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懷（129）

　桐桐就接著道：“秦時,縣之下分鄉，鄉之下又有亭，每一亭可分十里。漢承秦制,幾乎沒有大的變化。到了唐時，城鄉差別日漸凸顯，城中分坊，城外便劃分為村。村有大有小，但大唐有規定，凡百戶為一里，五里為一鄉……”

　劉四娘點點頭,明白了！自己看的閑書里也沒有這些東西。

　其實儲妃是說給自己聽的吧！在坐的就自己不知道吧。

　打量鄭元娘。

　鄭元娘給眼睛：我知道一些，知道的不那麼詳細。可見這些皇家的孩子,教育還是不一樣的。一般人家的孩子嫁進來，怕是真的很難適應。

　說清楚了就行！可能一般人不會多想,但其實日常說話的時候常說的話，誰跟誰是同鄉,誰跟誰是鄉黨。

　鄉黨,這詞可追朔到西周。

　追朔到那個時候,同鄉，或是一個鄉、一個黨出來的人,那真是非常親近的關系。這說明祖祖輩輩,大家都在這一片，知知底。

　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基本構架已經形。

　現在別扭的是,太|祖沒有把事做完。他認可基層管理的構架，但是不認可,鄉、里管理的其中的一些部分。

　比如，各個鄉都有鄉約，鄉約便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東西。比如，鄉約中有規定，說咱們鄉的人必須崇禮、必須向善，而且，必須守相助。

　這一點太|祖特別認同！按照他的說法，他覺得哪怕到了后世，國人的人味都很濃厚，尤其是農村，本鄉本土鄰里之間，特別親厚。一家有事，大家都幫忙。這就是傳承了數千年都沒有丟失的文明。

　但是，他不認同鄉約里規定的其他東西。比如，誰犯了什麼錯了，里長鄉老可代為罰。

　他認為這個東西是凌駕在律法之上的。因此，自大陳以來，基層的作用并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基層肯定不能丟，那怎麼能既發揮作用，又能規避鄉約里有些東西凌駕于律法之上呢？

　桐桐給予了答案：“人來做！既能掌握下面的靜，又不可能干涉府治理。”

　趙德就道：“可人是行最不自由的人群，都是跟著丈夫走的。在縣衙有縣令，縣城的各個巷子，都選拔吏的妻子來做這件事。但是各個村，各個里，這又怎麼安排。這是非本村本里的子，不能擔任的。”

　林雨桐點了點趙德：“說到點子上了。眷到底只占數。因此，我覺得該設立一部，為坤部。掌管天下子事務。從朝廷到行省，再從行省到州府縣鄉里村，鋪排到底！”

　趙德問說，“儲妃可算過，坤部添置了這麼多人之后，俸祿怎麼辦？”

　是啊!拿不出俸祿。

　誥命夫人在而今其實只算是一個榮譽稱號，并沒有朝廷俸祿的。只有在其夫或是子去了之后，朝廷給予其父或是其子三分之一的俸祿給養老。這些人做這個差事，做好這個差事，還能說為了其夫。可各村的子呢？能給人家什麼呢？

　“子學資格。”什麼?

　“學資格。”桐桐就道，“皇家書院！每個省設一分部，每年都考試！每個行省都有二十個名額，可直皇家書院堂學習。書院歸圣上親管，出來便是天子門生。只要是皇家書院結業的學生，此生都有資格參加堂的考核，每年都有一次機會……”

　趙德愕然的看向桐桐：“你想書院與科舉并行？”

　桐桐笑了笑，“不可嗎?”

　趙德看：這可以嗎？這已然是跟前朝政事扯上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政事！

　桐桐白眼翻：就跟你家教你的是在后宅繡花一樣。

　趙德跟講道理：“你讀唐史，那你知不知道，舉薦制才被科舉替代了多年呀？你就換種方式？”

　沒有換呀！并行而已，“這是皇家教化子民，又何不可？”

　“你要知道，科舉本意在提拔寒門，武皇……”

　武皇如何我比你清楚，“朝廷有學，也有私塾，不管是哪種，學出來都行。皇家書院得的大門是開著的，每年都可以報考，績優者為先。每省每年只錄一百個。而坤部凡是里、村的，其子中，可選一人直分部。只要讀出來，此生都有考取堂的資格。機會給了，能不能抓住全憑個人。”

　趙德就說，“那你可知道，若是這有這個資格，下面必定會爭的頭破流的。”

　“所以呀，不是終制，五年一更換，便是連任，也沒有資格再舉薦第二個子。在任職期間，不出差錯，那子的資格就一直保留。若是不法，取消其資格便是了。且保留終追責之權。與子的前程捆綁！”

　意思是，最好能好好的辦事！好好的，你家可能給因為你家的孩子一飛沖天。

　哪怕你好好干這五年呢？干完利索的走人，換其他人上了。這有什麼不好呢？村里多出幾個皇家書院出來的人。換上幾之后，一代人就出來！該下一代了。一代一代不斷層。

　其實這是用皇家書院把偌大的版圖的人連接在一起了。

　桐桐就說，“二十年后，每個村都有至四個皇家出院出的學生。他們對自己的份有認同……”

　趙德心里倒吸一口氣：若是如此，誰跟著造反？誰會跟著造反？

　原來這一環一環接著一環，這個套子下的這麼深呀！

　你以為是想鬧一鬧，可誰知道最后的目的落在這兒了！

　趙德目復雜極了，這主意是誰出的？是林楚恒和太子有什麼區別嗎？這般心機深沉，這步棋落下之后，你本不知道這一步之后勾連的是什麼。

　劉四娘突然就不安的了，好似參與到了不得的事里來了。其實又很多都沒太明白，可看著這位郡主的表，再看看皇后和姑母一臉的思量，就知道，這個事大的很了。也不知道現在悔婚還來不來得及。

　在皇家要是沒點腦子，坐在這里像是個異類。

　聽說二皇子看上個農家出的郎。

　唉！何必呢？自己這種的好歹還算是接過良好的教導的。尤其是這一兩年，跟著自家姑母，在山上閉門學。可饒是如此，也覺得跟不上。不是自己比別人笨，而是想的東西跟人家就不在一條線上。

　看著小四大大咧咧，一天天的沒什麼正經事吧！可人家坐在這里眉頭皺，一看就是思量著什麼呢。

　再看看圣榮公主，平時都不出府門。聽說是彈琴畫畫，俗事不過耳。可看坐在那里拿著杯子轉啊轉的，幾次言又止，顯見是懂了其中所有暗含的意思。

　這麼一比，自己跟鄭家姐姐，其實有點跟不上趟了。你說，再把人家一農家姑娘弄來，覺這樣的事經歷上三回，非愁出病來不可。

　覺就是仙鶴群里飛進了一只烏，好難呀！

　正思量著，就聽五公主說，“這事……怕是朝臣反彈會很大。但這不是最要的，最要的是民間反彈會很大。這是天下子不敢想的事，子也素來以夫為天。你給機會，也不敢拿。又有幾個丈夫愿意子在外面謀事呢？家里有家資的，犯不上。家里窮的，低人一等，自己的日子都沒過明白，誰也瞧不起，那又能管誰的事呢？何況，各地有地主……很多百姓都是佃戶。雖說太|祖年間均過一次田。可這……年景不好，若是遇上家里有變故，田地就被變賣了。一家子是佃農！有些地方一個村子都是佃農……如此，再將地主家往上托舉，弊端依舊很多。”

　桐桐心里贊了一聲，小五出來管事之后，想問題的角度不同了。

　小四就問：“難不再鈞一次田？”

　桐桐就說：“那若是朝廷設置公田呢？”

　公田？

　趙德蹭的一下又抬起頭，林三一直不言語，就是等著有把話往出引呢。這里面還牽著田地的事呢。

　這公田又是什麼田？

　“公田便是可一直種植，但不許買賣的田地。一般況下，也絕不調換。登記是你種，那就種，子子孫孫都能去種。種了之后，可向朝廷繳納三賦稅。”四爺這麼說。

　這是地租要的不高。可問題是荒地不行，前十年收都不行呀。

　“不用荒地！”四爺就說，“從此之后，地主不與佃戶發生直接關系，律法止。地主有閑置的土地，朝廷出面租，租來就歸朝廷使用。朝廷再將這地納為公田，給各村無土地，或土地的人來種。朝廷出面收租，收租之后，由朝廷將租子返還給地主。朝廷呢，從地主的三賦稅了，再取兩作為朝廷賦稅。”

　就相當于朝廷從中間過了一道手之后，撕開了地主與佃戶的直接利益關系。

　佃戶是朝廷的子民，種朝廷的公田，給朝廷繳納賦稅乃天經地義，不必覺得低人一等。

　這是施恩于天下呀！若是如此，莊稼漢家能干的媳婦出來給朝廷做點事，誰不樂意就是要遭人罵的。

　韓宗敬問說：“若是地主們不答應呢？”

　四爺看他，問說：“地主沒失去什麼，朝廷沒有侵占他的利益。若是不答應……那麼，請問，佃農占了幾，地主占了幾。”

　韓宗敬頭上的冷汗都下來了，也明白了這個意思：你若從，那你繼續養尊優；你若是不從，朝廷就能看著這些人被人給撕了。

　所以，太子是盼著這些人鬧呢？還是不盼著鬧呢？

　對上太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他竟是不由的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