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盞叼著土豆卷餅,咬開，里面裹著的醬料和胡蘿卜一起被咬進里,脆清爽。

　對面男人臉上掛著標志的笑,漫不經心地，似笑非笑看著，好像別人回不回復他、給出什麼樣的回復,他都不在乎。

　溫盞要是真跟他不，就被騙過去了。

　這人總喜歡裝不在意，但其實對什麼都在意得要死。

　有些糾結地咀嚼,吞咽，把里這一口咽掉。

　很認真地想了想，有點納悶地問：“男生都喜歡讓朋友自己哥哥嗎？”

　其實爸爸也行的。

　商行舟吊兒郎當地笑著,輕“嗯”一聲：“對。”

　溫盞更糾結：“為什麼？難道你真的希我做你妹妹,是覺得如果我倆是兄妹的話,更方便你下手嗎？”

　商行舟：“……”

　短暫地沉默,他忽然失語：“沒。”

　這要怎麼說呢,他是覺得比較刺激。

　但是,溫盞確實提醒到他了。

　他差點忘了,他是真的有個名義上的“妹妹”。

　這就不能再往下想了,他沒有那個想法的。

　難得被問住一次,商行舟半天接不出下文,失笑,手拎起糖罐子,幫的豆漿加糖：“我沒往那兒想。你要真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對你做別的。”

　溫盞點頭，學他的語氣，循循善：“那你現在應該我什麼？”

　商行舟悶笑一聲,放下小勺靠回椅背，嗓音啞啞道：“寶寶。”

　溫盞怦然心，覺自己頭頂“嘭”一聲輕響，開出一朵七花。

　吃完早飯，商行舟送溫盞去上班。

　時間還早，平時也不在這個點兒出門，拎上包，坐在玄關換鞋，磨磨蹭蹭的：“你今天有什麼安排？”

　“約了石頭他們打球，但要不了很久，估計下午三四點就結束了，所以晚上約了爺爺吃飯。”

　紀司宴幾個人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總不可能真撂下句話就沒后文，他難得有這麼長的休假，怎麼都是要見一面的，“下班之后，我還來得及去接——”

　說著走到門口，“你”字尚未口，商行舟抬手要開門，耳邊傳來“砰”一聲響。

　商行舟：“……”

　回過頭，見溫盞一抬眼就撞在了打開的鞋柜門上，正抱著腦袋小聲哼。

　“你怎麼回事兒啊，妹妹。”商行舟哭笑不得，回過去看，“撞疼了？”

　還不到半小時，妹妹這個稱呼又回來了。

　溫盞顧不上糾正，了，搖頭：“沒事，我撞得不重。”

　手掌挪開，白皙的額頭泛出輕微的紅。

　商行舟順手把柜門關上，見頭發也蹭了，索：“你坐下。”

　溫盞一臉茫然，被他攥著手腕，重新坐回玄關的小凳子上。

　平靜尋常的工作日，初夏清淺的無聲攀爬上窗臺，過巨大的落地窗，投在玄關柜子上。

　隔壁鄰居正急匆匆拎著小孩的后領帶去上課，關門時發出很大的聲音，在屋里也能聽到他低喊：“快點，再不走要遲到了。”

　隔著一道門，聲響漸行漸遠，室恢復安靜。

　風穿堂，商行舟居高臨下，修長手指穿過溫盞的頭發，把的馬尾打散，又重新束起來。

　他作很輕，微涼的手指偶爾到溫盞后脖頸，背后過電似的產生麻的覺，玄關沒有鏡子，看不到商行舟的表，但是被他的氣息籠罩。

　忽然又開始迷糊。

　他們現在這個狀態，是不是有點兒類似于，古時候，丈夫幫妻子描眉……

　“好了。”短短兩三分鐘，商行舟不知道溫盞腦子里閃過那麼多念頭。

　他幫把碎發理順，牽著起來，手去拿剛剛放在柜子上的包，“走吧，我送你去公司。”

　他手還沒完全恢復，這兩天該干的事兒一件也沒干。

　溫盞知道他手傷好得快，現在醫生也只是告訴他別提重，其他的事兒都能做了——

　但還是不太放心，坐在車上，憂心忡忡：“你跟他們打球，會用到左手嗎？”

　“不知道，他們沒說打什麼。”晨在蔚藍天空中鋪開，侵車，落在商行舟修長手指上。他頓了下，說，“如果是籃球，到左手的概率會大一些。”

　微頓，他眼尾掛著揶揄的笑，掃一眼：“怎麼，擔心我？”

　這一眼看過來從，車溫度都抬高了兩度。

　溫盞降下車窗散熱，清涼的風席卷進來，吹額前細碎的劉海。

　眨眨眼：“怕你有后癥。”

　“那你去看著我。”商行舟腔微震，嗓音啞啞地，順遂地接話，“你去旁邊看著我打，我肯定戰斗力棚，就算只用右手，也一個吊打他們三個。”

　溫盞奇怪：“為什麼？”

　商行舟慵懶地勾下：“球賽不就是打給心孩兒看的麼，有心上人給自己喊加油，是個人都得從頭贏到尾。”

　溫盞微怔，為他的措辭心了半秒。

　但也僅僅半秒。

　因為立馬想到另一件事。

　“商行舟。”他。

　“嗯？”

　“我以前，曾經，去看過你打球的。”溫盞回憶，輕聲，“就，讀高中的時候。”

　那陣子，喜歡他的生特別多。

　其實大多數孩學生時代就喜歡兩種人，一種是高嶺之花不可侵犯，另一種是商行舟這種里氣、看起來憋著壞但其實又很有正義的。

　那會兒也屬于后頭這一波，淹沒在人里時，找都找不著。

　所以本就也從沒覺得，商行舟會注意到。

　“有一次，我跟我一個同學路過籃球場，你在跟一伙男生打球。他們看到我那個同學，就拼命對著你喊的名字。”

　溫盞當時張死了，一面擔心他朝這方向看過來時，會不會看到；另一方面心跳得飛快，又忍不住想：

　沒聽說商行舟跟自己這同學有什麼啊……

　但如果真的什麼都沒有，那些男生為什麼要起哄。

　商行舟會不會真的有友，只是沒公開。

　“我那時候，腦子里想法超級多，像彈彈幕一樣，就那種刷刷的覺。”溫盞這麼跟他形容，“然后你真的看過來了，我們旁邊的生也開始跟著起哄。”

　他就只看了一眼。

　隔著遙遙的人群，平靜到近乎冷淡，很快就波瀾不驚地轉了回去，看口型，是在對隊友說，“無聊。”

　溫盞后來一直在想，這個場景，為什麼會在腦海里長久地留下印象。

　大概是，學生時代，總有人跟那個最耀眼的男生的名字一起作為談資，被不同的人提起，起哄，曖昧四起。

　但那個人不是。

　溫盞總是在猶豫搖擺，一邊自己能站在人群中，一直就那樣沉默地、不被關注地著他；但另一邊，又忍不住幻想，如果被大家頻頻提起的、綁定在一起的兩個名字，是和他……也會很高興的。

　眼前紅燈變綠燈，suv轉個彎，下了橋，公司已經近在眼前。

　商行舟微瞇了下眼，還是說：“我不記得這件事了。”

　他被起哄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也不確定究竟每次是同一個人、還是每次都是不同的人，但他不關心，總之那人不是溫盞，他耳朵里不太能聽清別的人名。

　溫盞總說躲在人群里看他，但他看的次數也不，他對自己的看比較記憶猶新。

　“不過。”微頓了下，他低聲問，“你現在，還會這件事影響嗎？”

　溫盞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不會了。”

　長大了。

　而且，商行舟本人，現在就在邊。

　商行舟低笑：“那就好。我們小溫，是最棒的小溫。”

　風和日麗，溫盞一顆心都變得：“我以為你會問我，是不是在吃醋。”

　“啊。”商行舟拽里拽氣地聳眉，“這不是已經很明顯了，這還要問？”

　“商行舟……”

　“盞盞。”商行舟腔微震笑了下，稍稍正，低聲，“我高興，你愿意跟我說這些的。讓我覺得，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被人關注著。”

　他并不是沒有人。

　“但吃醋什麼的，大可不必。”停了停，他說，“不要去做那樣的事。來問我，來明正大地問我。”

　在商行舟的觀念里，從來不認為，“人為我吃醋”，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吃醋”的背后，是不安，以及對于“失去”的恐懼。

　談，難道不是為了讓自己也讓對方高興麼？為什麼非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存在的價值。

　“更何況——”商行舟的suv徐徐停在樹下，頭頂樹影搖晃，他散漫地拖著長長的尾音，低聲，“你知道的。”

　溫盞從一開始就沒預料到商行舟會這麼跟講，一雙眼漉漉盯著他，聲音很輕：“嗯？”

　盛夏還未到來，并不熾烈。

　他單手落在方向盤，斑在他修長手指間來回跳躍。

　他側過頭來看，眼里的笑意溫和慵懶，被濃重的、不容忽視的意，包裹著。

　像是要用這一眼，覆蓋之前記憶中的場景。

　他說：“我眼很高的，除了你，別人我看不上。”

　-

　溫盞揣著怦怦跳的小心臟，刷卡進公司，去門口買了杯咖啡。

　端著上樓，時間還早。

　算法的作息相對規律，但他們組跟大部門其他研發的座位被安排在一塊兒，臨近的前端全棧沒一個是間作息，不到十一點絕不出現。

　所以這會兒，電梯間也非常空曠。

　“叮”一聲響，電梯從地下一層抵達一層，溫盞低著頭回消息，問陸燦：

　「去男朋友家，看長輩的話，應該買點兒什麼？雖然我男朋友說，他已經買好了，晚點列單子給我看，不用我心。但我總覺，我是不是還是準備點兒……多是個心意？」

　垂著腦袋，用手肘去按樓層。

　頭頂一聲低笑，傳一道清澈悅耳的男聲：“16樓對麼？我來。”

　溫盞微怔，抬起眼。

　是遲千澈。

　他從食堂上來，剛吃過早飯，比整個部門的人進公司都要早。

　衛工裝，目投過來時總是帶著笑意，像個平易近人的年輕大男孩。

　溫盞微怔了下，趕打招呼：“遲總好。”

　電梯上升，轎廂里就只有兩個人，遲千澈垂眼看，問：“你耳朵好一些了嗎？”

　溫盞下意識耳垂：“嗯。”

　“小溫。”遲千澈有些抱歉地道，“對不起，我當時應該堅持一下的，不該讓你們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從國外回來后，一直住院，不讓探視，他表示理解。

　后來回了公司，也不太跟人說話，那檔口提別的多不太妥當，遲千澈猶豫了兩次，想著不如等晚一些，完全恢復了，再單獨找個時間跟聊聊。

　沒想到，今天就在這兒撞見。

　“沒關系。”他太客氣了，溫盞從沒想過怪他，“這是我的工作。而且，得謝謝你，特地給我們找了一個懂當地語言的隊友。”

　夏廬那男生，跟溫盞不同組，兩人平時流也很，只在團建見過。

　但記得，這人平時話相當，也是鋸葫蘆，從沒聽他跟任何人說，他會很多門外語。

　那就只能是遲千澈了，他了解邊每一個員工的況。

　遲千澈搖頭：“這怎麼就談上‘謝謝’？”

　“叮咚”一聲響，電梯抵達16樓。

　高管不在這層，但現在工區沒人，他跟著溫盞走出來：“我送你去工位。”

　溫盞沒吭聲，他又說：“我幫你聯系了醫生，你什麼時候比較有空，跟他約見一面，好嗎？”

　兩個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溫盞停下腳步，回過神：“不用了。”

　“那個醫生……”

　“遲千澈。”轉過來，微微抬眼看他，輕聲喊他全名，“耳朵的事，我未婚夫會幫忙想辦法。所以謝謝你，但就不麻煩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