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茗嘆息。
跟商行舟寒暄幾句,把話題轉移開。
沒一會兒,陶也去而又返,小跑回來,興得氣吁吁:“隊長,江邊有人在求婚。”
石一茗今天訂的這座兒,臨窗不臨江。
坐在位置上也看不見,他懶洋洋:“你看這個?我給你找個房子唄,你在上海住一段時間,隔三差五出來遛遛,很容易撞見別人在江邊求偶的。”
“現在都這麼求婚嗎?”陶也家也是北邊兒的,他見過無人機表演,沒見過在江上的,想了想,高興,“那等我求婚時,給我朋友也弄一個。”
石一茗挑眉,樂了:“小陶快結婚啦?”
“是啊。”商行舟笑笑,,“人跟朋友,倆人可好了,不像你。”
“我怎麼?”
“孤家寡人,都沒怎麼談過。”
“……”
石一茗不接這種攻擊:“你不也是?怎麼好意思說我?”
陶也趕打斷,示意兩人休戰:“哎哎哎,但是隊長,石頭哥,你們說,生會喜歡這種招搖的求婚嗎?”
“那我不知道。”石一茗怪氣,“我不像你隊長,我沒朋友。這方面你倒真可以請教請教他,他給姑娘租過游樂園呢。”
“啊?隊長?”陶也立刻轉過去看商行舟,眼睛亮閃閃,“你給孩租過游樂園嗎?給誰啊,你之前跟我提過那個初嗎?”
商行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起眼皮,長過去,慵懶地踢踢石一茗:“多久的事兒了,還提。”
石一茗哼:“我不提了,你有本事你也別提?”
商行舟沉默兩秒,移開目。
吃完飯,三個人順著江邊,沿著江堤散步。
春天,晚風混著的涼意,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求婚的人群竟然有兩撥。
商行舟沒趕上第一撥,撞見了第二撥。
無人機編隊在空中變幻造型,春季深藍的夜空下,星星點點的燈在空中擺出這對人名字的首字母寫,中間勾出一顆大大的心。
石一茗駐足,著天空,嘟囔:“商行舟,你說老子有生之年,還有機會看見你求婚嗎?”
“有的。”商行舟襯衫領口被風吹得微微,打火機火星燃起,青白煙霧從指間流散,他點了煙,嘆,“無人機不夠拽,我開j-20吧。”
石一茗面不改:“好,咱們下輩子見。”
陶也被兩個人一問一答逗得樂不可支,再往前,人漸漸多起來。
石一茗走人群,口袋,發現打火機沒拿:“嘖,我打火機好像落店里了,我回去拿吧,你倆在這兒等等我?”
一去一回也就十幾分鐘,陶也說:“我們一起吧。”
石一茗擺手:“不用,你不是想看無人機嗎,正好你們在這兒站著別,我馬上就回來了,你們別啊。”
說完,他把公文包塞給商行舟,轉就走。
陶也跟在后頭了聲,眼看著他走幾步跑起來,角劃破空氣。
商行舟笑笑,拉住他:“沒事,我們就在這兒等吧,他很快的。”
石一茗手里攥了個手機,掐著表回到店里總共只用了六分鐘,氣吁吁問店長:“您看見沒?我就掉在二樓右手邊第一間那包廂里頭的。”
他這座上賓,丟的東西也不便宜,店長恭恭敬敬跟著去取:“看見了,讓人給收好了,本來打算晚點給您送過去的。”
石一茗擺手,平復呼吸,跟著上樓。
過轉角,就那麼個瞬間,燈影重重間,余閃過一道悉的人影。
他愣了下,不太確定,轉回去,目定住。
溫盞一手背著單肩包,一手拽著朋友的手,正從三樓往下走。
笑地,路過二樓,眼見就要從后肩過去。
石一茗出聲,喊:“溫盞?”
長發腳步微頓,回過頭,與他四目相對。
愣了下,眼睛也跟著亮起來:“石一茗?你怎麼在這兒?”
走過來,石一茗解釋:“我剛吃飯來著,東西落這兒了,回來取。”
旁邊宋思蘅跟著駐足,溫盞兩眼彎彎,給兩個人做簡單的介紹:“我朋友。”
石一茗點了下頭,又問:“你丟了什麼,找到了嗎?”
石一茗:“打火機。”
他話音剛落,店長已經進了屋又出來。
打火機小心地放在小儲盒中,燈下顯出昂貴的金屬澤。
石一茗接過來,道謝:“麻煩你了。”
三個人一起下樓,石一茗寒暄:“聽初初說,你要離職回北京?”
溫盞點點頭,笑起來時眼尾下垂,無害又溫和:“對,估計就最近。等我回了北京,請大家吃飯呀。”
石一茗很爽快:“。”
到了門口,夜風沁涼,他裝作不經意地提起:“你現在住哪兒?”
“還在f大附近。附近方便,就一直沒換房子。”
“那我送你們回去?”石一茗心下一,很喜歡這個答案,心機地抬手指指江邊,“我車停那兒了,很順路。”
“啊?”溫盞下意識轉眼看看宋思蘅,覺得不太好,“謝謝你,但我今天跟朋友一起,我們的車也快到了,就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們把訂單取消不就行了,怎麼,這麼多年朋友了,我的開車技你還不相信啊?”
石一茗上懶洋洋,心里約到一不妙。
一邊不不慢打趣般地說著,一邊掏出手機,面兒上不聲,手指打字飛快:
「干!商行舟,快回來,你特麼媳婦在這兒!!!」
「別特麼去f大當妻石了,你趕的!現在回來就能看見!!」
“真的不用了。”溫盞也沒懂他怎麼今天忽然這麼熱,有些不好意思,“你誤會了,我沒有質疑你開車技的意思,主要是……我和朋友今天還有事,不太方便。”
石一茗手機微震,商行舟幾乎是秒回:
「?」
「這就來。」
他一句都沒多問。
但溫盞和宋思蘅的車竟然就已經到了。
溫盞見石一茗低頭打字,以為他也有別的事,禮貌地朝他示意:“那,石頭,我們先走啦?”
“別別。”石一茗收起手機,連忙,“我有東西給你,你讓司機等下。”
好恨啊,平時這個點兒打車,等半小時都不見人接單,今天倒是跑得快?
怎麼老在不該來的時候來?
“那個……”手機揣兜里,他兩手進袋,空空如也。
遍上幾個口袋,都是空的。
除去手機打火機,什麼也沒有。
石一茗一下子詞窮,抬頭對上溫盞困的目,忽然很著急:“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但我公文包放朋友那兒了。”
他突然有點明白了商行舟,原來真的會有一個人明明站在你面前,但你什麼都做不了。
他語無倫次:“要不,或者,你就在這兒等等我,我去取一下,我很快回……”
“對不起啊,我今天真的沒有時間。”司機在催,溫盞很抱歉地打斷他,“我朋友生病了,現在得先送回醫院。”
“那你,你……”石一茗口不擇言,“我個人,我我司機現在過來送回去,你去跟我取東西。”
“但……”溫盞為難,不明白,“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重要嗎?
石一茗啞然。
他也不太明白,但他聽說那醫生早就不對外問診了,商行舟肯定花了不小功夫,才搞到那麼一支東西……
這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錯過今天,商行舟要怎麼才能見到溫盞。
他那麼久、那麼久沒見過了。
明明就幾分鐘的路程,這麼大的上海,這麼小的一家店,為什麼兩個人也肩而過?
燈璀璨的外灘街頭,司機不高興地鳴笛。
店門口不能長時間逗留,店長走出來查看況。
石一茗對上溫盞黑白分明的眼睛,腔憋著的那口氣,忽然散了。
是真的在困,又僅僅是困。
千言萬語涌到邊,出口只剩一聲嘆息,他搖頭:“沒事了,你走吧。送你的東西,晚點兒我給你寄過去。”
“好,那辛苦你了。”溫盞頷首,輕聲朝他道謝,“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謝謝你呀。”
春季的夜,飄散在江邊空氣中的那一點點霧氣,讓全世界的紅綠燈都模糊了。
幾步之遙,商行舟呼吸不穩,腔起伏,在街邊停下腳步。
看著溫盞拉開車門坐進去,“砰”一聲輕響,關上車門。
出租車頭頂的小燈穿破夜霧,坐得筆直,側過臉,目投出去看燈火通明的夜景。
但一次都沒有回頭。
春風拂面,陶也慢了幾步,氣吁吁追上來,問:“隊長,好端端的你突然跑什麼啊?石頭哥不是說他自己回來拿打火機,不要我倆跟著嗎……”
商行舟不語,目仍落在計程車離去的方向,清淡的夜霧吹散又復攏,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車流通過,路口紅燈變綠燈,對面的石一茗看見他,大步走過來。
石一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見了他,頹然撓頭:“對不住啊,是我沒拉住。”
陶也云里霧里,商行舟搖頭,低聲:“沒事,我看見了。”
“好像有急事,說朋友病了,要送人回醫院。”石一茗嘟囔,“你瞧這也是不巧,幾件事撞一起了,不然我還能再拖一下……”
“沒關系。”商行舟輕聲打斷他,“本來就說過,不想再跟我見面的。”
石一茗特別不想安商行舟,覺得矯,但這一秒,他又真的有點難過。
他訥訥:“也不一定是真的不想見你……當初,可能就只是隨口那麼一說,氣頭上的話,你別太當真。”
商行舟沒接這個茬,沉默了會兒,沒頭沒腦冒出句:“也好的。”
“嗯?”
“至生病的人不是。”
“……”
石一茗心里堵得慌,回去的路上,沒怎麼說話。
陶也聽不懂兩人在聊什麼,猜到一些邊角,問:“隊長,你剛是要來見誰嗎?”
“嗯。”商行舟大大方方承認了,嗓音清澈低沉,“一個老朋友。”
陶也:“啊,他不想見你?”
城市燈織著,照在車玻璃,斜斜地映到商行舟臉上。
他側臉棱角分明,尤其清俊。
陶也也不確定,商行舟眼睛深一閃而過的落寞,是不是僅僅只是錯覺。
“我不知道。”角扯了扯,商行舟低笑,笑意很淡,“也許我們只是錯過了。”
只是沒有相遇而已。
沒有恰到好的時間、地點,面對面地問上一句:你也在這里?
陶也不放心,輕聲:“隊長。”
商行舟這回沒應。
他靠在車后座,閉上眼,窗外燈一束束打在眼睛上方,臉龐不斷被照亮,又暗下去,歸于沉寂。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春日,紀司宴開車,帶著他們從山莊離開。
路上明亮,桃花在風里飄。
溫盞睡著了,毫無防備地靠在他肩膀,他半邊肩膀被枕得發麻,側過臉去看,風吹過,落得擺上全是白花瓣。
那樣的時刻,后來都沒有了。
因為太快樂,不知道還能怎麼更快樂,于是期時間停留,不再向前走。
回去吧。
他想。
閉上眼,睡一覺,回到二十來歲,溫盞還在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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