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文商店的鬼

　陸守儼初挽回去了老屋,藤村新一幾個人也恰好回來，乍看到陸守儼和初挽，他們略有些尷尬,便開始試探著聊了幾句。

　初挽聽那意思,倒像是試探他們看出來沒，他們自然是裝傻,那幾個日本人這才放心。

　兩個人回了房間,留心觀察著，聽那意思,幾個人已經和老農商量好了，老農負責用牛車給他們拉到西安，他們在西安找一寄存，等以后方便了再往外運。

　如意算盤打得真好。

　結果藤村新一幾個就等著,一直等著，等到了中午時候，說好的老農還不見人,他們便有些急了,起要去看看,其中一個過去看了,又說馬上就運了，已經準備好車了,他們才稍微放心。

　就這麼等到了中午,幾個人不了了,又要去看,結果這次,村長直接來了。

　村長來了，滿臉堆笑,高興得要命，見幾個日本人問起來：“運石槽，石槽已經準備運到鄉里去了。”

　藤村新一聽著，略松了口氣。

　誰知道村長下一句卻是道：“西安馬上派博館專家下來，要對咱石槽進行鑒定，這下子可好了，咱們村要出大名了！咱要立功了！”

　這話一出，幾個日本人臉頓時變了，面面相覷。

　村長，“怎麼，有啥問題嗎？”

　藤村新一黑著臉，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了。

　村長熱地握著藤村新一的手：“謝你們，謝你們幫我們看出這是好東西，你們真是好人哪！要不是你們，這好東西就在我們村糟蹋了！你們幫我們立功了！”

　村長是如此憨厚熱，藤村新一呆呆地看著村長，麻木地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跟著點頭。

　村長大力拍著藤村新一的肩膀：“好人哪，好人哪！你們日本人，我以前一直覺得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看，這不是也有好人！”

　藤村新一那臉頓時難看起來，他冷冷地瞪了眼村長。

　不過村長還是笑哈哈的，藤村新一心里不痛快，也不好說什麼。

　換個時候，他還能借故發作，但是現在他確實存了一些心思，想把這好東西給運走，這事如果傳揚出去，到底不好聽。

　當天下午，本來還有其它活，不過看起來大家都沒心了，一直到了這天傍晚時候，其他旅游的回來，就聽到村里大家到都在傳，說是博館的來了，鑒定出來國寶級別的文了。

　整個小山村一下子沸騰起來了，大家都在樂呵，就連旅館的大媽都高興，特意要給大家夾饃里面多放一塊條子！

　本來第二天他們就要離開了，不過考慮著這石槽的事，也想等個后續，兩個人干脆就留下來了。

　文局確定了這就是唐朝的搗練圖后，很快就敲鑼打鼓來了，據說上面還給了表彰，那老漢扎著紅花接表彰，還發了二十元獎金，把老漢樂得夠嗆。

　幾個日本人看著這一幕，一個個都面無表地板著臉。

　唯獨藤村新一，擰著眉，視線越過人群，落在初挽上。

　他可能覺到了，事本來已經要了，卻功虧一簣，覺得是初挽這里的問題。

　初挽覺到了，也看向他。

　四目相對，藤村新一皺眉，初挽笑著點頭。

　藤村新一也就禮貌地點頭。

　初挽收回目，心里卻想著，自己如今也是考古研究生了，如果有機會，這輩子，日本那場鬧劇，是不是可以提前收場，免得好好的考古界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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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安文局驟然得了這珍稀件，文局的專家一考證，一下子輿論嘩然，都知道這件不簡單，放在博館里也是鎮館之寶了。

　一時各大報紙競相報道，文局也特意派了車，邀請陸守儼和初挽過去表示謝。

　陸守儼和初挽出發前，村里更是送來了各樣土特產，讓他們“一定要收下”，初挽推卻不了，只好接了。

　結果他們給了半麻袋，里面又是狗頭棗，又是山核桃，還有水晶柿子餅，要不是有陸守儼，拎都拎不。

　坐著車一路過去西安，到了西安城，一下車，就有文局的來握手，激得不行了，說這次發現國寶多虧了他們，就差把他們夸保護國寶的民族英雄了，還說要來記者采訪他們，陸守儼和初莞忙推拒了，表示國慶節結束，都得趕回去上班了，不敢耽誤太多時間。

　這其間有幾個好心的，私底下又給介紹了幾個“跑家”，說是關中一帶跑一線的，初挽自然大喜，知道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門路了。

　聯系了幾個跑家后，初挽大舍財，收了小十樣貨，有石鼓文拓片，紫銅香爐，漢祭祀臉譜，幾個陶罐。

　這些件千奇百怪的，帶回去北京城一時半會也未必能賣得上價，不過初挽比較興趣，覺得可以留一留，畢竟這些東西實在是便宜，買這麼多也就二百多塊錢。

　這天初挽從一位跑家那里收了一件戰國玉璧，那人卻神兮兮地說：“你們是不是從馮七手里買了一件翡翠黃瓜？”

　初挽一聽，詫異，不過還是道：“是。”

　那跑家搖頭：“馮七這個人的，專坑人，以后可得小心著。”

　初挽到底疑，不聲地試探道：“我看那翡翠好的，倒是也不算多坑吧。”

　那跑家笑看了一眼初挽，那是看傻子的眼神。

　初挽：“有什麼問題？假的？”

　那跑家搖頭，嘆道：“我聽說，那家父子，拿著那塊翡翠黃瓜跑到文商店問了，人家直接說那就是玻璃的，慈禧雖然喜歡翡翠，但手邊就沒冰種的！他的那件翠玉雕盤龍頭簪，還有的翡翠朝珠，都不是冰種，為什麼，那時候的人看翡翠和現在不同，講究油潤，他們還是照著和田玉那個喜好來，他們喜歡潤的，所以清朝宮里頭都是糯種，像那種看上去像冰種的，肯定不對！”

　那人又道：“這里面還有一個，你說一般咱們的玉做個壽桃啊蝙蝠啊什麼的吉祥花紋，好好的做什麼黃瓜，這也不像話！”

　他滔滔不絕地道：“父子兩個聽著，人家專家說得有道理，他們兩個發愁，手里那麼一個假玻璃的，賣不上價！他們這才想出一個招來，專坑大傻子的！馮七和那父子一起使了一個套，就讓你們往里頭鉆呢，為了這個，最近馮七都不敢出來了，就等著你們離開西安才敢冒頭。這個事，馮七可是賺了一大把，我估計得分了這個數。”

　說著，對方比劃了一個“一百”。

　初挽聽這話，倒是終于解了，一直不明白這翡翠黃瓜到底怎麼了，原來問題出在文商店。

　也沒多解釋。

　回來后，對陸守儼道：“慈禧本人確實喜歡潤的，所用翡翠都是糯種。”

　陸守儼：“嗯？

　初挽道：“不過自然也有例外，當年湖廣總督為慈禧獻壽禮，獻的就是這冰種翡翠黃瓜。”

　進一步解釋道：“至于黃瓜，更好說了，當時廷把翡翠“綠玉”，慈禧對綠玉喜歡得五迷三道的，那個時候外地員進廷，最好的禮就是這綠玉，送得多了，自然花樣百出。就慈禧自己，但凡能用綠玉做的件，都用綠玉，大到碗碟杯盞，小到耳挖鉗子，全都是用綠玉來做，外地員為了討喜歡，自然天天變著法兒奉承，挖空心思做一些巧見的，這翡翠黃瓜因地就勢，借了翡翠的綠，倒也做得妙。”

　又道：“其實清宮里各樣翡翠件多了去，當年顧維鈞的第三夫人黃蕙蘭和猶太富商維克多·沙遜斗石賭局，兩個人所賭都是清宮出的翡翠珍品，當時黃蕙蘭贏了那一局，所用的件就是一個核桃大小的翡翠青椒，據說那是溥儀賣給鐵寶亭的，三十年代那麼一個翡翠青椒是百萬大洋。”

　陸守儼：“所以是文商店的鑒定師傅看了？”

　初挽笑了：“這麼大一個翡翠黃瓜，哪至于看了。”

　陸守儼略一沉，懂了：“文商店里，鑒玉的師傅故意把這個說玻璃的？他想——”

　初挽頷首，道：“他看到那翡翠黃瓜，貪了，自己想撿，想打打姓父子的心氣，故意說玻璃的，誰知道這姓父子兩個撐不住，直接和馮七做了一個套，把東西賣給我們了。”

　這也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文商店的鑒玉師傅見翡翠黃瓜，有心占為己有，故意把真翡翠說硝子，氏父子中招，信以為真，估計他們不甘心自家祖傳寶貝竟然是假的，于是找了馮七設下陷阱，玩雙簧，想坑騙自己。

　所以他們好不容易把貨出了，轉就跑，生怕自己找舊賬。

　虧自己還在那里想破腦袋甚至去了公安局，也沒想明白，敢問題出在這里。

　陸守儼挑了挑眉：“這算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初挽心里笑得不行了：“不知道！不過這鑒玉師傅品行不端，這種人留在文商店，也是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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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陸守儼初挽在西安文局的招待下吃了頓飯，席間提起初挽好收藏，他們表示文局下屬的文商店也可以供應部人士：“你們看到什麼中意的就過去挑挑，放心，我們都能兜得住！”

　初挽見此，自然想去看看，長些見識，于是在西安文公司的負責同志的陪同下，去各逛了逛，先去了陶瓷門市。

　西安作為六朝古都，所謂十步之必有芳草，文商店自然是寶堆積如山，但到底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陶瓷這一塊，以唐代陶瓷居多，元明清好瓷并不多見，只占一個很小的柜。

　初挽大致看了幾眼，發現幾件鑒定錯誤的，便給他們提了，他們自然是一愣一愣的，沒明白，不過現在是貴客，當即就有人去找了專家查，一查，果然鑒定錯誤了。

　一時幾個領導對初挽贊嘆不已，各種敬佩。

　當下這幾位又陪著初挽陸守儼一起過去了玉門市部，負責同志便讓玉門市部的師傅給大家講解下這里的玉。

　領導好面子，剛才因為陶瓷那里多有些丟了人，到了玉部，自然想風一把，讓初挽見識見識這邊的好東西。

　誰知道那玉師傅見了初挽，臉上有些訕訕的，不過到底沒說什麼，仔細介紹了一番，恰好那里也擺著幾件才收來的玉，是糯種的。

　初挽見此，也就問起來翡翠黃瓜的況：“我買了一件工藝品，聽說是個玻璃仿的，不過我看著這件倒是好看，想著買了來擺案頭上，好看。”

　其實也有意把這件事過了明路，便特意當著西安文局的人拿過來，給大家伙看了。

　文局的人一見，自然夸贊不已，說這玻璃工藝品真好看。

　初挽說買的玻璃仿品，那就是玻璃仿品，在場的大家伙，也都明白，沒人點，揣著明白裝糊涂而已。

　這也是初挽的本意，在西安地界買的，這邊文商店也都說是玻璃仿品了，那就讓它安分地當十年玻璃仿品再說吧。

　旁邊的服務員見了，卻是道：“對，這個是玻璃仿的，其實這東西來我們這里看過，就是在我們這里鑒的！孟師傅過的眼。”

　這一說，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

　初挽本來只是上說說，大家心照不宣罷了，哪里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出。

　服務員頓時覺得，今天貴客上門，臉了。

　當下越發顯擺道：“那天有人帶著這個來，我們孟師傅說的，我記好，平時來我們店里的東西我都記得，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大家頓時大眼瞪小眼，對著那翡翠黃瓜看了半晌，一時也有些疑自己的眼睛，敢這真是一個硝子，玻璃仿？

　那文公司負責人當即讓孟師傅好好講，到了這個時候，那孟師傅臉便不對勁了。

　初挽自然知道這孟師傅就是那個鬼，當下也就不說什麼，只聽著。

　偏偏文公司負責人還拉著孟師傅請教起來，問怎麼看清楚是翡翠還是玻璃仿：“你是行家，你肯定能看，我怎麼就沒看出來，我還以為是真翡翠呢！”

　孟師傅臉不太自然，瞪著那翡翠黃瓜看了好半晌，最后，抬起眼，向初挽。

　初挽笑著說：“希孟師傅請教一二。”

　孟師傅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便開始說起來，說冰種翡翠如何，說玻璃如何，扯了一大堆閑篇，最后總算給圓回來了。

　初挽頷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孟師傅果然懂玉。”

　旁邊文公司負責人也都紛紛覺得臉了，一個個笑道：“這可是我們鑒翡翠的大師傅了！”

　孟師傅眼神都有些恍惚了，臉更是慘白，最后看了一眼初挽，走了。

　誰知道還沒走出門口，直接一個跟頭栽那兒了。

　周圍人嚇了一跳，趕去扶，一看，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