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懷（143）

　兩個小五也干不過小四。

　于是,小五又被小四揍了一頓，頭發揪的七八糟的，宮里的人特平淡的看著小五頂著窩頭走了。

　小四還兀自氣呼呼的,“數最霸道。”

　桐桐扔了果子過去，小四一把接住了。

　“蕭氏找你，你怎麼說的?”

　我能當著蕭氏的面拆了小五的臺嗎？當然是跟蕭氏講道理，站小五一邊了。

　所以，在外人面前，你維護小五。回家來，再收拾。

　那要不然呢?

　小四揣著果子走人了,兩人都不會找長輩告狀的，走了就是出宮了。

　可文昭帝能不知道姐倆又干架了嗎？

　晚上了,文昭帝跟皇后說：“兄弟姐妹是怎麼疏遠，甚至最后結仇的？就是從這一件事一件事上積累來的。”

　皇后沒言語,事實上，確實也是如此的。

　文昭帝就說,“各自都會有自己的孩子,你指著蕭氏跟孩子們說小五的好話麼？或是指著小五的孩子將來認為蕭氏有多好？”

　這是不可能的！人的遠近親疏就是這麼改變了的。

　“可是誰錯了呢？小五才掌管坤部,就被人這麼狠狠的甩了一掌，幾乎的無人可用。若是不能以儆效尤,以后再有人效仿怎麼辦？不及桐桐會變通,桐桐做事留三分，那是不怕這三分能人翻天,但是小五不能跟桐桐求助，若不然,便是的能力有問題。

　蕭夫人不舍私產，這是給子孫后代留下的保障,想要試探看看，能不能有爭取一翻的可能，此亦是人之常。

　蕭氏見母親辱，不能置之不理，從的角度而言，又何錯之有？

　小四在外維護小五，可轉臉回來自然要問個為什麼？這是跟小五要說法，又何嘗不是釋嫌？”

　每個人都沒錯，誰也不算是壞人，但嫌隙便是這麼產生的。

　五郎能輕松揭過去的事，他媳婦必然是心中生刺。

　姑嫂相厭，兄弟不和……文昭帝閉上眼睛，又怎麼能睡的踏實。

　可這事睡不踏實也沒用呀!

　滿天下看去，有幾家不是如此。

　但不管這事在皇室部造了什麼樣的影響，但因著坤部的這個舉，牽扯到的眷家里的男人都是居要職。意思還不明白嗎？而今是眷，再不配合，可就不只是眷的事了。

　如此，請半日假的便多了，都是來說要去府衙辦事去的。

　真就是三五日的時間，只要在京城附近有田地的都給辦理了。

　凡是老家有田地的，可在知府衙門寫一份代理文書，在京城辦好了，然后走方驛站，以知府衙門與當地的衙門接，將田地徹底的轉為公田。

　朝中諸位大人誰都沒能躲的了，那剩下的就是京郊隸屬京畿道的百姓了。

　結果還沒開始呢，京城中一下子涌了一百多號五六十歲的老者，這些老者跪在宮門外，將上的棉一，著單就那麼跪著，而后一言不發。

　信兒報到東宮的時候，誰不慌？這要真人凍死在宮門口了怎麼辦？外面這樣的天氣，冰凍三尺呀，真能活活將人給凍死的。

　四爺和桐桐急忙起往出走，就是再快，人都凍的發紫了。

　“帳篷！生火！快！”

　大冷天的，宮門口被堵的水泄不通。看熱鬧的圍了里三層外三層，可卻分外的安靜。

　可帳篷還沒升起來呢，遠就傳來更多的腳步聲。而后腳步聲越來越大，還有人高喊著：“讓讓！讓讓！”

　然后好些看熱鬧的讓開了，又涌來許多個衫襤褸的老者。

　三五十……七八十……過百了……

　一百……兩百……三百……

　五百……八百……

　這烏泱泱一片，怎麼不得數千人呀。

　他們有的上穿著棉，下綁著兔皮。

　有些下穿著棉，上裹著早掉干凈的羊皮。

　腳上呢？這個給破棉鞋上套著草鞋，那個用爛棉花裹著腳，然后塞到草鞋里。有些干脆穿著著凍的生瘡的腳趾的單布鞋跑來了。

　跪在前面的老者也了棉，跪在邊上，“草民叩謝皇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叩謝皇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數千老者一樣赤著上跪在雪地里，沖著皇宮高喊著。

　一邊是穿綢里的老者，一邊是無里可穿，了破棉襖，去了爛皮子就只能著膀子的老者。

　一個百十來人，一個數千人。

　這邊百十人沉默著，可那邊更多的人跪在邊上呼喊著萬歲。

　一個高瘦的老者喊道：“要迫圣上收回旨意，那草民等亦求圣上，萬萬不可收回旨意！若是非要凍死，草民等奉陪到底！”

　四爺再沒管那百十人，只將上的大氅下來，披在說話的老者上：“旨意已下，無可更改！老者請起，萬不可如此！”

　石堅在邊上道：“老人家，這是太子殿下。”

　老者凍的直打哆嗦，而后不住的給四爺叩頭：“太子老爺，萬萬不可收回……不可收回呀……咱們愿意種公田……”

　一人喊，便有更多的人回應。

　桐桐低聲跟劉云說，“征調衛軍的棉，回頭補上！現有的，一位老者一件，快！”

　說完，這才去那些邊上已經有火盆的老者：“你們的田地若是不愿意變公田，絕不強求。但是自此，你們的子孫后代，將不得科舉，不得為，不得朝廷所辦的書院。此不僅是男丁一系，出嫁兒的子孫后代，皆同。所以，起來回去吧，你們的田還是你們的。”

　老者猛的睜開眼睛。

　青芽道：“這是儲妃！”老者聽聞過，這是個弒母的狠人。

　他頭滾，這怎麼呢？若是如此，子孫后代能守著那麼些田過幾代呢？況且，自此之后無人敢跟他們往，更無人幫著種地，無人肯賣面子。自此，賦稅一分都不能，徭役一次都別想逃，若是遇到災年，怕是朝廷施粥救濟都會掉他們。

　這是一條必死之路呀！

　這老者忙道：“儲妃誤會了……草民等是聽聞有人不肯配合……怕朝廷收回旨意，因此特來懇求，朝廷萬萬不能收回旨意……”

　這樣啊！

　桐桐站起來，就道：“那就趕穿上裳，凍壞了就不好了。朝廷已知民意，都起吧！不急著走，今兒宮里設千叟宴，稍后請諸位席。”

　甕城里一圈的建筑，是給員早起上差的時候遮擋風雨用的。而今都去里面坐吧，里面暖和。

　衛軍有條件做數千人的飯食，便是朝廷的各衙門也。

　不用太講究，大鍋的燴上一鍋的和菜端過來便是了。

　皇后調配飲食，文昭帝帶著四爺去了千叟宴。

　馮道找了桐桐，低聲道：“儲妃，此事該宣揚的天下盡知才是。”

　正有此意！桐桐就道：“拜托先生了！找說書的，找唱戲唱曲的……三個月之后，我要天下人盡皆知。”

　是！

　馮道走了，桐桐一回頭，看到林克用笑瞇瞇的站在后不遠。

　“爹爹！”桐桐跑過去抱住林克用的胳膊，“外面這麼冷，您在屋里呆著吧。”

　林克用卻拉著兒，在外面緩緩的走著。

　良久，林克用才說：“當年太|祖說過的話，為父聽過，也記住了。但有時候卻覺得怎麼也理解不了。為父是如此，圣上也是如此。記住了，盡力去理解了，以為得到的是真諦，可回頭再看，卻發現全然不是如此。于是，我們這心里總是矛盾。可今兒看了這個場景，太|祖當年的話，為父卻覺得到一點門徑了。”

　桐桐就笑了，“往下去，下有磅礴之力！這話是太|祖留下來的，手札兒也瞧了。”

　是啊！磅礴之力，到底在哪個下，這個力，怎麼去取？怎麼去用？“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民，指誰呢？其實，多是指讀書人的。他們在民間說話有人聽呀！卻也忘了，其實他們并不能代表下面更底層的庶民。”

　“是！最下面的百姓不如別人能說會道，可若是朝廷肯顧念，他們就是有磅礴之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林克用狐疑的打量桐桐：“你與四郎生于富貴，長于富貴，緣何會有此想法？”

　桐桐抱著他的胳膊沒地方，卻道：“兒跟四郎曾無意間闖了那個小院，見了貴太后。在小院里，兒看到農田，看到了茅舍，看到了只有普通農戶才有的東西。皇伯父和爹爹，你們因著那里住過太|祖，總把那地方跟智者，跟重視農桑聯系起來。可兒和四郎卻不那麼想。我們覺得，與其說太|祖重視的是農桑，倒不如說，太|祖重視的是靠著農桑活命的農人。后來，兒和四郎就多有關注農戶……看到的比那個小院目驚心的多。而后，很多不懂的，便懂了。這些人求的只是溫飽而已！也僅此而已！”林克用愣了一下，而后心里松了一口氣，“是這樣啊？”

　那您以為呢？

　林克用搖頭：“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太|祖像個外來者，否則，則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是在什麼境況下才有的。許多人將這當做是天子之行，不可以常人猜度。但其實你我都知道，哪里有什麼天……本無神明的事，偏有神行，豈不怪哉？”

　桐桐便笑了，“您也說了，沒有神行，自然也無異端之人。這是看到一樣的東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悟而已！您呀，多心了。”

　林克用釋然了：是啊！可不就是多心了嗎？

　他渾著一子輕松，問桐桐：有什麼東西可以染頭發，你看為父的鬢角，是不是生了白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