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雪浪法師對趙昊五投地，唐友德不暗暗咋舌，心說這和尚貌似高貴不凡，實則比老唐還不要臉。

趙昊盤膝坐在躺椅上，奇怪看著雪浪雪亮的頭。這廝雖然平日裡馬屁山響，但其實骨子裡傲慢的，斷不會因爲自己功預言高拱下野，就給自己行跪拜大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說吧，有什麼難題要我幫忙？”趙昊拍了拍那顆手頗佳的頭。

“什麼都瞞不過趙施主。”雪浪仰起頭來，正道：“貧僧遇到了銀錢的難，懇請趙施主幫襯一把，帶我賺些錢吧。”

趙昊便揶揄笑道：“這會兒，你不嫌賺錢俗氣了？”

“不嫌了。”雪浪忙訕笑著搖搖頭道：“小僧是爲了重修佛寺，用來修佛寺的錢，怎麼會俗氣呢？”

雪浪說著嘆了口氣道：“施主有所不知，年前大報恩寺火災，佛殿畫廊多有焚燬……”

“大報恩寺乃皇家寺院，哪用你來心？”趙昊不解問道。

“如今朝廷缺錢，四五年是休想撥下款來，貧僧怎能坐視佛寺變爲廢墟？”便見雪浪寶相莊嚴道：“貧僧便在佛祖面前發下宏願，要憑一己之力，於半年募捐五萬兩白銀，重修佛殿畫廊。”

“誰知小僧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說完，他卻了怯，一臉張道：“這將近半年下來，舉辦詩會無數，卻只募捐到兩萬多兩……”

“只……”趙昊輕一聲，自己半年來費盡心思，連蒙帶騙，才賺了四五千兩。這和尚皮，請人吃吃喝喝，就搞到了兩萬多兩，居然還嫌……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眼看月底就要跟佛祖報賬了，竟還差了一大半。若是不想辦法趕補上，小僧是要犯妄語口業，拔舌地獄的。”就聽雪浪一臉憂慮道。

“你不是整天口出誑語嗎？”趙昊故意問道。

“那不一樣的，好比當的整天滿謊話，可誰敢跟皇帝信口雌黃？你說了不算話，皇帝會砍你腦袋的。跟佛祖許下的諾言也一樣，不守信是重罪啊！”雪浪哭喪著臉道：“趙施主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幫小僧過去這一關，我給你塑羅漢金，日夜香油供奉，保你諸邪不侵！”

“你不妨先給自己塑一個。”趙昊笑著讓他起來道：“你出兩萬兩銀子，我就帶你玩一票大的。”

“兩萬兩？”雪浪張大道：“豈不是要我拿出所有錢來？”

“了不值一玩。”趙昊本來還想拿唐胖子一番，儘可能多榨些錢出來。現在有大金主主上門，他就懶得再拿喬了。“要玩就玩個大的。”

“這……”雪浪一陣糾結，這些錢都是他私人募捐到的，全拿出來也不要。可要是一下賠了，就徹底沒法跟佛祖代了。

“大師，你不是說除了佛祖就信公子嗎？”唐胖子也來了勁兒，在一旁拼命慫恿道：“現在公子難得開了金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大師！”

“嗯！”雪浪是個有決斷的僧人，否則也不會立下那等宏願。便重重一咬牙道：“都聽施主的！”

“好！”趙昊這才長而起，問那唐友德道：“你能出多？”

“七八千兩撐天了……”唐友德老老實實答道。他白手起家至今，也就是兩萬兩銀子的家底。前番出了三千兩，這次要將全部流資金，才能湊齊這七八千兩。

“那你出七千兩，我出三千兩。”趙昊便斷然道：“加上雪浪法師的兩萬兩，咱們一共湊三萬兩。”

說完他定定看著二人道：“等賺了錢，雪浪分一半，另一半歸我二人平分，公道不公道？”

“公道！”雪浪重重點頭，他還以爲要三人均分呢，現在看到自己可得一半，自然滿意。

“公道公道，公子最公道！”

唐胖子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是打算讓一半利給趙昊的，現在非但不用讓利，還能多賺些，自然滿意至極。

“既然如此，那就締約吧。”趙昊便吩咐王武，筆墨印泥伺候。

王武便趕忙活起來，他自始至終神態自若，彷彿金錢對他沒有毫吸引力一般。

“乖徒兒不想一？”倒是趙昊以己度人，主問了一句。

“徒兒不太花錢的。”王武眨眨眼，一臉理所當然道：“真要缺錢了，師父會不管我嗎？”

“哈……”趙昊才知道，人家打得什麼主意。但所謂一日爲師、終爲父，王武這麼想，似乎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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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三人用了兩天時間，湊齊了三萬兩銀子，又將其兌現銀。

爲此，趙昊又出了蔡家巷三十名壯的漢子，在碼頭日夜看守裝銀子的貨船。

唐友德力邀趙昊同他一起下鄉收，但趙昊說什麼也不去了。

“公子放心，這次不去當塗，不會被打的。”唐友德以爲趙昊是擔心當塗的社首們找他算賬。

畢竟價比三月時已經翻了一番，那些賣在最低點的社首們，怕是吃了他倆的心都有了。

“我是嫌熱。”趙昊一邊大口吃著冰沙，一邊搖頭道：“這大六月天，傻子纔出門呢。”

“好吧……”唐友德苦笑著點點頭道：“公子在家乘涼，老唐去收了！”

這次唐友德帶了四五十號人，僱了四艘大船，便沿著長江兩岸逐縣收。

如今價上漲，收的人越來越多，貨源愈加俏，可不像三月時那樣，賣家求著他買了。

加上趙昊叮囑唐友德，務必要在十天完收購，他便咬牙開出一兩銀子一斤的高價。足足比市價高出一兩，這才趕慢趕，在十天，分別從六個縣裡，共收到了整整三萬斤生。

當唐友德將三萬斤生的存單，到趙昊手上時，胖胖的臉盤都瘦了一大圈。

“唐老闆辛苦了，”趙昊笑瞇瞇的接過存單，吩咐王武一聲道：“快給唐老闆上冰沙！”

王武便從冰桶中，盛了一碗如雪團般的冰沙，又兌上牛，灑上葡萄乾和霜雪，這才遞給唐友德。

唐友德不兩眼發直，他下鄉前，趙公子還只是幹吃冰沙，這才幾天時間，就研究出這麼多花樣來了。

再嘗一口，滿甜、心涼，頓覺暑熱盡去，通舒泰。

這大家公子，就是他孃的會啊……

一邊小口吃著冰沙，他一邊稟報趙昊道：“這次下鄉，遇到好多南京過去收的，甚至還有蘇鬆常鎮那邊過來的。得虧公子命我速戰速決，不然三萬兩銀子，絕對收不到三萬斤。”

“看樣子，但凡家裡有門路的，都已經知道，開關就在眼前了。”說完，他吐出口寒氣，滿臉期待道：“不知到時消息一出，價能漲到什麼程度？”

“看唄。”趙昊卻個懶腰，一臉無所謂道：“不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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