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冽悠然的雪松氣息襲來，頭頂上他的聲音低沉溫緩，這一瞬間懷歆沒有別的想法了。

　——他說避嫌，是他的“嫌”。

　指代特殊的，同其他人都不一樣。

　啊啊啊啊啊啊啊臭渣男太會了啊啊啊啊！

　誰說孩子不好哄的，懷歆很想翹起角，但還是很矜持地維持平靜，指出：“那，就算是這樣，你之前也沒有說一聲。”

　那晚在稻城酒吧問他，他還特意避開。

　郁承垂眸，徐徐道：“之前那時候剛剛離職，HR手續還沒走完，所以不太方便。”再加上沒了他，整個團隊失去主心骨一下子忙得團團轉，鐘勛懇請他再留一段時間，做點收尾工作。

　“……”

　原來是這樣。

　懷歆慢吞吞地哦了聲。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半晌勾，問：“消氣了？”

　“……”

　冒紅的耳尖藏在頭發里，懷歆裹著圍巾，臉頰撲撲，烏黑的眼眸微亮。晚風繾綣，蹭了蹭腳尖，言又止。

　郁承深雋眸在臉上停駐須臾，正要開口，卻聽糯著鼻音小聲說：“領導，剛才我態度不是很好，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綿綿的語氣，乖得不行，又像是小貓爪在撓，不著痕跡地撒。

　夜披拂，路燈和的影撒下來，描摹出男人深邃的眉眼。

　郁承凝視須臾，笑了。

　他稍俯下，離頰邊不遠不近一寸距離，嗓音緩而低磁：“我看著像是生氣的樣子麼。”

　有一瞬間懷歆是真的覺得他的要落下來，差點就條件反地閉了眼睛，幸好反應快，指尖掐了掌心一下，只有氣息略微紊。

　而始作俑者卻不急不緩地撤開，眼底浮著淡淡的興味：“上樓吧。”

　“……”

　太壞了。

　艸，可是好。

　回到座位的時候懷歆的小心臟還是砰砰跳，瞇著眼了，頗有些意猶未盡。

　公司離學校有小十公里，顧及著有些實習生在校住，回去太晚不好，所以允許他們選擇晚飯之后先回去，遠程進行工作，十分的人化。

　懷歆走的時候特意遠遠看了眼郁承的位置——男人正站在落地窗旁邊打電話，頎長姿與溶溶夜合為一。

　便攔了個的士，先回學校了。

　到宿舍的時候收到他的微信：【回去了？】

　懷歆：【嗯嗯】

　懷歆：【看你在工作就沒打擾你[貓貓彈球.jpg]】

　那頭顯示“對方正在輸”，然后跳出來一條回復。

　郁承：【嗯，我明天去上海出差，周五回來】

　懷歆的心剛提起一些，他又發來一條：【這幾天麻煩你幫我做一個pany Profile，禮遇，一家線下餐飲，謝謝[笑臉]】

　懷歆：“……”

　單看第一句有些私，好像在把行程代給似的，但再看第二句就完全合理化了，真的懷疑他是不是故意分兩段來調戲自己。

　但不管怎麼說，在工作上一向保持比較認真專業的態度，在能力范圍一定盡可能做到最好。而且對消費行業很興趣，在MGS的時候是第一次接，愈發覺得有意思，現下有了機會更要好好鉆研。

　禮遇是一家非傳統餐飲公司，融合創意菜，比較新，很多網紅都去打卡，但最別一格的點在于它也開自己的妝集合店，兩種門店的店設計都是相通的，很是前衛。

　公司去年融完C，融資金額數億人民幣，方毅領投，宏達跟投，投后估值已經10億。也算是一個市場上一個比較新興的項目，有些相關的新聞報導。

　懷歆把公司簡介、創始人履歷、融資歷史、權結構、商業模式等集合梳理完畢，撰寫了一份報告給郁承，只用了一個上午加下午。

　文件發出去之后他沒立即回復，倒是李施文又來敲，讓看一看小眾香水行業的市場格局和規模。

　這一塊懷歆略有涉獵，看得很起勁，除了最的By Kilian，Frederic Malle和Byredo，又認識了幾個不錯的新牌子。

　直到晚上郁承才回消息。

　懷歆一看，開心了——他夸了。

　郁承：【效率很高，容也在點子上[Nice]】

　懷歆：【謝謝承哥夸獎[臉紅]】

　懷歆：【畢竟是領導代的工作，我肯定要認真完呀~[呲牙]】

　這個波浪號幾乎可以說打得相當刻意了。

　郁承反應并不大：【繼續努力】

　懷歆：【好嘞！[臉紅]】

　“……”

　聊天框就這麼尬住了。

　標不斷閃爍，懷歆想問他出差況如何，正斟酌著詞句，那頭又來一條信息：【回學校了？】

　懷歆：【啊，還沒有，剛才在幫施文姐掃行業格局】

　郁承說：【九點了，早點回吧】

　懷歆的心差點又提起一點，他繼續道：【回去再做也是一樣的】

　懷歆：“……”

　啊啊啊為什麼總是一句話拆兩句！再上當就是笨蛋！

　之后兩天組里的領導們陸續派了些零散的活，做行業研究，看公司，做訪談紀要，打專家call，雖然還沒有正式跟到項目，但因為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懷歆還是覺得非常有熱。

　周五早上的時候一覺睡醒就收到郁承的消息：【今天下午跟我一起去見禮遇的創始人】

　懷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清醒了。

　太棒了！終于可以從公司往外跑了！

　時間定在下午兩點，郁承給了懷歆一個地址，上午還是照常去了單位，但是中午吃完飯后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一旁胡薇剛趴在桌上睡了個午覺，睡眼惺忪地爬起來，看這架勢，隨口問：“誒，你去哪呀？”

　懷歆沒說得很詳細：“一會兒有個管理層訪談。”

　胡薇：“哦。”

　懷歆準時到了約定的地點，是個寫字樓。僅僅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就見一輛商務車停在面前。

　闊別幾天的人邁開長從車上下來，朝彎了下，簡短寒暄：“等很久了？”

　“沒有。”懷歆乖巧道，“我也才剛到。”

　郁承看著像是剛從機場回來，還提著一個小型的黑拉桿箱。

　私募著裝要求沒有投行那麼嚴格，他著穿的是比較商務休閑的款式，小臂的線條流暢漂亮，好材一覽無余。

　懷歆看著他的箱子，幾步蹭過去，問：“承哥，需要我幫你拿嗎？”

　“拿什麼？”郁承揚了下眉，目循著視線下落，輕笑，“不用。”

　好像還覺得這問題多余的。

　“一會兒我來問，你負責記錄。”他步伐利落，道，“不用說自己是實習生。”

　“哦。”

　郁承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第一次做管訪？”

　懷歆點頭：“嚴格意義上來講，是的。”

　他笑了笑，嗓音溫和道：“不用張，有我在。”

　進到寫字樓大廳，需要登記份才能，已經有禮遇的人候在廳中等候，是創始人崔總的書。

　書帶他們乘電梯上樓，這家新消費品牌闊氣地租賃了一整層，書一路領著他們經過茶水間休息區和員工辦公區，一路到會議室。

　辦公室的墻壁設計也非常新穎有趣，撞搭配，還擺放著他們妝店的一些款產品和目前取得的榮譽勛章。

　書為他們倒上茶水，請他們在會議室稍作等候。沒過幾分鐘，崔書就來了，笑著與郁承握手：“郁總好！博源資本哪，久仰久仰。”

　禮遇最關注的就是其“妝店+餐飲”雙驅的運營模式，有人覺得時尚新，有助于增強品牌效應；有人卻認為是完全不搭的兩個業務領域，沒有協同作用。

　崔書先簡單介紹了一下公司，也表明他為何最初想要創業做這個公司，原因是因為他個人想做線下餐飲，但是他的妻子卻格外喜化妝品護品一類，所以為了折中，便想出了這麼一種結合。

　禮遇的公關顯然不錯，網頁設計便于瀏覽讓人耳目一新，宣傳片也很是。

　初步接洽一般是大方向的把握和判斷，除了量不太會問細的數字。

　營收4個多億，門店160多家，其中餐飲過半，去年凈利潤剛轉正。

　其實做線下連鎖供應鏈極其重要，因為兩個重要的指標——效率和品牌，生產端的渠道能夠滿足前者。

　郁承問完供應鏈和門店UE模型又問營銷端的況，很詳細也很專業，比如做了哪些IP聯名款，妝代言人計劃，新領域未來的廣告投放策略。

　崔書道：“我們禮遇其實可以稱得上是一家消費平臺企業，因為我們積極擁抱互聯網和新。”

　“我們有自己的私域流量，微信公眾號、網等，在抖音、小紅書也大規模地聯合KOL（關鍵意見領袖，指大V）發布種草分，今年我們妝店有三款產品銷售額過千萬，為款。”

　大概聊了一個多小時，知識和信息都很集，懷歆在心里暗嘆幸好有寫作多年的碼字手速，洋洋灑灑記了好幾頁的筆記。

　最后郁承問，他們下一大概需要多錢。

　這是比較關鍵也比較敏的問題，崔書斟酌片刻，道：“我們最新的報價大概是20億左右。”

　他說的是估值。比起上一整整翻了一倍。

　郁承面不變，淺笑著道：“我知道了，謝謝您。”

　兩人換名片，又加了微信好友，崔書將他們送到公司門口，兩人又客套地聊了幾句，再由書送他們下樓。

　上了博源自己的商務車，郁承問懷歆：“覺得這公司怎麼樣？”

　“覺營銷做的好的，產品設計和觀也不錯。”懷歆不確定地說，“但是這種雙驅的模型，我不知道可不可持續。潛意識里可能還是覺得它們不太搭。”

　郁承肯定了的說法：“對，目前的品都是營銷端花錢砸出來的。商業模式的合理有效，仍有待論證。兩個板塊目前看來協同效應不大。”

　他稍頓一瞬，勾起角：“還有別的嗎？”

　“……”

　懷歆覺自己夢回高中做題的時候，認真想了一會兒，道：“我覺得它這個門店開得太散了，就……就不知道怎麼形容，但好像是千店千面，每個店的特和主題都不太一樣。”

　郁承畔的笑意加深：“很好。”

　他簡單概括：“非標準化，不可復制，在擴張的時候供應鏈會面臨較大的本力。”

　確實是那個意思。但是經他提煉過后一切就變得簡單明晰起來，懷歆有種恍然大悟的覺，很認真地做了筆記。

　郁承又問：“還有什麼嗎？”

　懷歆哭無淚，坦白道：“我真想不出了。”

　他噙著淺笑，也沒刻意為難，公布了答案：“太貴了。”

　“誒？”

　“要價要得太高了。用營收的數大概算一下，不值這個價格。”

　“哦哦。”那這意思就是說這項目pass了，懷歆似懂非懂，頃又吐了下舌頭，苦惱，“但我好像還沒有形這個概念怎麼辦？”

　看過的案例，很難在聽到數字的時候馬上心里有估值的一個大概規模。

　郁承寬和地笑笑：“沒事，以后接多了就好了。”

　懷歆看著他，心里的弦像被輕輕撥了一下。

　——他是個很好的老師，自專業能力出眾，循循善，耐心，溫和，也足夠的寬容。

　在這方面，的確是需要更加仰仗他。

　恰逢周五，郁承道：“也沒剩幾個小時了，你直接回家吧，不用再去公司了。”

　他讓司機把懷歆送到家小區門口，路上的時候懷歆問：“承哥，你們一般周末的時候會有很多工作嗎？”

　郁承道：“平常加班還好，不過我剛來，有很多東西還是得再接一下。”

　言下之意就是這個周末會忙，那就不打擾了：“哦哦這樣。”

　懷歆還想說什麼，手機屏幕卻亮起，一通微信語音電話。一看署名是“王可翰”，連忙掐斷。

　清靜了幾秒，對方又開始像上回一樣瘋狂地轟炸式地打來，懷歆忍住翻白眼的沖，不停地點擊掐斷，在小號找到王可翰的聊天框，發：【學長，我在實習開會，一會兒和你說[可憐]】

　旅行回來以后，懷歆又恢復了和他的聯系，但是沒那麼熱絡了，王可翰肯定是有所察覺，當即發來兩條語音。

　懷歆害怕他再窮追不舍地打電話，當即語音轉文字，看看是什麼容。

　可誰知錯手直接點開了語音，王可翰自以為很悅耳的聲音在車廂清晰響起：“學妹，明晚和我去看電影吧，我——”

　懷歆手忙腳地關掉。

　脊背繃直，腦袋已經下意識轉向旁邊。

　“看來你倒是閑。”

　男人屈指抵在下頜，語氣幾分悠悠的。

　他散漫地抬了下眼睫，不疾不徐道：“本來周末想讓你休息一下的，現在打算派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