砸得大皇子臉上青腫加,鼻梁斷了,角破了……直砸得大皇子滿臉是,他自己握的拳頭也皮開綻、鮮淋漓,才被陳欽拉開。
“主子,您冷靜些。”陳欽勸道。
雨水沖刷著手上傷口,鉆心地疼,沈彥之卻全無知覺一般。
沒人再押著大皇子,他跟一灘爛泥似的癱到了地上,兩手撐著泥地還想爬起來,卻被沈彥之一腳踩在后背,又把他整張臉都踩進了泥濘里。
“你們李家,老小都是一窩畜生!雜.種!你們就不配活在這世上!”
***
這場秋后的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得益于先前在青州挖的那些蛛網狀灌溉渠和泄洪的主河渠,從元江上游奔涌來的洪水,并未對青州造多大的損失。
岑道溪未雨綢繆,化解了一場大災,又有著在徐州的戰功,幕僚們提起他哪還敢再輕視,將他傳得神乎其神,就連秦箏,都被夸贊是獨慧眼、善用賢才。
塢城因為一開始就沒在保護范圍,良田屋舍都被淹了不,好在秦箏聽到風聲后,就安排城百姓撤離,人員上沒什麼傷亡。
但一連多日,元江都會沖下來株洲百姓的尸,秦箏怕大量的尸堆積在水中,會引起疫病,跟楚承稷商量,讓董帶著青州的船,沿江打撈尸首,請云崗寺的高僧做法超度后火化。
從株洲涌來的難民,也讓將士們搭建了避難棚,把在大水中染風寒發熱的和健康的難民分開管理,以防叉染。
許是秋后天氣轉涼的原因,風寒發熱的難民越來越多,沿江一些村落的百姓,也出現了不孩染風寒的況。
秦箏有些害怕是擔心的疫病出現了,議事時同臣子們提起,大臣都沒放在心上,言每年秋,天氣轉涼偶風寒是常事。
大家都在借著大皇子釀的這場慘禍,不留余力地聲討李信,前來投奔楚承稷的勢力也越來越多,武將們諫言應當借此機會繼續北上,一鼓作氣奪回汴京。
楚承稷卻一反常態地沒有同意,秦箏本以為他是同自己有一樣的憂,問了才知,楚承稷擔心的是另一層原因。
“如今的十萬兵馬,再不是當初從兩堰山殺下來的五千匪兵,打下幾個州府都不夠軍需。養兵得花銀子,底下的百姓也要吃飯,府庫里的銀糧,總得先花在刀刃上。”
塢城被淹,無家可歸的塢城百姓,接下來這一年的吃穿用度,都得靠他們勢力范圍的其他幾個州府勻出口糧來。
這時候若北上,等一冬,還得為將士們裁制寒的冬,銀子更不夠花了。
而且天時也不利于他們,從江淮一帶組建起來的這支軍隊,大多都是南方人,不習慣北邊的嚴寒,北上后水土不服又染風寒病倒,若被李信的人馬當病貓打,錢糧兩空不說,士氣打散了才是最難辦的。
雖然楚承稷不同意此時發兵的緣由跟秦箏不同,但目的都是休養生息,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秦箏對楚承稷道:“懷舟,我們多買些藥材囤起來吧。”
楚承稷問:“賑災棚那邊病患太多,藥材不夠用?”
秦箏搖頭,抿了抿道:“現在還夠,但我怕再晚些時候就不夠了。”
在楚承稷淡薄黑沉的視線里,神認真地道:“我擔心水患后引起了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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