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懷(138)
冒度回來了,瘦了十斤不止。包裹的再嚴實,臉上也生了凍瘡。
在東宮外院簡單的梳洗了,就趕去見太子。
桌上是一碗酸辣湯,肝腸肚肺,七八糟的燴了一大碗,冒度先將回信遞給太子,這才端起來就喝。胡椒味兒濃的很,當時就出了一汗,“舒坦。”
四爺拆了信,再看著呢。可卻在冒度喝完湯之后,馬上將盤子里拌好的面推給他:“慢點吃,不著急。”
冒度端起來就往里塞,確實是,一路上就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
這吃完了,四爺又遞了一碗下火的雪梨。
接過來喝了半碗,整個人都像是活過來了。冒度這才一臉肅容:“東丹王除了捎帶信,還想請臣帶小王子回來……”
他把當時怎麼回應的,甚至去了之后看到的,聽到的都說了,又詳細答了怎麼回復的,而后就不言語了,等著太子吩咐。
四爺夸他:“辦的好!”當機立斷,堅決不帶人家的孩子。一般人沒這份膽子做這個主的,“先回去歇著。年前年后都不出門了,你也別來當差了,給你放假了。等到出了正月,歇過來了,再來當差。若是有急事用你,會石堅通知你。但一般來說,沒什麼急事再要你出京了。”
是!那臣告退。
“去吧!家里該惦記了。”
這邊前腳出宮,后腳各種賞賜就下去了。除了金銀,再就是給了藥!跟著跑了一趟的都能分不。
所以說,太子這人還是很講究的。凡是出門的人,家里都得到了照佛。除了炭和干木料取暖之外,還有糧食、、菜蔬等。家里的人不出門用到年后都沒問題。
如今再一賞賜,就覺得雖然辛苦,但是真值得。
不惜提拔,不惜金銀,不惜事無巨細的安排,敢不效死力?
事一安排妥當,閣、樞院在所有的細節上達一致,那剩下的便是推行。
推行的第一步便是——土地。
土地從誰開始?
宗室!
皇室的田莊全都集中在京城附近。
蘇有吉乃是新京城知府,他手里捧著契書,契書上蓋的是府衙的印章,需得帝王簽字畫押用印,自此皇莊變為朝廷公田,種什麼,該怎麼種,都與帝王無關。
呂城捧過來,放在案上。
文昭帝提筆,端端正正的簽下他的名字。然后抬手拿了印鑒,蓋在了小印之后,又蓋上了大印。
而后是皇后,皇后有自己的陪嫁。也有許多是后來文昭帝補給的嫁妝,更有一些是貴太后留給皇后。這些中,幾乎是把一半都陪嫁給了桐桐,剩下的一半的一半補給了韓嗣源。再剩下的才是幾個皇子皇平分了的。
而自己留著的,是貴太后給的一個小莊子和圣上給的一座山,上面養的是伺候的老人。這個山不大,開墾不出來,也種不了莊稼。自己留下了,剩下的那個莊子,也給接出去了。直接簽了契書。
至于兩位妃嬪,那是真不舍得。
這兩人原本是做妾的,能有多家底呢?不過是后來圣人了圣人,族人給補了一部分罷了。后來,世家不是倒了嗎?剩下的孤兒寡母的,日子也艱難。兩人到底是不忍心當年的一些故人遭罪,又把族里給的還給族里的。手里再有的都是后來們自己置辦的。在宮里沒開銷的地方,總還能收到一些孝敬的,雖然不多,但也是私產呀。
兒婚嫁都沒往出拿,結果現在要出去。
蕭嬪手里攥著筆,久久的落不下字:“我留了五百畝的莊子……是不是有些小了?”
小四低聲道:“您可以留五千畝,但您名下得有一百人打發出莊子上種地去!”您現在只是嬪,您有多能用的人,心里沒數嗎?
直接上手,只給留了一個三百畝的小莊子,剩下的都推到蘇有吉面前了:“就這些了,添了數目,就簽字吧。”
蕭嬪想攔著,但扭臉看看圣上黑沉的面,到底忍下去了。
三百畝,還得自己從邊撥六個人出去種自己留的自耕地。覺日子一下子就拮據起來了。雖然留著也未必用,但沒有了就覺得失去了好多一般。
高妃看二郎,低聲道:“人家媳婦補,你媳婦家一分都補不了你……我多留些,哪怕給你收著,不?”
“兒能養的起妻兒!”
你就是蠢!等你真的用錢不湊手的時候就不那麼說了。
不過到底沒言語,拉著臉簽字摁上手印。
之后才是四爺和桐桐。
四爺手里的私產是最多的,因為武昭帝的緣故,文昭帝把皇莊分為兩份,一份他留著,一份劉南德保管著呢。大婚之后,劉南德就全給四爺的。
而桐桐呢?桐桐幾乎帶走了林克用八的產業,又有林家給的那麼些,還有皇后單獨補的。所以,的地契滿滿一匣子。
高妃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果然還是四郎最有心眼,早早的就跟桐桐相好了。悄悄!桐桐的產業比長公主的也不什麼。
就像是現在,皇莊只能收租子了,但是其他產業呢?像是鋪子?
桐桐的鋪子沒有一條街也差不多。尤其是西北的鋪子,所有大城的鋪子加起來,只有林家知道有多厚。跟桐桐一比,大皇子妃的嫁妝當真是可憐的很。只一個不到八百畝的莊子而已!
這買莊子的錢還是那一把古琴換的銀子買的,買了個莊子,買了個鋪子,買了個宅子,再帶點銀子做箱銀。
可以說,這八百畝的莊子是這位王妃的一半家。
但這也比自家這兒媳婦強吧!
李三娘坐在那里低著頭,不住的攪著手里的帕子,——只幾百兩的箱銀。這幾百兩還是添妝的時候,跟皇室的姻親過去給李家也走了一份禮,賀禮里的銀子湊了湊,都給自己帶上了。本沒時間添置什麼田地。
陪嫁的首飾是儲妃和兩位公主人悄悄送去的。
陪嫁的布匹是皇后和兩位母妃連帶的大皇子妃各自人送了幾臺,瞧著才好看了許多。
又有林家和韓家給送了許多擺件和小而貴重的家,這才嫁妝看起來能湊活的過眼而已。
這位知府繞過,頓時就人覺得好生難堪。
其實平王妃安氏也沒多產業,但誰都知道,安氏親的時候帶著十車書嫁進了王府。
五皇子妃蕭氏的父親已經了閣了,的嫁妝不,且耀眼的從不是嫁妝。
而六皇子妃的伯父左傳典是太|祖老臣,當年開國就有許多賞賜,還有皇莊良田。親的時候,是帶著當年恩賞的皇莊嫁進來的,何等榮耀?
而后是趙家三姐弟的。
結果三人手里的都是小數目,一人一個三百畝的莊子。
趙德對此的解釋是:“母親前些日子風寒了,怕是從太醫的里聽到了只言片語,便捎話說要地契去……”
文昭帝知道這事:“那邊你母親留著吧!”說著,就道:“擬旨,長公主府的一切產業不懂,由長公主府自己經營。”
是!
在這個恩典誰都別有意見。畢竟,敢這麼隨心所的也就只長公主了。
跟著是韓家和林家,林家這邊還好,林克勤覺得了的事,那就基本能執行。但韓家不行,韓宗敬不知道韓宗敏的手里有多,反正老太太的被他想了個法子出來了,“我這做兒子的,代母親簽了吧。”當然可以了!
然后韓宗敬就給簽了。
從韓嗣源的表都能看出來,韓宗敬回去顧忌得挨一頓打,那老太太不大樂意這個事呢。
但不管樂不樂意的,事都辦了。
接下來得是皇親國戚。
承恩侯府就是最大的皇親國戚。
蘇有吉從宮里出來之后第一站得去吳家。
吳家這會子都了!老夫人站在凳子,房梁上懸掛著白綾:“……孽子啊孽子!產業給別人,那還能是咱家的?想要把產業出去,除非老死了!”
承恩侯夫妻跪在外面:“母親,這是朝廷大事!咱家是皇后的娘家,咱家的產業都是皇家恩賞的,都是皇家因為妹妹恩賞的。而今不是要去了,租子不是照給嗎?有什麼不一樣的?”
“那是租子的事嗎?那是人呀!那是人呀!莊子上的人……以前搶著來府里伺候!莊子上的人那就是咱家的下人。現在呢?他們是誰家的人?他們跟承恩侯府還什麼關系?我告訴你,人比地值錢!地沒了還能私下再買,可人沒了!就再沒了。府里這麼些人,用的不能用的,就只能再買。可這往后,人是那麼好買的?好的下人能掙銀子養東家,兒啊,人最值錢吶!”所以,說破大天去,都不。
圣榮公主的公主府跟承恩侯府是挨著的,一回府就聽到這個信兒了。
駙馬低聲道:“您歇著吧,我去看看。”
你去又能說什麼呢?
圣榮公主就道:“你呆著吧!我去。”
那駙馬哪里放心,到底事跟著圣榮過去了。
圣榮一去,里里外外的都在參見公主。
老夫人站在凳子上拽著白綾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殿下呀,老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自然都是留給后人的。”
圣榮溫溫的,看了一眼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吳家二爺,就緩緩的坐在椅子上了,“老夫人,那俗話怎麼說的?出頭的椽子……怎麼了?出頭的鳥……又怎麼了?您是老人家了,這俗話我年輕我忘了,您該不能忘吧!再者了,此事東宮盯著呢。儲妃又向來是個眼里不沙子的脾……當年的宋氏何在?宋氏跟前朝有瓜葛,吳家別人必是不知,但不知道二老爺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吳家上下,連駙馬都嚇了一跳。以前瞧著特別好脾氣的公主,一開口就能要了二老爺的命。
圣榮站起來,說話還是不不慢的,“母后要面子,本公主也要面子……誰不給面子,我們便不給誰面子。老太太,這個面子肯不肯給本公主和皇后,全在您一念之間。尤其引發的后果,也全在您一念之見。”
老太太渾哆嗦,看著公主的背影,問說:“我就不信,你能的皇后的親娘殞命?”
圣榮轉過來,平靜的看著老太太:“您也說了,那是皇后。皇后不止是您的兒,還是大陳的國母。儲妃能手刃生母,那您就怎知,您這麼鬧下去,等來的不是中宮賜下的白綾呢?”
老太太一噎,看著圣榮不可思議,然后就看向孫子:“伯存,你還是不是吳家的子孫?”
圣榮擋在駙馬前:“老夫人,您這是要拿駙馬我呀!”說著,便冷了臉:“駙馬應了,這事得辦!駙馬不應,這事還得辦!這便是本宮的態度。老夫人,您這個時候駙馬……可不厚道。您這是要誠心挑撥我們夫妻關系呀!其實,除了二爺,您還疼誰呢?要不然這麼著吧,分家!二房不愿意,那是二房的事。有什麼后果,二房擔著!大房自行其是便是了。”
老太太氣的不上氣來,哭嚎出聲,卻也當真是左右不是了。
若真是分家了,那二房依仗誰去?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老太太干脆兩眼一閉,往后直直的倒去。
幾個伺候的老仆圍著凳子站著,自然是摔不著的。
暈了是吧!圣榮一邊人請太醫,一邊請承恩公只管去辦事。
從里面出來了,圣榮才看吳伯存:“駙馬,我弟乃東宮太子,非一般宗室。此事首倡者亦是東宮,因此,此事能不能敗。駙馬,皇伯父冊立四郎為儲君,武昭帝一脈便再不能超然。此——還你能明白。”
吳伯存緩緩點頭:“殿下之意,我曉得。”
那就行了。圣榮將披風了,繼續走的。
吳伯存在后面喊了一聲:“殿下!”
圣榮站住腳:“還有事?”
吳伯存站在原地沒,看著圣榮始終溫和的臉,這才問了一聲:“殿下……若是祖母執意如此,您說,宮里會怎麼辦?”
圣榮收了臉上和悅的神,認真的看吳伯存,沉默了良久,這才道:“還是那句話,那不僅是吳家的兒,更是大陳的皇后。”
吳伯存又問說,“那這事若是殿下來辦,該如何?”
圣榮的雙抿,好半晌才道:“也是那句話,我不僅是吳家的兒媳,還是大陳的公主。”
“那若是老祖母非要尋死呢?殿下會看著祖母……”
圣榮轉走的,吳伯存聽見隨風吹來兩個字——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