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學科樓, 向外走, 傍晚的城市籠罩在燦爛的余暉中，浮躍金，年人翻飛的雪白角仿佛也沾染了金沫，在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線條。

　十字路口前, 顧西辭不要命似的攔下葉舒城的山地自行車, 車轱轆在離他的僅剩五厘米的地方急剎停下。

　“騎那麼快，趕著投胎呢？”

　他單手搭上兄弟的肩膀, “晚上干嘛不來啊？弟弟我沒你不行。”

　葉舒城睨他一眼，淡淡道：“作業做不完了。”

　顧西辭：“老金今晚都來，他和你在同一個課題組吧？他最近就一點不忙。再說了, 你的作業不都提前幾天做完嗎？”

　“有點別的事。”

　他懶得和顧西辭糾纏, 肩膀往下一塌，顧西辭的手下去，他便要立刻走人。

　“等等等等。”

　胳膊轉瞬又被拉住，顧西辭湊近些，像狗一樣在他上聞來聞去，“換香水了？草莓牛味兒？”

　葉舒城：......

　葉舒城：“誰上學噴香水？”

　顧西辭腦中冒出一種猜想, 登時驚得雙眸圓睜：“該不會是從哪個妹妹上蹭到的味兒吧？”

　確實是個小妹妹。

　葉舒城給小杏買的寶寶面霜就是草莓牛味兒的，每次給小杏涂臉他都摳太多, 剩下的就往自己的手和脖子上抹, 他聞久了沒覺, 其實早就被腌味了。

　“最近新買的護手霜的味道。”葉舒城將車頭往側旁一拐，一秒也不作多留, “走了昂。”

　寬松的白襯衫被風鼓起, 他騎著車一下子飛馳出去老遠, 顧西辭傻站了兩秒, 忽地朝葉舒城背影大喊：

　“有病吧，大夏天的護手霜！”

　待到那抹飛雪似的影消失在前方路口，顧西辭立在原地，低啐了聲：“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學校距離葉舒城租住的公寓大約1.8公里，這個距離步行、騎車、開車都可以，全憑他心。

　他今天就是想灌風，迎著熱風疾馳到公寓附近，剎停在一家中超門前，進去買了點東西，又騎到公寓樓下，從“接頭人”手里抱過一個打了孔的紙箱，這才把車推進停車場，步行回到公寓。

　電梯到達樓層，他抬步向外走，轉進長廊，斜前方墻面上有一面高高的全鏡，他目不斜視地走過，沒一會兒又倒回來，照了照自己被風吹的頭發，站在鏡前抓清楚了，才往家門口走去。

　打開房門，玄關外邊整齊躺著一雙淺帆布鞋，盛卉已經到了。

　公寓部格局開闊，一眼能到角角落落。廚房和餐廳連著客廳，葉舒城一踏進客廳，就看見盛卉站在廚房中島臺后邊，正垂眸對付著臺上的食材。

　腳踩一雙白士拖鞋，視線從食之上微微抬起，掠過葉舒城那張英俊的臉蛋，落在他懷里的白購袋上。

　購袋表面微微出容的廓，里面似乎裝了一雙拖鞋。看大小，不像是買給小杏的。

　盛卉道了句“下午好”，很快移開目，繼續理手上的食材。

　葉舒城看到沒穿他的拖鞋，自己帶了一雙，于是默不作聲地回到玄關，將新買的拖鞋放進鞋柜里。

　盛卉也剛到不久。

　現在的，和葉舒城比起來，廚藝好不了多，所以今天先學了樣簡單的，去日式料理店做了好幾份壽司帶過來，夾心的鰻魚和蝦蟹等等都是那邊的廚師幫烤的，鵝肝料理也是現的，直接打包過來，唯一全部由經手的就是現在在做的豆腐蛤蜊湯，湯調料的配比也由自己琢磨，食材剛下鍋，空氣中頓時溢滿了清甜的鮮香，人胃口大開。

　蓋上鍋蓋燜幾分鐘，盛卉松了松筋骨，從流理臺后面走出來，看看小杏坐在客廳玩什麼。

　客廳茶幾上擺了一個紙盒子，是葉舒城剛拿回來的。

　百無聊賴地捧起來起來，問葉舒城這是什麼。

　旁的男生剛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出來，鬢角沾的水珠沒干，一點盈，襯得尤為白凈清。

　他的眸微頓，想起好像害怕里面的玩意兒，于是走進些，謹慎地低聲說：

　“蠶寶寶，小杏想要，我讓人翻遍了整個B市......”

　話還未說完，面一僵，握在箱底的兩只手遽然松開，葉舒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落到半空中的紙箱，輕輕說了聲“抱歉”。

　“沒......沒事。”盛卉故作淡定地揮了揮手，“小杏喜歡最重要。”

　說罷，快步回到廚房，背對著葉舒城，站在水槽前洗了半天的手。

　小杏收到心心念念的蠶寶寶，高興壞了，玩丟到一邊，蹲在茶幾旁邊認真觀察起的新寵。

　葉舒城陪玩了會兒，發現對養蠶知識十分通，已經是個老手了。

　想必在原來的時空里沒玩。不知道那時候的盛卉有沒有被兒奇怪的癖好嚇到。

　蛤蜊豆腐湯出鍋了，葉舒城走過去幫盛卉收拾餐桌、布置碗筷。

　盡管是第一次來男生家，的行為舉止非常自然，既不拘謹，也不過分稔，只在固定區域行，恰如其分的得。

　小杏安靜觀察蠶寶寶的時候，家里變得很安靜。

　葉舒城擺好筷子，看到盛卉端著熱騰騰的湯出來，他搭了把手，趁著人在邊，有些突兀地問了句：

　“公寓門卡拿到了嗎？”

　盛卉點頭：“業給我了，麻煩你了。”

　這件事讓對葉舒城高看幾分，覺得他是個周到且大方的人，雖然家里有錢，但一點也不紈绔。

　葉舒城又問：“你有駕照嗎？”

　盛卉眨了眨眼：“還沒考呢。”

　也是，才剛年不久。

　盛卉說完就走了。

　葉舒城又想，如果不會開車，要不再給配個司機？雖然在國安排司機不如國方便，但是......

　盛卉又端了一盤菜過來，見他怔在原地，瞅他一眼：

　“怎麼了嗎？”

　葉舒城垂了垂眼，長睫半掩清亮的目，結滾的軌跡略顯滯。

　“就......你家離這里比較遠。”他音低沉，猶豫了一會兒才接上下半句，“晚上我送你回去吧。”

　話音落下，葉舒城自己先是一愣。

　也就是一瞬間的想法——與其給找司機，不如他自己上。

　沒想到張口就說出來了。

　盛卉也怔了片刻，流轉的眼波凝視著他，而后淡笑著婉拒：

　“不用，我打車就行。”

　被拒絕了。

　葉舒城短暫地失落了下。

　小杏說過媽媽非常難追，所以他有心里準備，自知盛卉是很難親近的。

　我也沒在追。只是表達一下友好。

　這麼想，葉舒城心松弛下來，平靜地離開餐桌邊，把頭都快到蠶寶寶臉上的小朋友拎去洗手間洗干凈手吃飯。

　蛤蜊豆腐湯出乎意料的好吃，濃淡得宜的湯浸每一樣食材，不僅味，余香更是勾魂，鮮得讓人舌頭發，吃了一碗還想再吃。

　對小杏來說，這只是媽媽的普通水平，甚至有些稚。

　爸爸可真沒見過世面。

　看著一碗接一碗喝個沒完的葉舒城，心里樂滋滋地想：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晚餐后，盛卉陪小杏坐在沙發上看畫片，南面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褪深暗的藍紫，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宛如向外延的棋盤，一層一層鋪展開來。

　葉舒城坐在靠窗的桌邊，背對客廳，兩手在鍵盤上快速跳躍。

　他習慣面對客廳的落地窗學習，小杏來了之后，正好一邊學習一邊陪看電視，今天盛卉在，他想了想，還是沒搬進臥室。

　一集畫片看完，坐在窗邊的年連水都沒喝一口，代碼寫到飛起。

　盛卉咬了咬牙，承認自己被他卷到了。

　績比好得多的人，讀書還比刻苦。

　盛卉終于不得不拋下小杏，回歸自己的學生份。

　今天放學之后直接趕來做飯，電腦和課本都背在書包里帶過來了。

　窗邊那張方桌很長，盛卉搬了張椅子，坐在離葉舒城最遠的一側。

　對方聚會神地寫代碼，似乎本沒有注意到。

　盛卉心里那窘意漸漸散去，掏出電腦和統計學課本，開始做題。

　中學時期的績很不好。因為生了心理疾病的緣故，沒心思念書，上學就像混日子，后來開始吃藥治療，依然很難集中注意力。

　沒有參加高考，在家世背景的助力之下，申上了這所排名還不錯的學校。雖然專業有點水，但病痊愈之后，已經決定痛改前非，做個努力上進的好學生了。

　然而，好學生并不是基礎薄弱的差生想做就能做的。

　尤其是數學這門鬼東西。

　一邊翻課本和筆記，一邊對著課件上全英文的題目大眼瞪小眼。

　許久后。

　盛卉忍不住轉過頭，無聲地狠瞪了眼隔壁的年。他敲代碼的聲音太集，一下一下仿佛敲在腦干上，如果沒有他制造的噪音，說不定早就做出來了！

　盛卉忍了半天，終于決定敲打一下這個沉浸在代碼世界里的程序員。

　葉舒城很快收到一條微信消息。

　他從VS件切到微信界面，愣了愣，點開盛卉的聊天框。

　盛卉：【數學會嗎？】

　他轉頭瞥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相距不足兩米，卻要用微信通。

　葉舒城：【哪方面的？】

　盛卉：【統計學】

　葉舒城：【應該會】

　半分鐘后，發過來一張題目截圖。

　葉舒城又看了一眼。

　盛卉正對著電腦屏幕，翹小巧的鼻尖和峰落了幾點熒，瓷白的小臉微皺著，但不妨礙的側像花瓣一樣好。

　葉舒城很快收回目，從桌上來一張草稿紙，對著盛卉發來的題目寫寫算算。

　不多時，他直起腰，考慮了一會兒是否要微信拍照發給。

　最后，他直接長手臂，將那張草稿紙遞了過去。

　盛卉矜持了下，慢悠悠地接過。

　葉舒城從的作中看到有的忸怩，忍不住揚了揚角。

　草稿紙上的字跡疏勁清正，力紙背，每一個步驟都展示得非常清晰，套用統計學相關公式的時候，還會在旁邊劃線標出。

　很好，解答得非常詳細，免得看不懂還要再問。

　盛卉在心里默默地又給葉舒城加了幾分，不僅聰明禮貌，還很識趣，真是個難得的好男生。

　后面幾道題，他們依然用微信和傳紙條的方式通，有來有回，效率很高。

　最后一道題，葉舒城的草稿紙遞到一半，突然被一只乎乎的小胖手截下了。

　“這是什麼呀？”

　小杏把草稿紙拿到眼睛前邊，正著反著各看一遍，然后不甘心地撅了噘，“我怎麼一個字也看不懂。”

　盛卉噗嗤一聲笑出來，手想腦袋，指尖還未及孩子的頭發，先到了另一只瘦長的手。

　兩人不約而同，都想小杏腦袋。

　盛卉的指尖仿佛了電，飛速回去，作幅度有些大。

　葉舒城將的作收眼底，心里有些不解，只能以害解釋。

　到小杏睡覺的時間了，盛卉麻利地帶去洗澡，出來再給抹、穿服、吹頭發，所有作行云流水，一氣呵。

　對上葉舒城納罕的目，淡定挑眉：“昨晚在家里練習了幾次。”

　陪小杏睡著，盛卉離開的房間，收拾書包準備走了。

　葉舒城仍坐在顯示屏前，雷打不地敲他的鍵盤。

　盛卉背起書包，淡淡對他說：“我走了。”

　葉舒城答：“路上小心，再見。”

　盛卉：“再見。”

　離開葉舒城家，大門關上之后，盛卉在心里又給他加了兩分。

　得，非常得。

　就這樣平淡如水地往，像普通同學同事，界限分明，令無比舒適。

　走出公寓樓大廳，夏夜的熱撲面而來，悶得一個措手不及。

　盛卉快步向前走，站在路沿石上打車。

　這一年還沒有網約車，打車只能招手攔停。

　頭頂上方的銀杏在夜風中搖曳，后的大樓燈火通明，投落葉影在地，隨風變幻圖案，影影綽綽。

　盛卉一邊等車，一邊在心里祈禱，希不要上暴躁的黑人大叔司機。

　這般想著，稍稍后退一步，拿紙巾了額間沁出的薄汗，令人難捱的悶熱讓開始考慮，要不要買輛車再招個司機......

　柏油馬路上搖晃的樹影忽地被車碾過，斑落到漆黑潤亮的車上，反芒更盛，猶如一簇簇星星之火被點燃。

　那車就這麼迤迤然停在盛卉面前，副駕駛車窗緩慢降下，

　盛卉猶疑地眨眼，瞥見一截白皙修長的手臂，經由微凸的腕骨，上面是一只悉而漂亮的手，輕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舒有卷，落拓疏朗，黑白襯，手模海報大抵也不過如此。

　卻見那只手屈起的手指數量變多，像是攥不牢什麼東西。然后，視野范圍俯下來一張俊的年輕面龐，眼神淡淡，眸里潛藏著他自己都讀不懂的緒。

　“別打車了，我送你回家。”

　男生話音清沉，盛卉抿了抿，問他：“程序跑完了？”

　“沒有。”葉舒城不想撒謊，抬眸進眼底，“送你回家比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