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謝景淵帶著三妖外出一個月，終于回了清虛觀。

　清虛觀在大戰中破損的房屋院墻已經修繕一新，當然，觀里的十幾兩存銀也用得只剩一些銅板。

　“賣了多？”孫師叔期待地看向謝景淵。

　清虛觀的道士們并不貪財,只是道士們也要穿吃飯,一點存銀都沒有,那也不是回事。

　謝景淵拿出三張萬兩的銀票。

　孫師叔看清銀票上的數額,激得臉漲紅，也晃了晃。

　他雖然年紀一把，但平時多住在觀里，很關心上等皮的價,還以為九尾狐皮頂多能賣個幾千兩。

　謝景淵再拿出一袋子碎銀，解釋道：“其實賣了六萬兩,分了徐守他們一些，畢竟當日他們護觀有功。”

　孫師叔手里握著三萬兩巨資,夠清虛觀用上幾代的巨資，并不在乎分出去的那些了，一邊忍不住地笑,一邊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他們三個雖然是妖，卻一心向善，說是咱們觀里的護觀靈也不為過。”

　天下道觀，有的要對所有的妖都趕盡殺絕,有的卻愿意對善良的妖放過一馬。

　清虛觀從祖師爺的時代起就秉持著一顆仁心，再加上偏安一隅很到外面的道觀影響,幾百年傳下來，觀里的道士們依舊保持著對不同妖不同對待的開明作風。

　了解過這一個月觀中的形,并無需要他心的事，謝景淵回了自己的房間。

　三妖都恢復了原形，徐守喜歡觀察來來往往的香客，分辨善惡，顧嘉凌又飛到主殿前面的老樹上，朝思念他貌的香客們展示羽。

　蘇妙妙不好熱鬧，溜到了謝景淵的房間。

　謝景淵坐在書桌旁，筆墨紙硯鋪了滿桌。

　蘇妙妙跳到桌子上，圓圓的貓腦袋湊近畫紙：“道長在畫什麼？”

　謝景淵看一眼，道：“拔步床。”

　蘇妙妙笑了，臥在旁邊看他畫。

　道長的手很好看，道長的畫功也不錯，可蘇妙妙的骨子里并不是一只雅貓，沒看多久就犯了困，抬爪越過謝景淵的胳膊，再來到他的懷里，在他上蜷一團。

　一個畫，一個睡覺，房間里漸漸只剩規律的貓呼嚕。

　到傍晚，香客們都下山了，謝景淵也畫好了。

　他給蘇妙妙畫了一張小版的拔步床，床架上雕刻的是飛鳥、蝴蝶、游魚、花卉，并在圖案上預留了寶石的位置，用寶石來點綴那些圖案，渾然天。

　他給顧嘉凌畫的是一個改良版的鳥窩狀拔步床，分為兩層，下面吃飯，上面睡覺，同樣畫了一些可以點綴寶石的圖案。

　鑒于徐守很滿意他現住的狗窩，謝景淵就保持了狗窩原狀，只增添了雕刻紋絡。

　“我怎麼覺得，這三張圖一張比一張敷衍？”

　顧嘉凌仔細對比三張，怎麼看都覺得蘇妙妙的拔步床畫得最細，什麼蝴蝶什麼游魚，都繪制得栩栩如生。

　謝景淵：“你的鳥窩掛在樹上，香客往來都能看見，外面不宜太過鋪張。”

　徐守：“對，如果寶石在外面，會有香客爬上去盜竊。”

　百姓們的純善可經不起唾手可得的寶石的。

　這話有道理，顧嘉凌勉強接了，更何況，他的鳥窩雖然不是最，卻也不是最丑，怎麼樣都比徐守的狗窩好看。

　“明日一早，你們隨我去后山，我有話說。”

　看眼窗外，謝景淵對徐守、顧嘉凌道。

　顧嘉凌：“什麼話不能在這里說？”

　徐守直接把他叼出去了。

　蘇妙妙窩在謝景淵懷里，好奇地仰起頭。

　謝景淵的腦袋，提前道：“他們兩個服用了妖丹，修為大漲基卻不穩固，明早我會教導他們固本之法。”

　蘇妙妙懂了。

　謝景淵簡單地洗漱一番，坐到床上準備打坐。

　蘇妙妙仰面躺在他的上，碧藍的大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

　謝景淵還沒定，到的視線，問：“有心事？”

　蘇妙妙是有心事，還是不太開心的事。

　想抱著道長說，可貓不夠長，沒有辦法，蘇妙妙又變人，雙手練地環上他的脖子，腦袋枕著他的肩膀。

　“道長，你天分這麼好，會不會像祖師爺一樣飛升仙？”

　謝景淵垂著眼簾，道：“這要看我的造化，不是我想仙就能。”

　蘇妙妙挨得他更：“如果你仙了，我怎麼辦？徐守他們修為比我高，可能跟著你一起飛升了，我卻不行。”

　一兩百年的修為差別，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追上的。

　謝景淵能聽出的不安。

　他想的頭，手都抬起來了，忽然想起現在不是貓的樣子。

　放下手，謝景淵低聲道：“若有那日，我會帶你們一起飛升，若天道不允，我便留在人間陪著你們。”

　蘇妙妙高興道：“真的？”

　謝景淵：“嗯。”

　蘇妙妙很開心，對道長說過的話，素來深信不疑。

　.

　次日一早，謝景淵帶著徐守、顧嘉凌去了后山，蘇妙妙蹲坐在他的肩頭，跟著去看熱鬧。

　修行沒有捷徑，徐守、顧嘉凌吸收了妖丹，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來彌補這段投機取巧。

　“今日起，你們就住在后山，日日保持人形，不可隨意變化。”

　“每天從黎明開始跑步一個時辰，早間休息半個時辰，吃過早飯去爬山，從山腳到山頂往返一百次。午間休息半個時辰，下午兩人對打，再跑步一個時辰。晚上按照我傳授的口訣打坐修煉，直到黎明，如此三年，基可固。”

　他剛說完，顧嘉凌就癱坐在了地上。

　徐守一如既往地冷靜穩定：“道長放心，我們會好好修煉，絕不辜負你的苦心。”

　顧嘉凌眼珠轉，在他開口之前，謝景淵冷聲道：“你若覺得辛苦，現在就可以離開，不過今日走了，以后都別想再投靠清虛觀。”

　顧嘉凌看看他，再看看一臉幸災樂禍的蘇妙妙以及一臉凝重的徐守，突然哇的一聲，倒在地上大哭起來。

　如果是剛來清虛觀的時候道長就要如此折磨他，顧嘉凌肯定要跑的。

　可已經在清虛觀住了這麼久，與一人一貓一狗都這麼悉了，現在讓他走，他難。

　徐守嫌棄道：“有什麼好哭的，道長這樣是為了咱們好，基不穩，你如何修大道。”

　道理顧嘉凌都懂，他就是覺得前途暗淡：“三年啊，每日都要苦修嗎？”

　謝景淵頓了頓，道：“每月月底可回觀里休息。”

　顧嘉凌就仿佛在一片烏的黑云中看到了一線亮：“行吧，不過我們回去那天，道長要給我們做好吃的。”

　謝景淵：“可以。”

　顧嘉凌：“還要……”

　他的第二個要求還沒提出來，謝景淵就轉走了，頭也不回，只有蘇妙妙，歪過腦袋，貓臉上全是幸災樂禍。

　顧嘉凌大怒：“你給我等著！”

　蘇妙妙也轉過頭，只心愉快地朝顧嘉凌搖尾。

　.

　二妖辛苦修煉，謝景淵也會在打造拔步床的時候，詢問蘇妙妙的修煉進度，再為指點一二。

　涉及到修煉，蘇妙妙聽得很認真，不過讓天天看謝景淵搗鼓一堆木頭，蘇妙妙偶爾也會覺得無趣。

　開始往后山跑，看著顧嘉凌被徐守威脅著堅持跑步或爬山，或是看著顧嘉凌在切磋對打時被徐守揍得嗷嗷直，這一切可比看道長造床有意思多了。

　最初幾日，謝景淵還會特意上山來尋，后來確定蘇妙妙不會離開清虛觀這一帶跑去別的地方，謝景淵也就放心地由著跑來跑去。

　當然，無論白天蘇妙妙怎麼跑，每到夕西下，蘇妙妙都會回到清虛觀，門路地溜進謝景淵的房間。

　這日上午，蘇妙妙又來看兩個伙伴苦修，還心來地跟著他們爬了一次山。

　“這山也不高，爬起來很容易啊。”到了山頂，蘇妙妙舒服地瞇著眼睛，山風吹拂全的貓。

　徐守、顧嘉凌都是人，徐守眺山下的清虛觀，顧嘉凌則仰面躺在地上，恨聲道：“跑一趟當然不累，你跑一百趟試試？”

　蘇妙妙才沒那麼閑，跟著他們跑下山，就溜走了。

　從他們修煉的地方到清虛觀，還有一段很長的山路。

　蘇妙妙快活地在山間游，一會兒撲撲蝴蝶，一會兒抓只螞蚱。

　突然，前方傳來幾聲人語，蘇妙妙心中一，潛伏在草叢中悄悄靠近。

　離得近了，蘇妙妙看到前面的一棵老樹下，站著清虛觀的玄誠與一個杏眼桃腮的姑娘。

　蘇妙妙認得那姑娘，玄誠私藏的發簪就是這姑娘送的，當然，那發簪早被來了，玄誠一點都不敢聲張。

　“你真的不喜歡我嗎？”小姑娘杏眼含淚，委屈又倔強地瞪著玄誠。

　玄誠回避的視線，低頭道：“清虛觀自有觀規，貧道不敢違背。”

　小姑娘：“我又沒讓你違背觀規，我只問你喜不喜歡我，你若喜歡，我便一輩子不嫁，你若心里沒我，那我回去就找個人嫁了，免得爹娘兄嫂一直為我心。”

　玄誠轉個，背對道：“姑娘已經及笄，遇到合適的便嫁了吧。”

　他的語氣那麼平淡，姑娘聽了，淚如雨下。

　蘇妙妙卻看見，玄誠清秀的臉上也落了淚。

　蘇妙妙不懂人間的，可見過玄誠拿著那發簪在夜里輾轉反側，也見過玄誠朝走來，似乎想討回發簪，卻又臨時改變主意，神復雜地離去。

　哭是因為難過，玄誠其實喜歡這姑娘吧，不舍得嫁給別人？

　哎，明明互相喜歡，為什麼要說違心的話呢？

　蘇妙妙在自己的隨寶庫里翻了翻。

　每個妖都有類似的空間，可以把收藏的東西放進去。

　玄誠的發簪被蘇妙妙新買的珠寶在底下，等蘇妙妙取出發簪，就見那姑娘已經走出了幾步。

　蘇妙妙趕用法，將發簪拋到玄誠腳下，并且故意讓簪子撞到一個小石頭，發出一聲脆響。

　聽到響聲，玄誠看向腳下，那姑娘也回頭看來。

　認出簪子，玄誠心中大驚，下意識地抬頭，卻看到一只白貓從草叢里探出腦袋，似乎朝他笑了笑，然后一溜煙地跑了。

　玄誠渾僵。

　發簪果然是被觀里的白貓去了，可老人家早不還晚不還，現在還回來，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丟了嗎，怎麼還在？”

　小姑娘破涕為笑，跑過來搶先撿起簪子，淚眼亮晶晶地審問玄誠道。

　玄誠：……

　“我就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

　小姑娘撲過來，地抱住了這個曾經救過一命的心上人。

　玄誠此刻卻顧不上，目復雜地看向清虛觀的方向。

　完了完了，白貓平時與觀主那麼親近，一定會告訴觀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